拥抱真的会产生幸福感啊。杨黯撑着下巴，漫无边际地想，还有奇异的安宁感。
——像嶙峋的骨骼严丝密缝地嵌合，又像孤独的灵魂在无人处窃窃私语。
……
“你好。”一道迟疑的声音响起。
杨黯回神，下意识地应声，“你好。”
他抬头，发现是一名陌生Alpha，身形高大、气质冷峻。对方微微低头，站在他面前，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你……”傅恒面容冷肃，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被白启打断。
“傅恒上将，您还有什么遗漏的事需要我传达吗？”白启无声无息地站在杨黯旁边，抬手示意道，“如果没有，这边请。”
傅恒扫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杨黯，“我想和这位小朋友说几句话，很快。”
杨黯眨眼，“啊？”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一下，你父母现在做什么工作吗？”
是挺冒昧的。杨黯嘴角微抽，委婉地说：“……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嗯。”傅恒面上表情平稳，丝毫不意外，似乎问出这个问题就大概猜到答案，“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
杨黯怔忪，隐隐明白对方的潜台词，“哦——是吗？”他心跳莫名加快，“所以呢？”
“我们交换个通讯吧。”傅恒滑开光脑，认真地说。
“……好。”杨黯接过光屏，输入号码，递回。
傅恒扶着帽檐，往下压了压，“之后联系。”
……
“小黯？小黯？”
“啊。”杨黯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稍微回魂，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喻清晏眉眼温润，轻轻握住杨黯的手，柔声问道。
“在想傅恒上将……”杨黯嘴巴直接秃噜出来，紧急刹车。
喻清晏面色一顿，似笑非笑，“哦？小黯什么时候认识傅恒上将的？还想入神了。”
他最后一句话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杨黯：等等，不是这意思。
第109章
杨黯和喻清晏对视了半天， 谁也没说话。
“小黯？”喻清晏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眸微微弯起， 仿佛柔光掠过湖面， 潋滟多情。
他心里冷冷地想：beta怎么会和傅恒联系上……又是谁主动的？
杨黯握拳抵住嘴巴，轻咳一声，“那个， 我们要不洗个澡？具体什么的……被窝里聊。”他正打算和喻清晏说些事， 连带着傅恒的事一起说了。
喻清晏似有所觉，轻笑一声， “看来小黯今晚有不少事想和我聊。”
“也不多，主要的只有一件，其他都是顺带的。”杨黯唇碰了碰他的嘴角， 乖乖说道。
喻清晏眸光微闪，点头应道：“好……”
……
“真的只涂药？”杨黯蹙眉， 嘴角紧绷， “清晏， 我觉得还是要用治愈力，你这……”
他深吸一口气， “光靠药膏完全好不了， 昨晚还没这么严重，这一天过去， 肿得更厉害了。”
喻清晏枕在柔软的棉枕头，银发凌乱地铺洒，眼尾晕着粉意，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他声音沙哑， 慢吞吞地摇头， “不要， 用治愈力就一点痕迹都没了。我对疼痛的阈值很高，那里只是看起来吓人。”
杨黯：“……”
他哽住，什么看起来吓人，外面都肿得渗血丝了，不敢想象昨晚被硬生生凿开的内里有多严重。
——Alpha的恢复力在这方面是出人意料的糟糕。
杨黯低着头，面色严肃，肩膀还搭着伶仃、萎缩的小腿，无力垂在他后背，任由其摆弄。
他叹气，在手里的棉签挤了些药膏，继续涂抹。
“……不是、还有事要和我谈吗？”喻清晏脊背紧绷，腰颤了颤，手攥紧，柔顺的丝绸褶皱不堪。
“不急，先涂完药。”杨黯垂眸，指尖捏着棉签，手腕极稳，毫不迟疑。
他忽然问道：“清晏，你老实回答我，这药膏的效果怎么样？”
“……”喻清晏一怔，“还不错。”
杨黯面色一顿，眼皮掀起。靠，对方不会故意选了效果最差的药膏吧？！
毕竟按这边的科技水平，不至于……
“清晏，老实回答。”
“……一般。”
杨黯：“……”很好，他猜对了。
他气笑了，“你真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恋痛的癖好？”
“不是恋痛。”喻清晏用指尖勾杨黯的手，温温柔柔地说，“我只是想保留那种被你完全占有的真实感。”
杨黯：“……”你赢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边皱眉边挤药膏，继续涂抹。
“小、小黯……”喻清晏呼吸紊乱，双眼朦胧的喊着beta的名字。
杨黯手一顿，无奈地说：“干嘛呢？我又没做什么，只是涂药而已。”对方抖得厉害，喊得旖旎，好似他做了什么一样。
而且……
“这么有感觉吗？”杨黯发现棉签涂药有弊端，送进去的膏药太少，大部分还被……
他把手里棉头变得透明的棉签扔进垃圾处理器，定定地看着某处，淡声问道：“清晏，你身体不对劲儿，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偷偷打药剂了？”
“没有……”喻清晏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我只要……想到是你看着我……还有闻到你的信息素、就控制不住……”
