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画屏似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不过她的目光长远一些,略过了十二监,又到了太极殿。
她想到什么,回过神,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一些能够让自己有本钱,能够说话的事情?”
元池道:“年前的时候,二皇子装病,奴才去替二皇子给夫子问假,问假的时候听见夫子考校公主的功课。”
陈画屏不知道元池说的是哪一次,因为她不只一次去找了夫子,但是她知道应该是有这回事的。
“公主喜欢读书?”元池问。
“世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陈画屏一双漂亮的眼眸盯着元池说道。
元池面色不变,镇定的说道:“这是骗人的,世人对女子的太过苛待,恨不得将其碾入尘埃,这些不过是骗人的谎话,公主要信了,就是傻子。”
陈画屏眼睛亮了亮,然后点头说:“我确实喜欢,我还喜欢别的。”
“我喜欢皇兄们那般射箭骑马,只不过母妃说女子应该女红厨艺。”
元池道:“可是公主也没有那样做,公主永远是公主,不需要别人说。”
“公主,读书骑射,这些都可以是女子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既然前路迷茫,那就不如先充实自己。”元池继续道。
这句话元池曾经告诉自己,现在告诉陈画屏。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否定陈画屏,甚至心里隐隐觉得她很不一般。
陈画屏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身后站了个无限支持自己的人,即便是自己说的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对方依旧坚定的站在你这里。
陈画屏看着元池,突然道:“你刚才脸红什么?
元池“啊”了一声,随后想起来了自己的失态。
她怎么可能说自己在想一些有的没的,面对着公主,她只能含糊的说道:“没有。”
陈画屏回去之后就去了赵妃那里,走之前,她不忘告诉元池:“你放心吧,本宫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了。”
元池此时只希望有个地缝,能够让她钻进去,最好谁也看不见她。
莫名的,她有些后悔先前说那些话了。
陈画屏去赵妃那里是为了出宫的事情。
公主十五岁出宫建府,她今年满了年纪,但是她还不想出宫。
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原先也有因为公主受宠,拖着到十六岁出宫建府的事情。
陈画屏从前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因为和元池说了这些。所以她想和母妃说,能不能和父皇说说,让她明年在出宫。
赵妃听见女儿的话的时候,有些惊讶,不怪她惊讶,因为她知道女儿一直是个守规矩的。
即便是作为最受宠的公主,但是她女儿从来不肯恃宠生娇。连对着她们母女二人向来不待见的太后,都不能挑出女儿的错处。
她说:“你是怎么想的?”
“母妃,我想在宫里再待一段时间。”
公主府那面已经修缮好,随时就能入住。皇上亲自选的位置,是前大长公主的府邸,陈画屏原先有些期待的,但是她现在不期待了,只是想在宫里待着。
公主府带给她的,远远比不上宫里带给她的多。
陈画屏说完,赵妃略微思索也就答应了,公主不比皇子没有那么多忌惮的,而且她说话,皇上也会听。
对于赵妃来说,女儿的这点要求,确实只算得上小事,所以就答应了。
陈画屏看着母妃答应自己了,心里突然觉得,自己的母妃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厉害一点。
她想自己以后不仅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要保护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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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池两天之后在,二皇子的不待见下,拿到了二皇子的功课。
因为要给皇帝过目,静妃找了专门的人给看过,这份功课是无论如何出不了错的。
二皇子虽然没有再说罚元池的事情,但是明显已经不想原先那样亲近元池了,有的时候甚至故意为难。
元池对此也都忍着。
对于现在的元池来说,只要命还在,一切就好说。
元池在给二皇子送功课的提前一天,又去找了吉祥的干爹。
因为对方是御前的人,元池只能通过花银子,才能找到对方。
元池知道,当时吉祥要将她送给安德贵,也是同这个干爹联系的。这个干爹叫安喜,同样是十二监出身,而且是安德贵的人。
元池站在说好的位置,远远的看见了对方身影,还没等着对方说话,她就迎着上前道:“是安喜公公吧,小的听吉祥说过你好几次了。”
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安喜才不会来见这个不认识的小太监。
原本他还以为是谁呢,看见元池的样貌,又了解到对方来自二皇子那里。安喜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不就是他那个早死的干儿子的仇人吗。
和元池不同,安喜当了十几年的太监,嗓子早就变得尖细了,他哎呦一声,然后说:“呦,我当时谁,原来是我那短命的干儿子的仇人。
你小子胆子挺大,我干儿子死了的事情,我还没找你呢,你就来找我?”
