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普通幼蛇不一样,雪宝一出生就比别人大很多,有三斤重,身量也长很多。
阿辞掏出一个碗,从温泉上面的泉眼接了一碗水,放到雪宝面前。
这个时候的雪宝还只能喝水,主要依赖自身的蛋黄生长,十天后蜕皮才开始喂一些鸡蛋。
雪宝从厉映雪的手臂上探出脑袋,伸到碗里,蛇信子碰了碰水面,欢快地喝起水来。
伏嫚变成人走到厉映雪身边,看着雪宝吃东西,想起来,“那些书我都白看了。”
还以为一出生就是个人类幼崽,枉费她那段时间一边上班一边看育儿书。
厉映雪:“谁说白看了?”
伏嫚:“嗯?”
厉映雪倒不想理她了,阿辞搭腔说:“没白看,照顾孕妇,帝姬是第一次,有些书还是有用的。”
伏嫚瞄了厉映雪侧脸一眼,“有道理。”
她照顾孕妇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没白看。
缃儿看到雪宝,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歪脑袋,整个心都化了。
“雪宝太可爱了……”
缃儿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脱口而出:“对了,雪宝出生,我们是不是就得回圣灵大陆了?”
这一声落下,缃儿和阿辞两人纷纷看向伏嫚,只有厉映雪低垂着眉眼看雪宝,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反应。
伏嫚嗯了一声:“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缃儿和阿辞不约而同点头:“都收拾好了。”
伏嫚:“那就后天走吧。”
无人在意的角落,厉映雪红唇抿紧,鼻尖倏然冒酸,但她神色没有显露半分,仍然是高冷理智的态度,就好像她完全不在意似的。
只有雪宝忽然不喝水了,身子收回来,用脑袋碰了碰她下巴。
厉映雪扯了扯嘴角,雪宝你也知道妈咪舍不得你。
雪宝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热闹,但这份热闹没有包括厉映雪和一直被瞒着的奶奶。
和那几条蛇相比,她们像两个世界的人。
当天晚上,厉映雪就失眠到天亮。
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还剩下24小时,她们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而她的人生也即将走向那个被伏嫚改写后的版本,一个孤独终老的版本,她的世界不再有她们的存在。
同一张床上,伏嫚也同样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躁得很,很难平静下来。
外面天微微亮,一缕晨曦从天际蔓延开。
忽地,她感觉到身边的人轻手轻脚起床了,披了件外套便出门去。
伏嫚感觉奇怪,便悄悄跟在她身后。
发现厉映雪自己一个人开车出门了,伏嫚更觉得奇怪了,于是继续跟在她后面。
厉映雪开了一段路,车子停在山下的一条河边,就这么坐在车里,摇下车窗静静看着河那边冒出来的旭日光辉。
伏嫚以为她想看日出,正想现身陪她一起,就在现身前一秒,厉映雪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奔溃大哭。
伏嫚一下子就不动了,抿唇静静看着她颤抖着肩头转为沉闷闷的低呜。
眼泪不断地从她眼睛滴落,虽然她趴在看不见,但伏嫚看到方向盘正下方的膝盖以及裙摆正被泪水不断滴湿。
伏嫚忽然知道了自己心躁的原因。
厉映雪哭了多久,伏嫚就陪了她多久,直到太阳升起,厉映雪才擦掉眼泪,继续开车前往市区。
这次,伏嫚没有再跟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厉映雪离去的车尾。
回到山庄别墅,伏嫚看着已经醒过来的雪宝,叹了叹气,露出蛇尾陪她玩。
雪宝抱着伏嫚的蛇尾玩得不亦乐乎。
伏嫚低头看着小小的雪宝,如果等到她能够变成人类幼崽,会不会更可爱一些,更像厉映雪?
