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我现在就钻进屏幕去找你好不好?”
曾子龙感到手下的肌肉十分僵硬,罗晶晶在害怕,害怕鬼真的从屏幕里钻出来。他按了按她,眼神示意鬼要能钻,早钻了。
秦风在看直播。
他好奇,这个神奇的直播间能钻过去吗?
他试探伸出指尖,指尖抵在屏幕上,一道无形之力抵挡住他。啊,不行呀。
墓园。
周彩跟白裙子说:“这些主播在榕城。”
白裙子静静不语。
“我在电脑上没查到关于你的痕迹。拜托主播查找怎么样?”
白裙子伸出长袖摇摆。
麻花辫女鬼不懂白裙子为何拒绝。
“我不懂你。笔仙那次明明是大好机会,你却老老实实让他们送回来了。”
白裙子在电脑上打字:“他们都是孩子。”
麻花辫转头去看直播间,几个主播面相稚嫩,都是小孩子,不过眼神却不太像。
“是啊,都是孩子。现在却被那么多鬼逼迫着见面。如果我们买下他们的衣服,让他们离开直播间替我们查案,不是皆大欢喜?”
白裙子的裙角微微荡漾,似心动,似犹豫。
最后同意了。
周彩死前留下遗产和赔偿款,她没爸没妈,跟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她死后,妹妹携带遗产像一只怀抱金砖的鹌鹑被亲戚接回家。
她过得很不好,往日明朗的眼睛含着郁气。
周彩恢复意识那一天,正好是她的忌日,她睁开眼,看见妹妹蜷缩在墓碑前,细雨打在她肩上,她瑟瑟发抖。周彩看见她小脸潮红,发烧了。
周彩飘出来,脚不着地,虚幻得仿佛太阳一晒就要融化。
妹妹朦胧间,睁开眼。睫毛扑闪,嘴里一直委屈叫着姐姐。
后来,周彩得知妹妹一直被亲戚家的小孩欺负,那天,几个小孩说要去墓地探险,胁迫妹妹参与,并把妹妹丢在夜晚的墓园中。
妹妹缩在姐姐墓前睡了一晚。
周彩送妹妹回家,亲戚家一团乱糟糟,他家小孩失踪了,第二天被警察送回来时已经痴呆。周彩一看亲戚小孩的面相,阴气环绕,就知是同行作怪。墓地实在不是好玩的地方。
周彩隐了身,一众活人看不见她,只有妹妹知道她在她身边,正牵着她的手,那只手不柔软也不温暖,妹妹却找到依靠似的,浑身充满了力量。
后来的后来,妹妹拿回了遗产。亲戚不敢不给,因为夜晚总做梦,被恶鬼撕碎的梦,那恶鬼扎着两根麻花辫,笑意盈盈,头上咕噜冒着黑血。亲戚既心虚又恐慌。一家人搬走了。
周彩的手机是妹妹选的,绑定她的银行卡。她有钱,也不算乱花钱,尽买女孩子的衣服,预备送给妹妹。
周彩下单一百件。
罗晶晶微微睁大眼,一句话在眼皮底下流水似的流过,含着友好的意味,作一桩交易。
周彩留言:“帮我在榕城查一个人,我可以再下单百件。”
曾子龙也瞪大了眼。
两人眼神交汇,互不说话。一连串的弹幕滑过,他一一无视,内心记着那位大顾客。
曾子龙正感到麻烦,鬼的数量就那么多,不会再陆续增加,不买的鬼就不会买,也许没钱,也许没需要,而想买的,买一次就够了,并且不少鬼心里对阴魂不散的直播间有怨,千方百计想找他们麻烦。
就在他感到焦急时,来了一位大顾客。
他舔舔上牙膛,一时欣喜,一时怕遭到作弄,故作淡定问:“你想查的人有线索吗?”