“真的？”杨黯扬手狠落，再次严厉地逼问，“不要骗我。”
“……没骗你……”喻清晏短促地闷哼一声，眼睛失神，脖颈蔓延红意。
那水淋淋的粉蜜桃，色泽愈发浓郁，好似散发着快要糜烂、甜腻腻的香气。
杨黯把手里的药膏挤在指腹，淡绿色的药膏冰冰凉凉。
“别动。”
“嗯……”
……
“真是折腾人。”杨黯嘀咕，用白色丝绢慢慢擦手，连带着流到手腕的也擦干净，随后把吸满膨胀的小毛巾扔进垃圾处理器。
他长舒一口气，滚到喻清晏身边，搂着人，埋在后颈处，含糊不清地说：“给你涂药好累啊……但我看见你疼又难受，清晏……”
喻清晏眼皮颤了颤，慢慢转身，双臂揽上杨黯，哑声道：“抱歉。”
“算了，你喜欢就好。”杨黯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鼻尖，“那……今晚就不做了，行不？”
“嗯……”
嗡嗡嗡——杨黯的光脑有新消息。
“清晏，今天傅恒上将找我，说我和他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杨黯将下巴搭在喻清晏发顶，冷不丁出声。
喻清晏慢慢睁开眼，应了一声，“嗯，然后呢？”
“他刚刚给我发了一大段的话，大概意思是……我可能是他朋友的孩子。如果我想确定的话，可以帮我找人做血缘关系鉴定。”杨黯眼帘垂下，一边说，一边轻轻摩挲喻清晏的发丝。
喻清晏一怔，微微撑起身子，伸出手，捧着beta的脸，轻声问：“那小黯……你怎么想的？”
“不去做鉴定。”杨黯的声音冷静，气息平稳。
“好，不做就不做。”喻清晏没有问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对beta的决定给予支持，温声安慰，“如果你之后都不想见到傅恒，我可以……”
“我知道鉴定的结果，我父亲应该就是他的朋友。”
喻清晏彻底愣神，良久，他才问：“小黯……”
“我触碰到他时，用了异能。”杨黯揉捏着喻清晏的耳垂，“头顶上面写着——亡父的旧友。”
“……”喻清晏有些讶异，一时失语，半晌，才温柔地用唇轻碰杨黯的额头，慢慢往下，“别难过，小黯……”
“说不上难过吧。”杨黯抿唇，摇摇头说道。他早已不是那个渴求亲情的小孩了。
上辈子，他成年前的人生轨迹与这一世几乎高度重合，从孤儿院长大，接受孤儿院的教育，自己考到大学出去。
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他没什么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找的工作是程序员，整天闷头干就行，不用和同事打太多交道。
周末的休息时间也宅家里，不爱出门。每晚会在睡前运动，再去楼下逛一圈，日复一日的，规律又无聊。
而这辈子……杨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开了还是怎么样，或许在孤儿院全是小朋友的范围里，他忽然觉得比起当个真正的小孩，当大人去社交也不难。
——他在重来一次的机会里，不断在自洽中学会自我弥补，最终变成一个合格的大人。
如今，杨黯得到了很多上辈子错失的东西，也更愿意表达自己，同时，他遇到了最重要、相伴一生的恋人。
杨黯将手嵌入对方的指缝，紧紧相扣，微微一笑，“清晏，我好爱你。”
喻清晏眼睫微颤，掌心收拢，柔声说：“嗯，小黯，我也爱你。”
灯光朦胧，人影成双，氤氲的氛围里，温情脉脉而生。
“清晏，你不问问我头顶的那个……咳咳，异能什么的？”杨黯眨眨眼，倏然问道。
不对啊，为什么Alpha不好奇？
喻清晏指尖轻点杨黯喉结，意味不明地道：“我这不是在等……小黯自己说。”
“……”好吧，也行。
杨黯的唇从脖颈流连而上，最后咬着耳垂，小声说道：“……这是我从小就有的能力，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天赋力，是‘模拟场’后，我发现的它……”
他叹息道：“……以前我还以为这些字不能控制，只要碰到人就能浮在头顶，挺奇怪的，所以我蛮怕无意间碰到人，看到什么所谓的命运预示……”
喻清晏静静地听着，灰绿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微微低头，脸挨着杨黯的柔软的黑发，轻轻磨蹭，像在安抚beta的郁闷。
“……嗯，反正大概情况就这样了。”杨黯最后轻呼一口气，紧绷肩膀稍稍松懈，“我说完了。”
“小黯。”喻清晏听完后，柔柔唤道。
“哎。”杨黯立即应声。
“那你第一次见我，看到了什么字？”喻清晏回忆与杨黯在雨中是的初次见面，对方——
复杂的眼神、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对皮肤接触的敏感……
所有的一切渐渐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
“几行……挺特别的字。”杨黯摸了摸鼻子，“具体内容也不太重要，现在说出来，主要是为了回答……‘模拟球’有你的原因。”
“几行？”喻清晏扬眉，对于beta的回避不意外，“听起来很不妙。”
“那现在呢？”他又问。
“现在？”
“现在你碰我，还是那几行字吗？”
杨黯摇头，“不确定。”
“现在试试。”
杨黯沉吟片刻，“行。”
刺眼的金光亮起，杨黯微微眯起眼睛。
噢，老朋友，你没变，还是熟悉的样子。
喻清晏细细打量杨黯的表情，放轻声音问：“是……什么？”
“咳，老样子。”
喻清晏猛地攥紧杨黯的手，低低说道：“一点也没变？”
杨黯不明所以，“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