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过那东西很重要,她不允许碰。
林晚晴小心推开门,“爸爸,试卷签字。”
父亲看到站在门边上, 如小猫般的林晚晴招招手过来, “考了多少分?”
林晚晴怀着满心憧憬, “一百分!”
父亲点头,“那还差不多。”
林晚晴一整颗心被暖暖充满, 睁着大眼睛等待父亲的褒奖。
她几乎没有在母亲那里得到任何夸奖,想来是做的不够好,但在父亲这里得到奖励就容易多了。
刚上小学的妹妹哼了一声,“又不是门门都第一名,说不准你是踩了狗屎运抄别人。”
林晚晴脸上彷徨失措。
父亲脸色一沉,“那么简单的内容还不能门门满分,你长大后有什么出息。”
刚刚的笑容一闪而过,林晚晴脸上的期望彻底化作迷茫。
“行了,别在这里碍事了,赶紧出去。”
小小的林晚晴还不懂父母为什么偏爱妹妹。
她愣在原地,渴望从父亲脸上看到一丝半点的奖赏和欣慰。
什么都没有。
“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好好回房间反思,今天晚饭不许吃了。”
试卷上是刺目的一百分,林晚晴泪水砸在试卷上,把纸张洇成深色。
她站在走廊上哭得越来越凶。
宅子里伺候的阿姨冷漠地路过,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不受宠。
一定是她做的不够好。
一定是她的错,才让父亲母亲不喜欢她。
年幼的林晚晴尚不知母亲骂她杂种的真正原因。
哭声愈发嘶哑,小小的林晚晴身体抽搐地靠在门边。
“林晚晴,醒醒!”
夜半三更,宴秋突然察觉到身旁人呼吸急促,浑身冷汗湿透。
漂亮的眉眼皱成一团牙齿用力咬住苍白的唇,她颤抖的很厉害。
宴秋立刻把她叫醒,试图拍拍她的脸颊,把人搂到怀里,轻轻顺着后背呼吸。
“醒醒,做噩梦了。”
林晚晴睡梦中呓语,“都是我不够好,都是我不够好……”
宴秋温柔:“我们家甜甜很优秀。”
林晚晴艰难地睁开眼,入目看到宴秋焦急的目光。
“秋秋姐?”
她睡梦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母亲用力把哭泣的她扔到楼梯下面。
把那一百分的卷子给撕了。
“不会吧,不会你真的以为考了满分我就会夸你?小畜生,滚。”
林晚晴浑身冷汗津津地靠在床头大口呼吸。
心脏几乎麻痹般的疼痛,让她浑身在抽搐。
答案早已明了,林晚晴早已不是个会为父母的冷漠伤心。
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户口不在林家,把家里花在她身上的钱全部还清了。
宴秋递给她一杯温水,“润润嗓子。”
林晚晴一口气把水喝掉大半杯,半点睡意都没了,窗外的野猫不再扯着嗓子哀嚎,风和煦了许多。
温暖的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夜灯,宴秋支起身体,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宴秋身上的味道很安心,林晚晴不自觉往她身旁靠了靠。
林晚晴捏着杯子,“我刚刚说梦话了?”
宴秋:“在喊妈妈,爸爸。”
林晚晴捂着脸身心俱疲,“抱歉,打扰秋秋姐睡觉了。”
宴秋用手帕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现在夜很深了,被噩梦打扰,林晚晴左右睡不着,宴秋也早早没了睡意。
她从后面搂住林晚晴手,抚摸在她柔软又平坦的小腹上。
手指擦过皮肤,林晚晴身体紧绷。
宴秋:“我肚子有些饿了,给你做宵夜吃,好不好?”
她轻轻和林晚晴说小时候发生的事,声音温柔的快化成了温水。
宴秋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大美人,在工作之余很会做菜,父亲在事业有成后,圆了老家开农场的梦,每周都会拖来一只最鲜嫩的牛羊。
父亲会亲手把牛羊宰杀,把每个部位的肉都切下来,血灌成血肠,母亲负责烹饪。
在豪门中鲜少有这份烟火气,宴秋小时候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绵羊,名字叫小甜。
林晚晴听她说的入神,“那头羊呢?”
宴秋沉默,“被我爸宰了。”
林晚晴张口结舌,“真意外啊。”
宴秋坐在轮椅上,身上披了件外套,“肉很好吃,小羊羔很嫩,我吃了两大碗饭。”
林晚晴:……小甜死的真不冤。
夜里阿姨和管家都在休息,宴秋之称在台面上站起来,准备去冰箱里拿储存好的菜。
林晚晴:“我来吧,我会做饭。”
宴秋没有坚持,给林晚晴打打下手。
她的兔子小姐从前过的日子不尽如人意,在高中时母亲一次怒气中断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只能在课余时间里去学校周围的小餐馆打工。
冷水让温暖白皙的手指变得红肿不堪,大冬天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冻疮。
羽绒服穿的是妹妹不要的旧款,她住在学校里,看同学母亲,把热腾腾的饭菜悄悄送进来。
也就在那时林晚晴学会了做饭,若不是她要考大学,那个师傅想把所有的手艺都交给她。
林晚晴边切菜边说,“母亲希望我去国外留学,不要出现在她和父亲面前。”
但给她付的学费足以买当下时兴的包包,和给妹妹报补习班,最终林晚晴自己付学费上了Y大。
长发垂在美人脸侧,她平淡的叙述过往发生的事情,语气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
“吃葱吗?”
