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魔尊看到他的反应,还很不满意似的。
男人眉间轻蹙:“本座有这么吓人?”
许西里:“……”
倒也不是吓人。
若是别人在睡着时被魔尊盯着看,一定会被直接吓破胆。
而许西里当然不同,他早就不怕魔尊了。
但是……
对方刚才那一瞬的眼神太过专注,像是无底的深潭一般,让人潜意识中觉得,再多看一眼,便会不受控制地陷落其中。
这眼神也太奇怪了。
许西里当时心有余悸地想,他差点就被吸进去了。
……
崔嵬殿外,四周风沙倏起,一头身裹铠甲的妖兽从远处奔来,在大门处停下。
从妖兽身上下来的人亦是一身重铠,他体型壮硕,皮肤偏黑,长相颇有几分凶悍,正是魔族将领解怀山。
由于魔尊兵将总体数量庞大,所以只留了一部分在崔嵬殿,主要部分则会安置在另一处军营,由将领管辖。
白猫刚来到崔嵬殿的时候,解怀山稍有耳闻。
但他那时正在军营练兵,没有魔尊的吩咐,不会擅自来崔嵬殿。
之后便是魔界边境的妖兽一事。
那时霍歧与解怀山一同前往,中间白猫被修真界的人抓走,霍歧将战事匆匆部署完便去救猫,善后一事全是解怀山在处理。
且解怀山此人十分好战,相较于待在军营内每天按部就班地训练,他更情愿上战场。
是以他才一直在边境逗留,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妖兽可杀了,这才肯回来复命。
坐骑被兵将拉着带到一边,梼玉在这时上前,领着解怀山去见魔尊。
两人走在长道上,交流了一下边境的情况。
边境现在一片平稳,倒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简单两句后,两人便沉默了。
直到又走出几步路,解怀山像是忍不住了似的,忽的压低声音凑过去问:“我听说,咱尊主有道侣了?”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毕竟魔尊有了道侣这事,可是实打实的稀奇事。
而且对于魔尊身边那只白猫,解怀山虽然没见过真面目,却也见识过魔尊对这只猫有多宠护。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白猫都变成道侣了。
关于这事,外面都传遍了。
他一个魔族将领,竟然还是在路上听说来的消息。
梼玉听了这话,表情略显复杂。
他看解怀山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那可多了。”
解怀山大手一挥,开始回忆。
这一路上,他可是听了不少缠绵悱恻的故事。
“有说我们尊主惧内的,还有说两人大白天走在一块便会情不自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亲又抱的,”解怀山在军营待得久,言语上丝毫不会含蓄,他说得眉飞色舞,“还有,还说尊主太过强势,别人多看许公子一眼,便会被挖去眼珠子……”
两人一路便到了崔嵬殿偏殿附近,但解怀山仍旧说得陶醉,甚至还生出一番感慨。
“若是在以前,就依我们尊主的性情,哪可能做出这种事,”他啧啧两声,“果真是有了道侣,不一样。”
梼玉听了一路,现在已经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拍拍解怀山,好心提醒:“快到了,你少说两句。”
虽然解怀山在边境待的时间长,但由于事情并不复杂,所以述职时间不长。
偏殿里,解怀山禀报完了,霍歧仍端坐在一处,垂眸看着手中的公文,并未抬头:“退下吧,先休整几日。”
“是,多谢尊主。”解怀山垂着头领了命,却没转身离开,而是偷摸往魔尊旁边看了两眼。
他可是听说,魔尊连办公务时,都会把道侣带在身旁,两人几乎是时时刻刻黏在一处。
解怀山不敢多看,只能偷偷瞥几眼,却没见到传闻中的画面。
面前的人站在原地不动,霍歧批完手上这本,微微皱眉抬头,语气淡漠:“还有事?”