脑海里又不禁想起早上厉映雪在车里哭泣的一幕。
“厉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阿辞在楼下问。
伏嫚走出卧室,来到栏杆前,俯视下去,只见厉映雪戴着一副墨镜,身上还是外套披睡裙的装扮。
“六点多。”厉映雪回答地言简意赅,便错过阿辞,往二楼走去。
一上到二楼,厉映雪就看到走廊上的女人,她蛇尾上左右摇摆,跟根逗猫棒似的,雪宝想抓住,却总是抓不住。
伏嫚和厉映雪对视那一刻,蛇尾忘了摇摆,反倒被雪宝扑过去,给扑着了。
小小的身体挂在上面,高兴地缠几圈,缠得紧紧的,试图把妈妈的尾巴当作食物捕猎。
但是牙齿又太小了,咬不动伏嫚的蛇鳞,最后当成磨牙棒地随便啃啃。
厉映雪的目光早就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到雪宝上,看到她欢快玩耍,红唇不禁扬了扬。
蓦地,雪宝注意到她,当即就松开伏嫚的蛇尾,摆动她自个儿的小蛇尾欢快地跑向厉映雪。
厉映雪蹲下来,画了个符读取它的费洛蒙,才知道它要抱抱。
于是她将雪宝抱起来,摸了摸她的脑壳。
“雪宝,早上好。”
雪宝喜欢缠伏嫚的蛇尾,对她就是缠手腕,毕竟厉映雪也没法给她变出蛇尾来。
依样画葫芦把厉映雪的手腕当作食物捕猎,缠得紧紧的,厉映雪能感受到它在收紧力度。
蛇信子在虎口吐来吐去,想张口试试,但不知为什么它没有动口。
厉映雪察觉它这个小动作,心里一暖,幼蛇出生,哪怕再小也会有致命的毒液。
雪宝脑袋伸到掌心,厉映雪挠了挠它下巴,它顿时就舒服地昂起头来。
伏嫚来到她们母女面前,瞥了眼厉映雪戴着的墨镜,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厉映雪的双眼,只剩下清冷精致的下颌和侧脸。
她想,她应该知道厉映雪为什么戴墨镜。
“回来了?”她也不问具体的原因。
“嗯。”厉映雪反倒主动开口,“去了一趟之前买的林中别墅,以后我和奶奶就搬去那住。”
伏嫚讶异:“今天搬吗?”
厉映雪:“嗯。”
伏嫚:“会不会太快了?”
厉映雪抬眸安静看了她一会:“你们明天就走了,我今天才搬已经算迟了,你爸那边不好交代。”
她要是走,需要抹去许多人的记忆,如果伏老爷最后看到她从这里离开,没法解释。
伏嫚迟疑:“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厉映雪:“什么打算?”
伏嫚还在斟酌措辞,没料到厉映雪忽然捂着嘴,快速地推开她,往卧室走去。
这熟悉的一幕……
伏嫚心里一惊,紧张地跟上去,“厉映雪,你没事吧……”
第102章
厉映雪在盥洗台前干呕, 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和当初怀雪宝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孕吐。
“厉映雪,你没事吧……”伏嫚进来,看到她满脸冷静地打开水龙头洗手。
“没什么事。”厉映雪面不改色说。
伏嫚:“那你怎么突然想吐?”
厉映雪:“没吃早餐, 就会想干呕。”
伏嫚扫过她的肚子:“真是这样吗?”
厉映雪:“不然呢, 你以为是什么?”
伏嫚:“我以为是……”
厉映雪打断她:“想多了。”
伏嫚看着她走出去,欲言又止。
厉映雪吃过早餐后就回到房里, 自己一个人收拾东西。
雪宝在她衣柜里蹿来窜去, 偶尔还跑到行李箱里,钻进她的裙子里。
伏嫚来到她身边, 顺手帮她叠衣服, “要不, 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厉映雪视线落到她顺手帮忙叠衣服的动作上,怔了一下, 没回应。
伏嫚又说:“让我检查一下也行。”
“你什么意思?”厉映雪倏然抬眸,“你觉得我又怀了你的孩子?”
伏嫚抿唇:“对。”
厉映雪:“怀了又怎样?没怀又怎样?”