宴秋说:“少一点。”
“辣椒?”
宴秋比了一个比葱更小的手势,“更少一点。”
“怕辣?”
宴秋,“不怕辣。”
全身上下就嘴硬了。
林晚晴拿出做肉圆,剩下的肉馅包小馄饨,南方的泡泡馄饨主要是喝汤,肉馅很少晚上也好消化。
汤底是用剩下的玉米排骨汤里面放上刚刚煎好的新鲜蛋丝,撒上一把小虾米,淋上两滴辣油。
泡泡馄饨漂浮在汤面上,最后加一小点芝麻香油。
林晚晴端到宴秋面前,“秋秋姐尝尝?”
林晚晴小心翼翼看宴秋喝馄饨的表情,生怕做的不合她胃口。
宴秋惊艳:“很好吃。”
馄饨皮入口即化,里面的肉馅虽少,调味却很香。
雪白的玉米排骨汤不会显得腻,里面的玉米香味恰到好处中和了肉香。
一点油辣椒起到点睛之笔,吃的人大汗淋漓。
宴秋双唇泛红,不动声色接了一杯冰水。
她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来电显示是林辉。
宴秋眼底发冷,把电话挂掉。
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林晚晴见宴秋不够吃,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分了一半给她。
宴秋:“……”
默默又去接了一杯冰水。
……
半夜三更加餐的结果是两人都没睡好,大早上醒来,两人眼底都挂着黑眼圈,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秘书过来送文件,“我来的不是时候?”
俞菲用眼神疯狂对林晚晴暗示,看看老板,脚步虚浮,眼底没精打采,哈欠连天,年轻人要节制啊。
林晚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
俞菲拍拍她的肩膀:懂的都懂,不用解释。
林晚晴心想你懂个屁。
宴秋强撑睡意,没吃早饭,“你们两人很熟了?”
林晚晴给她推轮椅,张口就来,“她说你纵……”
林晚晴话说到一半,突然清醒,立刻捂住嘴止住了。
把轮椅放到后备箱里,宴秋浅声说,“纵什么?”
林晚晴说话磕磕绊绊,“纵纵……总是睡不好,真叫人担心。”
宴秋挑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林晚晴和秘书坐在前排,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宴秋面前放肆,怂不啦叽缩成一团。
俞菲用眼神询问:怎么生无可恋,难不成老板对你……???!
难不成老板有什么特殊癖好??
在那一瞬间,秘书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不可言说的小说内容。
林晚晴用口型回答:摸了老板屁.股。
秘书瞳孔地震,“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林晚晴清醒后如灵魂出窍,全然忘了昨天晚上因为噩梦在老虎怀里哭成小娇娇。
林晚晴看着那作恶的手啊,痛心疾首。
“手感很软。”
俞菲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我辈楷模。”
车子开到Y大门口停下,一路上的时间足够林晚晴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放肆之处。
她不敢抬眼看宴秋,整个人怂成了一只小鹌鹑。
宴秋拍拍她的肩膀,“比赛加油。”
林晚晴沉痛点头,不敢把目光向上移到宴秋的屁.股上。
平日穿着裙子和长裤,想起昨日的一揉,真的很翘,手感软弹。
宴秋:“我的屁.股好摸吗。”
林晚晴吓得浑身一抖,“……还算好摸?”
宴秋点头,看兔子小姐,眼眶又红了。
“若没得第一名,这辈子都摸不着了。”
“……是,友谊第二比赛第一。”
宴秋满意目送她进校园,最后叮嘱她千万别有太大压力。
林晚晴快要哭了,心想我压力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于你。
小雪落在车顶上,秘书拿围巾松松围在老板的脖颈上。
“今天降温,您当心着凉。”
宴秋摸着松软的红围巾,是用上好的羊毛线手工编织而成。
上面的气味有点熟。
俞菲展现出超高的业务能力,“我从学校作业储藏室里偷来的,林晚晴上个月编织好。”
成熟的秘书已经学会主动偷东西了。
宴秋抚摸着松软的围巾,目光温柔眷恋,“给你加奖金。”
秘书跃跃欲试,“都是老板教的好。”
宴秋:“……以我的名义给学校捐点钱,升级一下安保……”
秘书开车说那不行,升级安保后她就偷不到了。
小贼和贼首堂而皇之地路过校门口,从保安面前大大咧咧的离开。
……
宴秋的车停在林宅附近,这里门上被贴了封条,又被债主直接闯了进去,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搬走了。
林辉和乔丽华被人带走,听说原先两人有一线生机,结果藏的私房钱被小女儿拿去出国玩。
雪上添霜,没有一点活路。
林晚晴给林辉的二十三万,被全部赔偿给了受伤的工人。
杯水车薪。
宴秋用手杖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她可以缓慢走上几步。
瓷砖碎裂,结婚照上泼了油漆。
宴秋的黑色皮靴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老板小心。”
走到一楼储藏室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一地的垃圾。
宴秋戴上手套的手拨过一片脏污,里面露出了一本残缺的相册。
她把怀表翻开,上面是小时候林晚晴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