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动物界的巨兽会将可怜的幼崽压在自己的肚皮下舔毛,那种温暖的感觉会将它们彻底笼罩,成为它们在最初、也是诞生时存在的印象……
但他不应该是幼崽。
他这么想。
无知无觉的挣扎,让朱利安感觉到似乎从什么安全,舒适的地方滚动了出去。
就像是幼崽脱离了父母的怀抱,就像是把一个洋娃娃从孩子的拥抱里夺走……他的意识……或者别的什么滚落了出去,远离……
他猛地睁开眼。
滋啦——
他看到“自己”正毫不犹豫地捅穿一个人类的喉咙,那猩红的血液浇满了他的脸,将他吓唬得几乎要惨叫出声。
这种恐惧,和别的不相同。
在被磨炼久了后,他的神经似乎逐渐变粗了,对那些鬼魅怪诞的存在都可以无视……或者他的本能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告诉他,那些都是他的“日常”,是他必经的事……不得不习惯,不得不如此。
可属于人类的血腥残杀……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将人类的血肉撕下来 ,然后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不不不,这不……
他干呕了一声,胃部在蠕动……那种强烈的抗拒,让他一下子远离了那个意识。
在某处,有一只虫族蓦然睁开了眼。
怪异的复眼 重复闪烁了两下,它似乎没找到入侵的痕迹,只是奇怪地歪了下脑袋。
它在那一瞬,感觉到了非常、非常甜香的诱惑。
好似是一道庞大,温暖的意识拂过了它的脑海和意识,不可思议的放松让它好似睡了过去……
好怀念,好喜欢,好想要。
想再感受一次。
在这么多、这么多的星球中,不是所有的虫族都能折返塔乌星。
没有跟从王族的虫族,就无法获得折返母星的道路。
可即便它们无法回归母星,却不代表它们没有接收到那些奇怪的燥热,狂暴,热意,癫狂……
那种不受控制的热意在诞生之初,就席卷了整个曼斯塔虫族,而那只能让这些安分不久的曼斯塔更加残酷狂暴。
不得不如此,只能如此……
才能宣泄无法控制的狂热癫乱,正如同此时此刻在曼斯塔虫族内发生的情况。
伊莱克特拉守在育儿室外。
即便人类虫母踏入的时间已经远超它们的设想,但它们还是牢牢地守在巢穴外,没有入内,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不该进去的虫族进去。
康迪斯在伊莱克特拉的身后走来走去,好一会,一只尖锐的前足戳了戳它的后背,“你刚才回答妈妈的时候吓到他了,妈妈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它嘶鸣里带着焦躁不安。
面对人类虫母的问题,伊莱克特拉和康迪斯都僵住了。
但紧接着,伊莱克特拉还是回答了青年的问题。
“我们从未接触过虫母,但……传承记忆遗留的部分内容,或许有可能会产生这种‘变故’。”
它警惕地将之称为“变故”,但这丝毫无法缓解虫母的情绪,它们能明显地感觉到妈妈的心跳声加速。
直到他踏入育儿室,也没有恢复。
伊莱克特拉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昨夜不去骚扰妈妈,或许妈妈还不会这么担心。”
康迪斯咔哒咔哒地摩擦着自己的腹甲,“我不是骚扰,是保护……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
它嘴巴里似乎要吐出来什么骂人的话,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伊莱克特拉想起刚刚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眼睛也隐约变得猩红,“那些该死的……果然那些劣种从一开始就需要销毁……就是带着先天的缺憾。”
康迪斯哼了一声,“它们甚至想强迫妈妈!”一想到这个,它就恨不得将那群虫族都撕碎。
那些低阶虫族居然在那个时候产生了不该有的亵渎想法,而如果不是它们感应到了这剧烈的变化赶过去的话,未必能拦得住阿西博尔德它们。
这是赶巧了。
人类虫母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本能地抗拒着所有王族的靠近(因为那诡异的繁育季)后,它们就已经不能如它们的能力那么全知全能地知道朱利安在哪里。
因为人类青年不愿意,所以王族们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地接入联结里,寻找到属于虫母的踪迹。
但为什么阿西博尔德和伊莱克特拉能那么快发现人类虫母出行的踪迹呢?
——因为低阶虫族的异动。
那股突如其来的狂躁,不只是身临其境的朱利安感受到了,就连其他的王族也能感觉到联结里蔓延开来的躁动。
虫族的联结非常独特。
工兵,哨兵,工具等种类彼此间都有自己独特的区域网络,其他之外的虫族接触时,就需要靠着它们的触须传递消息,这是一种快速简便的办法。
但王族不需要这些手段,它们单靠着上位者的威慑,就能强行摄取一定的消息,虽然不够完整,也带着缺陷,但作为反馈已经足够。
它们无比清楚,能引起曼斯塔虫族反应的,除了食物外,就只有永恒的母亲。
这才是它们能那么快赶到的原因。
可伊莱克特拉并不高兴。
相反,除了阿西博尔德那样少数的王族外,其他大部分的王族更多的是愤怒,那些该死,愚笨的劣种,靠着人类虫母的仁慈才能活下来的低等,却还妄想在这个时候亵渎虫母!
