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瞳孔骤然收缩。
赤井秀一知道安室透能听懂自己的潜台词,因为实际上,安室透恐怕也是这么想的,而自己只不过是先一步做了对方想做的事。
几瞬的沉默后,安室透开口道:“你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你说的话前后矛盾了,”赤井秀一冷淡地反问道,“你阻拦他和我离开,难道不也是在替他做选择?”
“因为很明显,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羽柴寻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被压了压,赤井秀一偏凉的指节微微掠过他的耳侧,将他更紧地扣在怀中。
从上方传来的声音却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关于这件事,我之后会去征求他的同意。”
羽柴寻:“……”
要不是他现在确实希望赤井秀一把他带走,羽柴寻差点就要直接开始吐槽了,赤井秀一所谓的征求同意,就是先把他人先绑架了,然后再去征求他的同意吗?
而且考虑到对方之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羽柴寻强烈怀疑对方会直接无视他说不同意的那些话,并且表示只有他说同意才算数。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一条龙?!
安室透直接冷笑了一声,显然没把赤井秀一的
鬼话当真。
但正当他准备动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数辆汽车开过的声响,以及一个在场几人都熟悉至极的声音。
警笛。
这个突然的声音瞬间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不用说,他们现在还在卧底,身上还一堆违禁武器,要是最后被他们那些不知情的前同行看见,那场面想想都很要命。
赤井秀一也差不多,先不说他这段时间正在卧底再就业,就算是FBI的身份,到时候也有得掰扯,更何况他车上的各种危险物品比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加起来还要多。
所以真要说起来,此刻看起来最没有问题的其实还是真·组织成员羽柴寻。
没武器,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完全是标准受害人。
反正怎么看都比那几位专业卧底要无辜得多。
众人:“……”
警笛声更近了,赤井秀一没有犹豫太久,立刻带着羽柴寻上了车,安室透刚要阻止他们上车,身后就传来警车轮胎碾过水泥地的声音,快速思考几秒,他只能放弃在这里抓人,也和诸伏景光上了车,准备开车去追。
——在这地方再待一会儿,那些警察就该来抓他们了。
看那些警车的样子,大概率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估计是附近又出了什么大案,但要是被发现,他们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嫌疑人候选。
羽柴寻在车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赤井秀一语气严肃地开口:“系好安全带,等会儿可能会比较危险。”
羽柴寻刚想问是哪方面的危险,一想到安室透的神奇车技,他迅速安静了下来。
赤井秀一是对的。
将近一个小时的惊险刺激追逐战后,赤井秀一终于甩掉了安室透他们的车辆,羽柴寻则感觉等自己回去多半要在医院多待一个星期。
医生建议他最近一段时间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一般来说,坐车当然不算剧烈运动,但坐一辆正在被安室透追的车肯定算。
羽柴寻有气无力地往赤井秀一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碍于赤井秀一尽往一些车多的地方开的缘故,安室透的车技终究还是有所限制,但赤井秀一最后居然真的能甩掉对方,可见他开车的时候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赤井秀一察觉到羽柴寻的视线,他回过头,目光落到羽柴寻比上车前更加苍白的脸上时,他立刻想到什么,俯身过来调整副驾驶的椅背,让羽柴寻先躺在上面。
他正要伸手解开羽柴寻的衣领扣子,但下一秒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羽柴寻手上其实完全没什么力气,甚至冰凉的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赤井秀一听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因为无力而显得破碎的喘息。
“……你要干什么?”
赤井秀一没有挣脱开羽柴寻的手,他微微垂眼,沉声道:“你的伤口可能裂开了。”
不是可能,是肯定。
羽柴寻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经历的“疯狂赛车”,感想是这些卧底多半是去游乐园的过山车项目进修过车技。
反正对他这个病患很不友好。
“车上有医疗箱,”赤井秀一定定地看着他,“你现在需要治疗。”
但羽柴寻抓着他的手依然一动不动。
尽管赤井秀一很轻松地就能推开他,但看见羽柴寻连呼吸都痛苦的样子,他也不敢用太重的力道。
如果羽柴寻不配合,赤井秀一要是继续采取强制的手段,多半会让他伤得更严重。
“……还记得吗?我刚才和你说的交易。”
赤井秀一的动作停顿在半空。
“我帮你的忙,”羽柴寻现在真没什么力气,但还是一字一句尽量清晰地开口,“你放我走。”
——“因为很明显,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安室透的那句话突兀地在赤井秀一的耳边响起,这句话是挑衅,但同样的,这也是事实,赤井秀一自己也知道。
赤井秀一避开这个话题,说道:“先包扎。”
羽柴寻摇了摇头,他不想拖延时间,虽然便携通讯器已经在刚才被他扔掉了,但他也不能确定安室透他们等会儿会不会追上来,只有让赤井秀一把他带到科修家族的基地,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进了基地,安室透他们就算找到了地方,也不可能直接闯进来。
等他们过段时间再来救他,羽柴寻估计自己的情报也搜集完毕了。
“在你答应我之前,”羽柴寻决定和赤井秀一之前一样开始耍无赖,“我其他什么事都不会做的。”
赤井秀一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的伤很严重。”
“我还有过更严重的时候,”羽柴寻说道,“只是一下子不管也不会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井秀一终于开口。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羽柴寻抬头看向赤井秀一,听见他说道:“伤口包扎完之后,我会把你送回去。”
羽柴寻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追问道:“那我们的交易……”
“不用交易,”赤井秀一打开医疗箱,拿出崭新的绷带,“我会送你回去。”
羽柴寻:“……”
虽然很感动,但这不是又回到了最开始吗?!