“没了。”解怀山只好颇为遗憾地出去了。
许西里一觉睡到自然醒,吃过饭后闲着没事,就自己溜溜达达跑到偏殿这边来了。
走到门口时,恰好碰到解怀山从里面出来。
看到对方的同时,许西里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相关的设定,他马上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魔族将领解怀山,魔尊的得力助手。
虽然知道设定上是自己人,但解怀山身材太过健硕,脸上没表情的时候,看着还特别凶。
许西里一时不知道对方好不好相处,心中稍稍紧张了一下,犹豫着,先主动打了招呼。
解怀山自然也很快将他认出来了。
对方前一瞬还面无表情一脸凶相,下一瞬便笑得颇为亲切。
“您就是许公子吧?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许西里:“……”
虽然这个久闻大名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但对方这意外得好相处,还是让他松了口气,便也跟着笑起来。
解怀山见到了魔尊的道侣,好奇心总算是得到了满足。
他在身上费劲摸了摸,最终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件玉佩。
“在下一直待在边境,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解怀山将玉佩递给许西里,“许公子别嫌弃。”
解怀山听了一路的传言,早就信得彻彻底底了。
这玉佩在他看来,那便是给魔尊和许西里的贺礼。
可在许西里看来,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心中隐约有些茫然,感觉对方好像热情过了头。
但解怀山这么热情,自己拒绝了当然不合适。
于是许西里只好接下,心里盘算着之后再给对方回个礼。
接过玉佩后,解怀山的神情仍旧十分热切,许西里被人盯着,干脆顺手将玉佩直接系在了腰上的系带上。
“多谢解将军,我很喜欢。”他认真纟隹王皮曰兎ㄚμχ貝驓仴亮跟对方道谢。
话落,解怀山身后的大门忽的打开,魔尊不紧不慢走出来时,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周身莫名带着冷意。
霍歧目光先是在解怀山身上停了几秒,才又几步走到许西里身侧。
停顿间,男人指节微动,许西里腰间那枚刚系好的玉佩便飞到了魔尊手中。
“别乱戴这些东西。”
魔尊站在许西里身前,垂眸,将少年腰间被扯得微乱的系带重新整理好,缓缓开口:“你体质脆弱,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会干扰你的灵气。”
解怀山听得发愣,连忙开口为自己辩白:“尊主放心吧,这玉是属下特意挑选的,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保证道:“它不会对身体有害,反而还会滋补灵力。”
霍歧:“……”
这话说出口,魔尊让许西里摘下玉佩的理由自然不成立了。
魔尊神情不变,攥着那枚玉佩的手臂却难以控制地加了几分力道。
男人停顿几息,手臂间青筋微起,看向解怀山的目光颇为冷淡:“本座说不能戴,便是不能戴。”
话落,三人就这样站着,气氛僵持了一瞬。
直到解怀山看看脸色难看的魔尊,又看看一脸尴尬的许西里,迷茫了好一会儿,脑子总算是转过弯来。
他忽的恍然大悟,一脸八卦地轻声问:“尊主,您这是在吃醋吗?”
“……”
作者有话说:
啊对对对
第28章
有那么一瞬, 解怀山真真切切地在魔尊的眼中感受到了杀气。
他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的同时,还有些迷茫。
解怀山甚至还想张口继续说什么,幸亏梼玉及时赶到,二话不说上前拽人。
一阵热闹的拉拉扯扯, 解怀山被梼玉拽得走远后, 偏殿大门这处便变得分外安静。
许西里跟魔尊相对站着, 脑袋却不知何时偏向另一边。
他视线紧紧盯着眼前的窗户,藏在身后的手指把衣服揉得发皱,一时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还是霍歧先开的口。
男人默不作声将手中那枚玉佩收起,语气平静地出声:“来找本座有事?”
