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可以尽情与白丰年继续在一起, 不再为自己不能满足他而感到愧疚, 像真正的亲人。
忍不住窃喜,多完美的理由!
而白丰年,猝不及防从秦风口中得知了真相——秦风已死,其身份被不明人窃取。
来不及酝酿各种糟糕的情绪,真正的秦风就在面前,一伸手就能触及。
白丰年伸手抚摸他的脸。微凉。刺骨。
尽管已变成了鬼。
但已比自己琢磨出来的“真相”好得太多。
那一个夜晚,两人都没睡,秦风不需要睡,白丰年不想睡。两人脚踩着脚,躺在床上,眼睛睁着,互相望着对方。
“你的脚现在好冰。”
“我以前身体不好,脚总是冷,我给你暖了不少回。”秦风说着,把脚伸进他怀里。
白丰年握住他冰冷的脚,搓了搓他的脚心,说:“我以为你出轨了,还准备杀了你。我不想让你离开。”
稍顿,继续说:“当然,我现在知道那是假的你。你没有想离开我。”
听到白丰年的话,秦风摸了摸心房。
如果他还活着,心脏还会跳动,也许他会漏出一点心虚。因为他对白丰年的爱已经转化成亲人的爱,一方面,白丰年过于强健的身体引不起他的兴趣,但又不想提起,不希望白丰年因此再去改变自己。
经不起波折了。白丰年如今很好,再回到从前,那是野蛮的退步。
他的目光平静,语气认真:“不会出轨,不会喜欢上别人,更加不会离开。我的生活只有你。”
白丰年眨着眼,他的眼珠很黑,也许是台灯的原因,黑眼珠中闪着锋芒的光。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
“我的生活也只有你。”
“你弟弟?你外婆?”
白丰年轻轻笑了出来:“他们的世界不仅仅只有我,就算我不在了,他们的悲伤也很有限。可能过了几年,就能把我忘了。”
秦风的脚心始终是凉的,白丰年继续揉搓,企图把自己的温暖渡给他。
他继续说:“我动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假如你要从我身边逃走,我便将你制成标本或者泡在福尔马林中……这样,你还是在我身边。”
他一字一字地述说,仿佛在开一场批/斗大会,批/斗的对象正是自己,然后引颈受戮,等着秦风的批判。
秦风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他的睫毛,嘿,精准地抓住了。
然后他说:“那真是辛苦你了。想一想,制成标本是那么繁琐的程序,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他们很默契地避开那个假秦风。白丰年也犹疑过:
他真的死了?
他死在哪里了?
他的尸体为什么消失了?
后来,白瑞雪不知从哪里弄出的尸体摆在两人眼前时,白丰年说的制标本、泡福尔马林都没有实现。
想象与现实终究差了一等,嘴上说说与立即行动,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秦风见到自己一桶的尸体后,恍然大悟,用一副现在才想起来的语气说:“我都快忘了,自己死得那么碎。昨晚没来及反驳你,碎成这样是不好做什么标本的。”
白瑞雪立马举手:“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标本,但我可以做成人偶!”
他用水润的眼睛盯着白丰年:“哥哥,人偶很听话的!外婆也只是偶尔不听话。”
白丰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瑞雪完全忘记了白丰年记忆不全的事。白瑞雪记得自己跟哥哥交代过外婆和自己和老家山村的事,但如今的白丰年完全不知情呀!
在哥哥渐渐严厉的目光中,白瑞雪又一次述说。
白丰年眼里漫出了心疼。
秦风则充满了失落与羡慕,这是第二次听到白瑞雪的经历,也是第二次羡慕。白瑞雪更特殊,更受祂宠爱。
他叹气道:“你真是神明宠爱的孩子。”
“……”
白丰年的眼泪本来哗啦啦地流,听到这话,惊讶得打了一个哭嗝。
“秦哥,你……有信仰了?”
“来,回房。我跟你详细说一说。”
白瑞雪:“……”
他茫然地眨眨眼,房门在他眼前闭拢,他仍盯着,仿佛可以穿过门板看到秦风。不是错觉,忽然就有一道同源的气息降临到秦哥身上。
神明?信仰?