元池让这个声音震的耳朵发麻,她忍住了揉耳朵的冲动,然后扯着嘴笑道:“公公这是说什么,吉祥公公的死,小的也很难过,但是这是二殿下的下的令,小的又能怎么办?公公御前当差,想必也是明白主子命令大过天”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
“奴才不过也是和公公一样,心疼吉祥公公,又恨自己有心无力啊。”
元池在宫里学了挺多,最有用的大概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本事。
平时靠着这一张嘴,也是很少能吃的了亏。
眼下这一幕,远远看着,任谁也想不到吉祥是她害死的,甚至可能以为两个人情同亲兄弟一样的。
安喜听了她的话,才正眼看着元池。
其实他只是猜测是元池害死了吉祥,毕竟吉祥在二皇子那里算得上得眼,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没了,现在听了元池的话,安喜则是不确定吉祥那小子到底是不是元池害死的。
不过他心里琢磨,嘴上还是说道:“你小子确实是能说,怪不得吉祥能死在你手里。”
元池一脸委屈的说道:“公公当真是冤枉我了。”
元池并不觉得安喜对于吉祥有着多深的感情,这一点从吉祥死了,没有人找自己算账就能看出来。
宫里的干爹干儿子多了,死了问都不问一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关系好的不得了的。
正因为这样,元池才敢找安喜。
她是算准了,对方不会因为吉祥的事情报复自己。
安喜也不傻,他知道元池知道,自己对吉祥的态度。
他冷笑道:“小子,咱家虽然不知道你找咱家干什么,但是咱家可记得吉祥是死你手里的,别跟咱家说吉祥的死和你没关系,咱家可不信。
吉祥的事情,咱家虽然懒得找你,可不代表会帮你干别的,你的心思怕是扑空了。”
递了银子自然是有事情求自己,安喜不是没见过这种事情。相反,在宫里多年,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安喜不至于为了个没用的干儿子给自己找麻烦,同样的也不会随便帮着毫无相关的人。
更不会为了这点银子,随便出手。
元池的那些东西,见一面他是足够了,但是让他帮着干什么,也只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
这点铜子儿让他放个屁都不够,更别提帮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元池:这张嘴不想要了,舌头也决定咬掉,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
我真的觉得下一本古百预收很有意思,大家快去看
(此处作者举着大喇叭呐喊)
第28章
安喜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就差指着元池鼻子说她没银子打点自己了。
元池面上羞惭,但是还是一副大着胆子的说道:“公公不妨听听小的的话。”
安喜抬起眼皮子看她。
元池道:“奴才前些日子惹了二皇子不愉,就是那天皇上去上书房的时候, 当时公公也在皇帝身后,想必是知道的。”
安喜听着她的已经毫无耐心了, 他抬腿就想走, 却不想又让元池的下一句话叫停了脚步。
“奴才被二皇子记恨, 现在静妃娘娘保着, 才勉强活命。但若是跟着二皇子出宫建府,奴才最后恐怕会和吉祥一个下场。所以奴才想求公公,公公和安公公说一声, 就说奴才愿意跟着他,去司设监当差。”
大概是觉得难堪, 元池说话的时候, 显然是咬着牙,才能说这些的。
安喜这回没有再继续转身, 他看着元池,心下打着算盘计较。这般颜色的人,要是给了安公公,自己能得了什么样的好处。
安喜早就不记着吉祥是自己干儿子这回事了, 他也不缺干儿子,更别说有什么感情, 安喜只想着自己。
上次放过了这个之后,安公公那里一连折了好几个清秀的小太监。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老人家也不算尽兴, 还惦记着这个, 安喜还听说过那位私下打探元池呢。
也就是这个小子好命, 当时据说是在二皇子面前得眼,安公公才没有继续。
可是如今,安喜看着惶惶不安的元池,忍不住一笑,这莫不是走投无路了,求命都求到地狱去了。
安喜不知道元池怎么想的,但是宫里也不是没有谄言媚颜的太监。别说,安喜打量元池的样貌,觉得这样的,说不定真的能将安公公哄开心了,小命保住了,荣华也有了。
说不定自己到时候就连着自己也能沾光。
安喜心下有了计较,但是却没有说的那么快。只是皮笑肉不笑,看着元池的脸蛋,说道:“你倒是个胆子大的,就不怕自己命薄,安公公享用几次人就没了?”
