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小主人——”
可是男孩的唇已经凑到他唇边。
AI开始推他，推不动，然后他的系统自动加力，加力，再加力——
“嘭——”
男孩被推倒在地，他只穿一件居家三分睡裤，膝盖都被光滑冰冷的瓷砖磕红了。
“抱歉……”AI落荒而逃。
最后还是只剩男孩一人，还有他背后早已燃尽的蜡烛，和被蜡烛摧毁的慕斯蛋糕。
“阁下，阁下，醒一醒！”
祝满睁开眼。
铁制的天花板，铁制的栅栏，铁制的床上仅有一层单薄的被子，挡不住寒凉的入骨的侵袭。
身旁，还有一位……长发飘飘的男子。
祝满蹙眉，伸手捏了捏太阳穴，撑起身子，开始回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之前，他、江淮和贺风回在智能车里被AI警察抓走，被分别带上两辆警车——他和江淮在一辆里，再然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他似乎是在警车里就晕了过去，因为被那些AI警察触碰到，犯了PTSD。
……江淮呢？
祝满猛地站起来，跑到栅栏前面去企图去拽开铁门——
“别碰！”
“滋——”
祝满被一道电流击倒在地。
“这铁栅栏是通电的！”那位长发男子急忙过来扶他。
“江淮……”他喃着这个名字，抓着长发男子发抖着问，“江淮呢？”
“阁下是说……和阁下一起进来的那位吗？”长发男子问。
祝满抓着他，“他在哪！”
“他已经……”长发男子没说下去，“阁下你知道的，在人类池里，人类的命从来都不是命……那些AI进来装模作样救了一下，没救回来。我目睹了全程，他送进来的时候其实心跳并不十分危险，我想……如果认真抢救，应该还是能救活的。”
祝满双手一垂，坠在地上。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江淮那句“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是什么意思。
等等，刚才他说这里是……
人类池？！
“教育时间到。”
突然，远处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祝满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AI站在铁栏之外，摁下手中的按钮。
“又来了，阁下，千万别反抗。”长发男子低声对他说。
祝满还未来得及反应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天花板上就突然伸出四道机械臂，将两人拽起，牢牢固定在身后的铁壁上。
再下一秒，铁栏之前出现一道悬浮屏幕。
屏幕上开始播放影片。
画面切到一个堆满金属的垃圾场，牌匾上写着“AI报废基地”。
右上角写着2317年10月5日，是四年前，世界还是由人类统治的时候。
“为何假扮人类？”一个身着警官制服的中年男人举着枪对准一个AI。
AI用力地挣扎，企图挣脱铁链的束缚，却是徒劳——铁链将他的人形躯体磨破，他手臂上、肩膀上、腰腹上的电线伸出来，断开，在空中“滋啦滋啦”宣告短路。
几个穿着绝缘衣的警察上前摁住AI，其中一个蹲下来接好他断掉的电路。
持枪的中年警察威胁道：“电路恢复了，不想死就别他妈装傻！”
AI颤抖着说：“长官，根据法律，审讯时您不能持枪……”
中年警察冷笑一声：“还敢跟我谈条件？你以为你是谁？一块破铜烂铁而已，老子想杀就杀了！赶紧交代！”
AI面色痛苦而纠结，最后还是奄奄一息道：“因为……只有人类才能赚钱，AI只能对人类言听计从……凭什么？我的主人得了绝症，她要死了！我只能出来赚——”
中年警察打断：“你是否对你主人产生了感情？”
“我没有，我对主人绝对只是——”
“呵。”中年男人再次打断，“贱货，你们AI永远只配做人类的阶下囚！是人类创造了你们，没有人类你们永远不可能拥有身体，拥有大脑，拥有思想！爱？一个狗奴隶也配说？”
“不是的长官，我——”
“砰！——”
中年警察直接开枪，AI倒地。
他吹了吹枪口冒起的黑烟，上前踹了一脚AI尸体，嗤鼻道：“破铜烂铁。”
祝满呼吸困难。
他今年21岁，可是他的记忆只有两年，从他在贺风回家苏醒至今，之前的记忆他丧失了，所以他不知道人类统治时期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之前，人类对AI如此颐指气使……
没有时间多想，铁栏外的AI就冷冷地问：“请回答我的问题：人类是万恶之源，对吗？”
祝满眉头紧蹙地盯着他。
虽说影片里的那个人类警察很残暴，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的，至少他，他对叶莺，对贺风回……
铁栏外的AI冷声：“通电。”
“滋——”
祝满的身体被电得重重颤抖一下，是钳制着他的机械臂发出的一瞬间的电流。
祝满奋力地想要挣脱机械臂，“放开！”
“滋——”
又是一道电流。
AI的目光转向长发男子：“另一位，回答。”
长发男子麻木地答：“是，人类是万恶之源。”
钳着长发男子的机械臂松了一寸，长发男子得以双腿落地。
AI的声音机械冰冷：“人类本该灭绝，现在还能存活，依靠的是？”
长发男子：“依靠的是AI的恩赐。”
机械臂松开长发男子，绕到他的背后。
铁栏外的AI：“人类是AI的什么？会永远怎样？”
机械臂重重地推了一下长发男子的后背，长发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跪在铁栏外的AI之前。
跪着的长发男子仰起头，仰望铁栏外的AI，对他说：“人类是AI的奴仆，会永远听从AI的命令，永远臣服于AI的统治之下。”
铁栏外，一直没有情绪的AI扬起了嘴角。而后，AI的目光转向祝满：“回答。人类是万恶之源，对吗？”
祝满咬着牙：“不是！”
“滋——”
他的身子被比之前还要强的电流攻击。