许西里动作特别小地抿了抿唇。
他来找魔尊,只是因为闲着没事, 想过来看话本。
但现在, 哪还有心思再去看。
少年语气和神情都十分不自在:“也没什么事, 我就是,随便逛到这里了。”
“我回寝殿了, 不打扰你工作……”
许西里说着就想逃走,但转身间, 两人衣袖相碰, 手腕上忽的被握住。
男人掌心灼热,力道偏重,让许西里心中一跳, 身上顿时腾起热意来。
那力道牵着他回头,许西里看到魔尊眉间皱着,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似是想要说什么。
“……怎么了?”许西里被看得脸上发热, 小声问。
足默了好几瞬。
霍歧薄唇微张, 最终又松了手, 声音微低:“没什么,去吧。”
手腕被放过,好像只是握这么一会儿,便已泛上薄薄的汗意。
许西里如蒙大赦,很快溜了。
一路小跑回到寝殿,许西里坐在桌边喝了两杯凉茶,慢慢的,才感觉心跳没那么慌了。
他现在回想到解怀山说的“吃醋”两个字,还是会下意识地蜷起手指。
魔尊吃醋?
为什么,就因为他戴了解将军送的玉佩?
许西里设想一下,觉得这未免太离谱了些。
魔尊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会跟吃醋这种事扯上干系?
许西里支着脑袋,神情严肃,又把刚才的场景回忆一遍。
当时,在解怀山说出那句话之后,魔尊的脸色明显就沉了下去,肯定是因为被调侃而生气了吧?
许西里这么一想,心里又放松下来了。
一定是解将军也听说了外面的谣传,在胡言乱语。
他总算是放下心来,又慢慢喝了口茶,然后随便翻出一册话本,在软椅上躺下来,歇歇神。
但眼睛盯着眼前的一行字,才看了几秒钟,许西里又倏地坐起。
可是……
如果魔尊不是在吃醋的话,他那时为什么不当场反驳?
还有,当时魔尊抓住他的手,分明就是想说什么。
到底想说什么?
许西里盘腿坐在软椅上,心烦意乱的,根本看不下去话本了。
……
魔界虽然不像人间那样,有明显的四季之分,但气候也会不断变化。
这些时日气温升高,天气变得炎热干燥,所以许西里开始没事就往后山的凉潭处跑。
凉潭中的潭水与地底下的水牢,是同一处水源,寒气颇盛。
许西里只是在凉潭旁边的小亭里坐着,便能感到凉风拂面,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由于曾是白猫的时候,许西里在水牢里受过冻,所以霍歧特意交代了,只许在岸边玩耍,不许碰水。
许西里倒也听话,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都结丹了,竟然还那么差。
连续在凉潭旁玩了三四天后,许西里这天傍晚回去便寒气入体,开始觉出浑身发冷了。
魔尊神情微冷,大步走进寝殿时,许西里已经吃下了灵医给的丹药,正脑袋晕乎乎的躺在床榻上,身上裹着被子。
少年脸庞发白,脸颊处却是病态的浅红。
霍歧俯身,指节在许西里额头上探了探,掌下传来的热意让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男人周身气场低沉,放下床幔冷声开口:“今日是谁在旁伺候。”
话音将落,满寝殿的侍从便身形发抖,迅速跪了一地。
但他们尚未来得及求饶,床幔里的许西里先打了个喷嚏。
于是魔尊原本面色沉冷,隐有动怒之势,这时却又神情一变,转身过去查看少年的情况。
许西里昏昏沉沉抱着软被,感觉到温热的大掌在自己额头脸颊抚过,将碍人的发丝拨开。
他潜意识中就能认出是魔尊,便小猫似的,从被窝里探出几根手指,将那手掌拽进去抱在怀中,埋脸蹭了蹭。
霍歧顿时呼吸一紧。
少年裹在被子里,布料柔滑的里衣早就被蹭开,胸口处几乎没有任何衣料遮挡。
是以霍歧的手刚被热意包裹住,便触到了细腻柔软的肌肤,且那处又因为少年生了病,变得分外烫人。
魔尊的身形早就变得僵硬了,那只手更是一动也不敢再动,生怕稍不注意,便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男人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榻边,好能让许西里抱得更舒服些。
屏风外,一众侍从仍旧跪着,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到魔尊微哑的低声:“都退下。”
话落,众侍从知道逃过一劫,连忙挨个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