“那你要怎么办?”羽柴寻伸手抓住赤井秀一的手臂,“你的身份会暴露的。”
赤井秀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看见羽柴寻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担心他一样。
大概是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正常,羽柴寻顿了顿,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毕竟曾经是组织的代号成员,要是你被科修家族那边发现身份,到时候对组织也没有好处。”
“况且,如果帮你拿到情报,组织最后也可以拿到一份情报,”羽柴寻认真地看向赤井秀一说道,“我认为这是双赢。”
这话基本上都是羽柴寻的真心话,只是把自己替换成了组织,他确实可以用自己还对赤井秀一还余情未了这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不合常理的态度,就像他以前说的一样,恋爱脑是个非常万能的借口,但羽柴寻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从赤井秀一叛逃那天起,他们两个人之间虚假的恋爱关系就已经结束了,既然如此,再扯感情也没有意义。
还是纯粹的利益互换关系更适合现在的他们。
暂时的合作,而等合作结束,他们再回到之前敌对的立场,哪怕是立刻朝对面开木仓也不用有任何的犹豫。
赤井秀一看出了他的态度。
羽柴寻可以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甚至配合他的计划合作,但就是不愿意牵扯更多的感情。
赤井秀一忽然问道:“你对所有和你分手的人都是这样?”
羽柴寻想过赤井秀一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但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羽柴寻心说他们当时的恋爱关系不就是各取所需,赤井秀一现在提起分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在羽柴寻看来,还是合作破裂这种形容更贴切。
不过说分手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话说回来,这个问题和他们刚才谈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什么叫所有和他分手的人……羽柴寻心说加上他和赤井秀一这段虚假恋爱,他满打满算也就只谈过一次恋爱啊?!
赤井秀一这话说得跟他谈过好几次一样……羽柴寻忍下自己心中强烈想要吐槽的欲望,毕
竟他现在的状态就连说话都很费劲,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
话落后过了一会儿,赤井秀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出现在这里特别莫名其妙,他转开话题:“既然你坚持,我答应你。”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让我检查你的伤口了吧?”
羽柴寻没再继续反抗,虽然过程有点纠结,但好歹是达成目的了。
不知道安室透那边怎么样了。
*
“这就是你可笑的计划。”
空旷的会议厅内,皮斯科头痛看了眼站在自己两边的人,他有意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些紧张的气氛,皮斯科先是看了眼脸色异常糟糕的朗姆,而后又转头看向琴酒,但刚要开口,琴酒冰冷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皮斯科在组织里是真正的老人,不论是地位还是重要性,他和朗姆其实相差无几,所以和其他代号成员不同,皮斯科对琴酒当然也谈不上畏惧,但此刻,连皮斯科的背后都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
琴酒今天的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皮斯科毫不怀疑,如果待在这个房间里不是他和朗姆,在听见朗姆提起羽柴寻被抓的那个瞬间,琴酒恐怕就已经拿木仓对着他们了。
不过皮斯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刚刚听到羽柴寻被科修家族的人带走的时候,也是差点两眼一抹黑。
羽柴寻对组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落到组织敌对势力的手里,组织各大基地的安全防御系统都会非常危险,而这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朗姆的那个诱饵计划。
皮斯科看向朗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会想到让羽柴去当诱饵?!”
科修家族的卧底是重要,这关乎到组织之后对赌场的行动,但羽柴寻的优先级可比那些卧底高多了。
朗姆的脸色很不好看,说道:“我没想到科修家族的那些卧底居然在组织里渗透到了这种程度,基地那块的布局完全被他们掌握了,不然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潜进基地还把羽柴寻带出去。”
这确实是朗姆没想到的地方,他拿羽柴寻当诱饵,一开始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抓卧底,毕竟在他看来,科修家族终究实力有限,想在重重包围下把羽柴寻带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样的科修家族,最后居然只派出两三个小队就把羽柴寻带走了。
“那不是你失败的借口,”琴酒冷笑了一声,“朗姆,如果我没记错,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明确否定了你的建议,我现在需要你给我解释,为什么这个已经作废的计划还会再次出现。”
“而且还让羽柴寻落到了那些老鼠的手里。”
琴酒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皮斯科听得也是眼皮直跳,生怕对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给朗姆一木仓。
皮斯科心中叹气,心说真要发展成那样他也拦不住,先不说他和朗姆加起来也不是琴酒的对手,再说了,朗姆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地道。
在BOSS已经明确让琴酒当主要负责人的情况下,朗姆居然还趁琴酒出去排查卧底的时候偷偷搞这种小动作——关键是最后还没成功,琴酒要是不发火才奇怪。
不过琴酒也是真不给朗姆面子,再怎么说朗姆也是组织里名义上的二把手,地位上总归是有差距的。
果然,朗姆终于受不了琴酒说话的态度:“琴酒,你别太过分,我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有误判,但别忘了,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抽调人手,羽柴寻可不一定会被人抓——”
朗姆的声音骤然停止,感受到氛围变化的皮斯科暗道不妙,立刻上前隔开他们两人。
而就在朗姆的对面,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并无太多波动的眼底藏着一点隐秘的杀意。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琴酒,”虽然琴酒的杀气主要不是对着自己,但只是站在旁边,皮斯科就有点想跑路了,他艰难地开口道,“冷静一点,而且你忘了吗?我们现在是来讨论该怎么营救羽柴的,朗姆的问题还是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