残酷的杀意……
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腥,总有来源。
早在埃德加多结茧之前——也即是一天半前,在朱利安还忙于通讯器,与朱迪他们沟通关于莫尔顿的事情时,有些事情就已经露出了苗头。
虫巢的第一次冲动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
那些扎根在它们血脉骨髓里的原始野性如此疯狂,基因不完整的虫族更容易被本能蛊惑,以至于冲破了人类虫母孱弱无力的束缚……
朱利安从未能真正束缚住虫族。
因为他从未彻底地命令过曼斯塔虫族。
埃德加多杀光了涌往朱利安巢穴的低阶虫族。
虫族……一般是不会伤害自己虫。
因为母亲不会允许如此。
所有的虫族都是属于母亲的财富,属于妈妈的子嗣,属于人类虫母的附属……
但是,没有任何一只虫子能在王虫的面前挑衅它的威严。
那些被母亲繁育季的气息煽动,不知何为控制的劣等在如潮水涌现出来时,起初只有埃德加多动手。
它是反应最快,也是最激烈的一只。
它在杀光了那些虫族时,伊莱克特拉意识到了不妥当之处,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凶残……是的,用凶残这个词语来形容那种魅惑的气息,或许还不足够。
任何一只虫族在闻到信息素时都会险些癫狂,更何况是那些本来就基因不够好的劣等,它们更加容易失控,也更加容易伤害到人类虫母。
它们谁都不会忘记,它们的母亲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
他无比的娇/小,哪怕拥有着逐渐增强的力量,可是他的思维,他的意志仍然属于人类,他经受不住任何一只虫族狂暴的肆虐。
它们无法承受失去人类虫母的可能。
正是在这样一种奇怪氛围下,埃德加多在确定伊莱克特拉能够控制局面后,脑子还未完全恢复的埃德加多决定将自己彻底藏在育儿室——那是距离人类虫母最遥远的地方开始结茧。
这是一个几乎与埃德加多的本能相抗的决定。
但与此同时,埃德加多更清楚,只有完全恢复的它,才能够真正保护人类虫母。
它必须如此……保护……保护……杀掉所有伤害朱利安的存在……
伊莱克特拉将留在埃德加多身上的思维触须收回来,嘶嘶地说道:“你该庆幸德克斯特不在这里。”
康迪斯的脸色有点难看,那的确也是一个疯子。
被派出去和人类交易的王族,其实不只有德克斯特一个,也不仅仅是联邦,就连帝国也是有王族前往的……
那纯粹是为了人类虫母。
它们并不觉得在和人类结下死仇后,又要和他们商议交易是一件难事。
它们侵犯人类的领土不过是为了填充那永远无法补足的饥/渴,可当人类虫母归来后,还有什存在能比得上妈妈的重要?
虫母存在,它们就永远都无需担心贫瘠的宿命。
伊莱克特拉抓了抓自己粉红色的头发,阴柔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别吵了,妈妈睡着了。”
是的,朱利安睡着了。
朱利安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
不然,他为什么会用虫族的眼睛看到那么多……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数一数,他至少已经出现在五六七八只虫族的脑子里……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
“啊啊啊啊……”
惨叫,还是惨叫声,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类发出尖叫,疯狂地射击者,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更多的杀戮,最终被“他”砍断了脊椎,用锋利的、如同镰刀的前足。
朱利安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在跳跃,或者是意识触须的蔓延时,他开始竭力去挑选一些比较明亮,不染血红的……那会好一点,至少他看到的只是枯燥无味的星球。
或者是塔乌星……
直到他看到塔乌星的那一刻,朱利安才有种他可能不是在做梦的错觉,如果是梦……
他刚才梦到的那些……他可没那么嗜血,会连续不断地梦到那些杀人的画面……想想都要令人作呕……
那他是进入了虫族的脑子?
……他有点后悔,几天之前,他还在寻求着能不能再度用那些奇怪的能力,但现在他只是想普普通通睡个觉,为什么又会发生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闭上眼,正要想想到底要怎么回去的时候,一个猛地坠落感,朱利安惊慌地睁开眼,却看到对面有个人正在缓缓地说道:“阁下,这就是当初从第一研究所截留下来的虫卵……”
那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但给朱利安带来强烈刺激的却是摆在“他”眼前的那几十颗虫卵,它们看起来非常柔软,外壳有点奶白色,被置放到一处,完全看不出它们到底有哪里像凶残的曼斯塔虫族,更像是某些动物的卵。
朱利安听到“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这些虫卵还具备活性。”
?这是德克斯特的声音。
他怎么一下子跳跃到这里来了?
他进入了德克斯特的脑子?
朱利安的意识波动一强烈,德克斯特立刻作声,“谁!”
它是第一个发现朱利安“入侵”的虫族,就在朱利安做贼心虚想要溜走的时候。
朱利安尴尬停下,干巴巴地说道:“额,嘿?”
德克斯特原本阴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它四处环视了一圈,又缓缓摸上自己的额头,低低地、眷恋地叫道,“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在十二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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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写到埃德加多出场,但是想想又得到大半夜才更新……算了,先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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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布朗尼副将面无表情地站在实验室内, 在他的边上,就是朱迪和阿方索, 他们两个看起来也没什么表情。
……他们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听着拟态的虫族突然发疯, 抱着自己的脑袋叫妈妈?
他们相信,很多人都想看到这乐子,但他们一点都不想。
德克斯特没管他们在想什么, 而是摸着自己的额头, 谨慎而欢喜地说道:“妈妈,您怎么会在, 会在这里?”
它原本想直接点出朱利安身处的地方, 但意识到它现在所处的环境后,又立刻控制住自己说话的欲/望, 含糊过了重要的节点, 小心翼翼地问着。
朱利安:“……”
他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其他虫族的脑子里?
他刚才见证过的那些, 真的可把他恶心坏了。
虫族们残忍的杀戮意识, 同样也灌注到了出现在它们身上的朱利安,他和它们联结的瞬间, 连带着那种冷酷, 残暴, 癫狂与狂热都同样地出现在朱利安的心里, 令他的情绪无法保持镇定。
朱利安艰涩地说道:“我只是在睡觉,然后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在看什么?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