十多天过去,白瑞雪终于要上学了。
初高中的学校,开学时间都差不多。小区里做家长的人都忙碌起来。
秦风还没有找到工作,不过,他也很忙。
他一边听着电视声音,一边专心手中的木雕刻工作——他正在雕刻他心中的神明。
白瑞雪路过,看了一眼。报废好几块木料后,秦风的技艺熟练许多,也精巧许多。已雕出了一个脑袋,脸部是平面的,没有五官。
白瑞雪点评:“像清洁工。”
秦风吓得一激灵,身躯透明了许多。
“小孩子别胡说,这是神!”
白瑞雪哦了一声,忽然听到秦风一声叹息,“你哥说尊重我的信仰。”
这不是很好?
没有把白丰年发展成第二个信徒,秦风无奈道:“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自然第一好事想到他——”
白瑞雪拒绝再听下去,这个奇奇怪怪的秦风比不上人偶秦风。
他去厨房洗了一串葡萄。然后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电视剧集《迷雾》已到结局,秦风伸着懒腰说:“明天是报名的日子?该给你置办生活物品了。初中也住宿吗?”
白瑞雪点点头。
“在哪里读的?”
“镇上。”
“什么镇?”秦风没有去过白丰年的故乡,也很少听他提起。
“安溪镇。”
“安息……镇?”
他看着白瑞雪,白瑞雪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秦风拿了一颗葡萄吃,皮认真地剥,籽也认真地吐。味同嚼蜡,没有一点葡萄的清香,吃完后,他伸手指了指,“你的游戏角色被人打死了。”
白瑞雪点了点屏幕,退出界面,然后对他说:“你的屁股陷进沙发里了。”
“……”秦风晃了晃有些半透明的身体,这具灵魂化身有诸多不便的地方,饿了得让人烧香,情绪激动便偶尔透明化。
白瑞雪放下手机,“如果你的尸体没有烧成骨灰,我可以将它缝起来的。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件很温暖的衣服穿,也不会把屁股陷进沙发里。可惜了。”
秦风沉默良久,“那你还真厉害。”
只要与男孩相处了,轻易就能发现他古怪的思维。
秦风不知白丰年当初说白瑞雪不寻常,是否有这样一层原因。
白瑞雪又吃了几颗葡萄,走到阳台。
“你到底拿它做什么?”
当白瑞雪把阳台的水桶提出来时,秦风吓到掉色地问。
他惧怕害死他的清洁工。
由此延伸,他也开始害怕一切绿油油的东西。比如沙发是豆绿色的,现在被白丰年盖上一层咖啡色的沙发罩;再比如那只装了尸块的塑料绿水桶,曾想把它丢了,白瑞雪不答应。
水桶经历风吹雨打,积累一层污垢。
白瑞雪准备仔细洗一洗,说:“可以用它装行李,怎么也装不满。棒!”
秦风:“……”
到报名那天,九点出发。白丰年早早上班了。
白瑞雪提着一只水桶,站在电梯前。他半转身,疑惑地看着秦风的背影。
秦风头也不回道:“我绝对不会再坐电梯的!”
太阳很大。
秦风踩在地板上,步伐很轻,没有影子。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九点出门,还是晚了,报名队伍很长。
一小时后,秦风才从队伍中离开,手里拿着一些纸条。
白瑞雪被分到高一4班。
秦风给他看其中一张纸,“这是你住的地方。A栋男生宿舍,501室,3号床。”
白瑞雪拎着水桶就要走。
秦风拉住他:“去哪?”
“宿舍,铺床。”
“你拎着一只水桶去?”