伏嫚:“怀了我会负责。”
“没怀就不用负责对吧?”厉映雪接腔,随后冷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该走的走。”
伏嫚语塞。
这时外面传来阿辞的叫声,喊她过去,伏嫚不得不出去一趟。
厉映雪敛眸继续收拾东西。
伏嫚从卧室出来, 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紧闭的门,前往书房。
阿辞递给她一张名单, 说:“帝姬, 这些都是我们需要抹除记忆的人。”
伏嫚匆匆扫了一眼,确实有点多, 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她的存在,知道她也曾经是女皇手下的一名指挥军首领。
如果放到以前,如此庞大的数量可能不太现实,但对于现在已经突破化神期的她来说,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功夫而已。
伏嫚把名单折起来,问起她的军师:“阿辞,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厉映雪很绝情?”
阿辞愣住:“帝姬怎么问起这件事?”
伏嫚:“在人类眼里,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是血缘至亲,是一生难以割舍的存在,我们就这样带走雪宝,她会不会有天想起,又难过到无法自拔?”
阿辞深思:“可她不是说是为了报答帝姬你帮她筑基吗?雪宝当初也是她选择生下来的。”
伏嫚:“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她不想厉映雪有天那么难过,她今天跑到外面哭得多难受。
阿辞:“这是厉小姐选择的路,我们只能尊重,再说,我们总不能把雪宝留下来吧。”
伏嫚坐在书桌前,心事重重,“如果她又怀了我的孩子呢?”
阿辞震惊:“又怀了?!”
伏嫚回忆厉映雪的反应,太过冷静了,她为什么没有半点怀疑是怀了?
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不确定,她不让我检查。”
伏嫚想到早上厉映雪在车里哭的一幕,愈发心烦意乱。
阿辞想到刚来时看到的成年蛇的交/媾,迟疑问:“帝姬,你这几天有和厉小姐交/媾过吗?”
“嗯,易感期她帮我解决。”
阿辞犯难:“如果厉小姐真怀了,我们又回去圣灵大陆,是不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阿辞徘徊来徘徊去:“那可是帝姬的血脉,就算帝姬渡劫没成功,还有雪宝和小雪宝在。”
伏嫚:“你就不能盼我好点?”还渡劫失败。
阿辞:“要不要去找厉小姐确认一下?”
伏嫚:“她不让我确认。”
阿辞:“可能她觉得没怀,但我们要确保她一定没有怀,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还得去抹掉那些人的记忆。”
伏嫚:“这事你别管,我来负责。”
阿辞临走前看了她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开口:“也行,帝姬,你记得尽早做决定,不能因为是厉小姐,你就心软了,咱们月湖之境还有许多姐妹等着你回去,帝姬你得清楚厉小姐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太/祖奶也会希望你回去好好修炼,渡劫成仙,咱们修炼那么久,不能……”
“出去吧。”
阿辞把那些话都咽回去,转身出去。
书房里,伏嫚坐在书桌前想得出神。她对厉映雪到底是什么态度,是可有可无的宠物吗,还是偶然相逢的露水情缘?
抑或是……心疼她曾经的遭遇而对她施予怜悯?
她呢,她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
伏嫚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相处,厉映雪是很冷静的一个人,冷静到她既能和自己做,又能在提上裤子后翻脸不认人。
其实厉映雪的行为在她们蛇类看来,是很正常的,没有谁一定要对性/伴侣负责,有的蛇可以一天一条,不带重复,自然界里没有人类那么多条条框框和道德约束。
可厉映雪是人,她不得不考虑她们人类的条条框框,不得不站在厉映雪的角度考虑问题。
所以她才会提出负责。
但厉映雪似乎并不太高兴,而自己被她怼后也不不太高兴。
总觉得她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伏嫚背靠椅背,叹了口气,拿起名单消失在书房。
女皇的记忆她要抹去,不仅如此,整个M市的上层政|治建筑都要抹去记忆。
她的存在已经让这些人深刻铭记,如果自己突然一|夜之间消失,女皇只会找厉映雪的麻烦。
伏嫚立于欧式皇室建筑尖端,双手结界,以她为中心,关于她的记忆如点点星光从每个人的头顶上浮起,最后汇聚在一个瓶子里。
议员会议大厅。
各个党派的议员在桌上就某条政策的推行展开激烈的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