太监是什么,世人都知道那是下三滥的玩意,久而久之,有些太监自己也不愿意将自己当做人,只觉得是上面人的玩意,玩意靠什么发泄?和人一样,也爱靠着玩意发泄
安喜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提醒,只是使坏的的想要看对方惊恐害怕的表情。
果不其然,元池眼睛里面闪过惧意,随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奴才打听过,并不是每个,都都没了命的,宫规森严,安公公也不能随意要人性命不是。”
看着元池惨白的小脸,安喜都不知道了,她是跟着他说呢,还是安慰自己呢。
安喜目的达到了,便不再恐吓元池了,他甚至点了点头,扯着脸上一张白面皮说道:“你说的对,公公那里说到底还是得了好处的人多。这件事我确实能办,但是你给的银子还是不够。”
明明是稳赚的买卖,安喜还是不知足,想要在元池身上扣下来一层皮。
元池却实没有银子了,宫里花钱打点银子花的和流水也差不多了。
她骂了声贪得无厌,然后又道:“给公公那些是奴才全部的银子了。实在不行,我若真得了安公公的青眼,再将剩下的银子补齐,公公看如何?”
看着元池忐忑不安的样子,安喜嗤笑一声。其实他估摸着元池也没什么了,但是还是不死心的问问。
听见元池这么说,才说道:“行吧,那咱家就吃吃亏,只是你要是出息了,别忘了咱家的好。”
“是是是。”元池连忙点头答应。
安喜说回去就给他通融,元池面露喜色,问道:“那奴才什么时候能出了二皇子那,公公要是再不把奴才调到那,奴才就得跟着二皇子出宫了。”
元池说完,安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半晌才开恩一般的说道:“你安生等着就行。”
元池闻言,连忙说道:“那就谢谢公公了。”
第二日,元池一早就拿着二皇子的功课等着了。
皇帝处理完要事,才将元池招进去。
元池低着头,全程没有出一言,等着皇帝问的时候才回话。
“回皇上,这便是二皇子的功课。”
皇上将功课随便翻了翻,然后说道:“这是二皇子自己写的?”
元池自然说是。
皇上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儿子的算盘能耐他也算知道,这份功课也算得上不错了,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应该是有人改过的。
皇上一时间看的欲望都没了,挥了挥手,就让人下去了。
元池一开始想着要是安喜那面没买通,她就在皇上这想办法,眼下却又觉得多说多错,于是什么都没有做,安安静静的便走了。
元池走了之后,皇帝说道:“奴才是个聪明的,自己却是个不成器的。”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咏祥心里听了一惊,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他年纪越大,越不愿意多事。即便是锦上添花,也愿意当着锦的面,眼下只有皇上和自己,他又多言什么。
于是即便是皇帝说什么,他也没开口,依旧老实的站在皇帝身后。
陈画屏不知道元池那里如何,她是答应了元池如果她能从二皇兄那里出来,就安排她御前的位置。但是元池没有动作,她也就暂时没有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