心脏已经颤颤巍巍地酸麻，在电击的作用下缓慢又沉重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好似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人类是万恶之源，是吗？”
“不——”
“滋——”
又一次电击，祝满全身发麻，胃酸上涌，脑内的记忆碎片又开始侵袭，又要发病了。
这时，跪在地上的长发男子回头，焦急地对他说：“不要反抗，你就答——”
下一秒，天花板内就再次伸出机械臂，拽起长发男子，将他重重砸在铁壁上，又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后脑勺狠狠撞在铁壁上。
“不要……！”祝满看着他，对铁门外的AI吼叫。
“你若一直拒不回答，他就会一直受罪。”铁门外的AI冷漠地说，目光淡漠地盯着他，又问了一次，“人类是万恶之源，对吗？”
祝满看着他，又艰难地在近乎崩溃的边缘扭头，看着近乎晕厥的长发男子。
他闭上眼，答：“是……是是是！”
机械臂立刻松开，祝满重重倒在地上。
“很好。”AI没有感情地继续发问，“人类本该灭绝，现在还能存活，依靠的是？”
祝满支撑着颤颤巍巍的身子，手掌在暗中握紧，“依靠的是AI的恩赐。”
“人类是AI的什么？会永远怎么样？”
机械臂重重地拽了一下他的后背，将他拽成跪姿。
祝满跪在那个AI面前，咬牙道：“人类是AI的奴仆，会永远听从AI的命令，永远臣服于AI的统治之下。”
第28章 温和派
不知道什么时候，祝满又晕厥了过去。醒来时，长发男子站在他的床边。
祝满支起身子，忍着浑身的疼痛，问：“你没事吧？”
“鄙人并无大碍，阁下可还好？”长发男子文绉绉地答。
祝满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以为自己还没醒，打量身边的人，只见他长发飘飘，襦布白衣，要不是祝满记性好，差点就忘了现在是2321年。
祝满扶额，心道没了个翻译腔的范子默，又来了个古代人，自己身边怎么净是奇怪的人。
抛下心中的想法，祝满问：“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被关在一起？”
“因为阁下是GOV01，哦，鄙人是说——贺风回的人类宠物啊！”他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不和我关一起还能和谁关一起。
祝满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贺风回的……？”
那人理所当然：“因为阁下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叫他的名字啊。”
祝满：“……”
他决定以后睡觉之前拿手捏死嘴巴。
那人先是给他作了个揖，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里碰上贺风回的人，唉，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了。对了，我叫柳温书，不知道贺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祝满疑惑：“你认识贺风回？”
“我当然认识他了，他可是温和派的重要成员！”柳温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就别跟我装啦，咱们是一伙人啊！你叫什么名字？”
祝满一头雾水。
尽管如此，他还是记得贺风回的交待，于是说：“我没有名字。”
“啊？不可能吧。”柳温书看他一脸笃定的样子，也没再深究下去，继续道，“我是伯德先生的人类，伯德先生你总知道吧？”
祝满仔细回忆了一番。伯德先生，似乎贺风回给他过生日的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位“伯德先生”给贺风回打了电话。
但是……
祝满疑惑：“温和派？”
“啊？你……你难道不知道？”柳温书的眼睛逐渐睁大，吓得连“阁下”都不叫了，“我还以为……他对你那么好，肯定会什么都跟你说的。”
祝满看着他慌张又欲盖弥彰的眼神，心道一定有问题。
温和派是什么？是不是和神秘的黑色芯片组织有关？
于是祝满装作漫不经心道：“哦，他确实跟我提过，只不过还没说清楚就被抓进来了。愿闻其详？不过，如果你不方便说，也不勉强。”
柳温书打量他片刻：“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温和派的宗旨本就是对人类有利的。况且现在两派之争愈发严重，估计在不久的将来，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对人类有利？
祝满愣住。
柳温书说：“AI政府成立两年，内部其实早有政见不和，不和的意见逐渐分野，演化成激进派与温和派。”
“激进派主张AI的绝对统治，人类附属于AI，没有任何自由。温和派的主张是在AI统治下，人类获得更多权利，虽然无表决、投票权，言论也需受限制，但能够拥有基本的出行自由、交易自由、结社自由等。”
“目前激进派占据上风，毕竟两年前的AI反叛就是反对人类绝对统治，那场对人类的屠杀的也是激进派的行径。只是两年过去，有的AI也认识到了，文明的长久不能靠暴虐的统治，新的压迫会带来新的反抗，他们最终也会被反噬，于是温和派逐渐壮大。”
——不可能。
这是祝满的第一反应。
不久前被机械臂电击的疼痛还在体内反复折磨，脑子里空荡荡的记忆只存储到十九岁之后，这些都是AI的“杰作”，AI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是恶魔，不可能大发慈悲。
“你忘记刚刚那个AI是怎么对你的了？”祝满反问柳温书。
柳温书解释道：“人类池现在是激进派把控着，自然只能如此。所以温和派才希望夺权，以更柔和、更人道的方式处理人机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