“东西都在里面呀。”
水桶里是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还能再拿一大包衣服,继续拿,还能再拿一床被褥。
“不能太高调。”秦风语重心长:“小心桶被人偷了。”
“你说得对!”白瑞雪以前也没见过这种神奇的桶,舍不得还给清洁工。
来到一个隐晦的地方,把被褥和装了衣服的袋子抱出来,他们才去宿舍。
宿舍的门开着。
争吵声传了出来,门口围着吃瓜群众,有学生,还有学生的家长。
“4号床是我的!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激动的小白胖子甩出一张纸条,义正言辞道。他身边的妈妈瞪着坐在4号床上的男生。
男生一脚踩在床板上,露出鞋侧面不易发觉的名牌商标。
白瑞雪听到一声哇,旁边的人说这双球鞋网上售卖两万多。
球鞋男生身边没有家长。以一敌二,不妨碍他的气势,甩着刘海说:“我就睡这,拿我怎样?先来先得。”
白瑞雪注意到,男生甩头发时,荡漾出头发底层的紫色。
白瑞雪又听到一声哇,旁边的人再次八卦道:“他漂染了刘海!是紫色!好炫酷哦!”
小白胖子的妈妈是大白胖子,虽胖,但白净,五官端正。母子都不难看,白白胖胖又爱干净,喜庆。
她说:“同学,讲讲道理。这里是学校。我们家大富睡4号床,那是老师亲自写下来的,纸条都在这里,也给你看了。你自己的呢?你原来的床位是几号?”
球鞋男生面带不屑,不言不语,好似已落下风。
秦风注意到白瑞雪的3号床正是4号床的上铺。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他不爱看热闹,赶紧铺完床,回去继续雕神像。
秦风往那一站,成年人的体格严严实实遮住了坐在4号床上的男生。秦风挡住了他的光线。
“嘶!”男生摸了摸手臂,汗毛乍起。
莫名阴冷。
他看了看微笑的男人,又看了看门口,这里距离门口不近,此时也无风。难道风水不好?
家中行商,信奉风水。男生试探起身,走出一步,手臂上的汗毛慢慢软化,退后一步,又刷地竖起,钢针一般。
见鬼!
这什么风水!
他把行李箱提溜走了。他要换宿舍!
白瑞雪是第四个进寝室的。秦风帮白瑞雪铺床,小胖子的妈妈给大家发零食,白瑞雪看着她厚厚手掌上的巧克力,又瞅瞅她脸上和善的微笑,试探拿起一个,剥开纸,掰开一尝,甜,非常甜,腻到嗓子里。
等秦风铺好床下来,迎面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抓着一块巧克力,悄悄递给他。巧克力上缺了一口。
“你咬的?我不吃你口水。”他小声说。
“没有咬。手掰的。”白瑞雪也小声说。
“那也不吃,味同嚼蜡。”
“哦——”记起他如今的身份了。白瑞雪也没吃,重新包好,放在口袋里。
秦风也该走了,走到一段距离,察觉不对,转头一看,男孩跟在身后。
“我要走了。跟同学好好相处,晚饭可以跟他们一起吃的。”
“哦。”
白瑞雪返回宿舍,脱了鞋,坐在自己床上荡腿,舍友陆陆续续到来,只有下铺的1号床是空的。
傍晚,白瑞雪一个人吃晚饭,没有去食堂,准备吃泡面,学校小卖部买的,就在楼下不远处,很近。小胖子邀请过他一起去食堂,他拒绝了。
如今宿舍只有他一人。
秦风很细心,还给他买了一张床上小书桌。
他把小桌子支在地上,泡面放上去,自己蹲着。
一揭开盖子,香气迫不及待冒了出来,白瑞雪刚捞出一叉子面。
门忽然被大力撞开。
栗发少年像扛了一座山的包袱,土匪一样闯了进来,“砰——”他将包袱重重砸到地板上。
地板震了震。
桌子向□□斜,泡面泼泄在地,香气肆无忌惮在空间里蔓延。
孟忍才发现蹲在一旁的“小蘑菇”。
白瑞雪与孟忍面面相觑。
半响,孟忍说:“你桌子的腿跛了。”
白瑞雪:“……”
孟忍:“看着我干什么?”
白瑞雪:“……”
孟忍:“陪你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