如果不知姓名不知相貌,他没有在榕城扎根过,没有人脉,就算是玩家,也无能为力。不,洽洽是玩家,才更无力。但他不能说实话,不能把大顾客推出去。
周彩说:“我要找的人叫张文慧,也许曾就读榕城三中。”
下午没有面试的人,秦风闲下来,摆弄手机,也就看见榕城三中的字眼。
小雪就读的学校。
他微微眯眼。神奇的直播间,鬼怪,在榕城三中寻找一个叫张文慧的人?
傍晚下班回家。
两个成年人都没有向白瑞雪提起过兼职的事。兼职值得嘉奖,这是懂事体贴的表现。但临阵逃脱就变味了,说出来也许会让白瑞雪感到不好意思。
白丰年看秦风总闻香烛,试着改良,将香烛浸泡在鸡汤中,吸入味,再晒干,点燃后有一股淡淡的鸡汤味。
白瑞雪含着一口饭,没有嚼,好奇看着秦风的反应。
心中微微纠结,这就是孟忍说的与众不同的美味?
他不想吃香烛啊。
一家人吃饭时,秦风不会去嗅闻桌上的饭菜香,一旦吸入香气,便意味着白丰年和白瑞雪将味同嚼蜡。
他嗅闻香烛,白丰年紧张看着他,“什么味道什么味道?”
秦风微笑:“确实有一点淡淡的鸡汤味。感觉像喝了一碗鸡汤。不过……”
白丰年刚露出笑容,“不过什么?”
“太麻烦,等你们吃完饭,我闻剩菜也是能品出不同的味道。”
白丰年垮下脸,“怎么可以让你吃残羹冷炙啊?”
秦风摊手道:“我不介意。”
白丰年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做人好,但不能说出口,免得惹秦风伤心。
但秦风好像读懂他内心话,笑说:“还是做人好吧?以后别总是想跟我一样。”
白丰年小声反驳:“没有总是,只偶尔。”
白瑞雪一双乌黑的眸子,左看看右看看,做人好么?他夹起鸡汤里的鸡翅,啃了一口,炖得软乱,肉抿一下就脱落了。
“做人好。”他点头说,看着白丰年:“我希望哥哥一直有体温,是活人。”
白丰年愕然,随后扶额笑:“我当然不会去找死了,能做人,为什么要做鬼?”他看秦风一眼,变成鬼还要去工作,当然是做人好。
秦风这时的读心术失效,不知白丰年的想法。他看着白瑞雪,忽然问:“小雪,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叫张文慧的人吗?”
两兄弟一起从碗里抬起头,看着秦风。
白瑞雪眨眨眼,有些迷茫。
白丰年蹙眉道:“这人是谁?你问错人了。就算是小雪班级上的人,他都不一定知道对方的名字。”
白瑞雪点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秦风无意追究到底,只说算了。
他算了,白丰年不算,问:“所以张文慧到底是谁?”
秦风看看他,又看看白瑞雪。男孩舀了一碗汤喝,那么大的碗,埋下头时,脸上的肌肤一寸都透露不出去。
秦风把手放在嘴边,作遮挡用,无声说:“直播间。”
白丰年一挑眉。
“我看到了,你们在说悄悄话。”突然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白瑞雪已抬起头。
他继续说:“直播间,你在说直播间。我……”
好吧。秦风得承认了,“我们都知道你去兼职的事情了,小雪真乖,懂得减轻家庭负担了。”
白瑞雪缓慢地眨眨眼,接着把自己的脸埋在汤碗里,露出的耳朵慢慢变红。他目光像鱼儿一样游荡,十分不安定的模样,小声说:“可是我一分钱也没有赚到,我逃走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他头顶。白丰年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男孩的头发细软卷翘,很难打理,一用力头发丝就断落了,白瑞雪从来不缺耐心,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轻轻梳理,但也只仅限于早上,一天玩下来,头发早就嚣张地乱翘了。
白丰年五指分开梳着他的头发,又把他翘起的呆毛按倒。
“你有心,我就很宽慰了。不过你这个年纪,好好学习好好玩就行了。”白丰年声音中带着一点沉重,他想到自己,那时努力打工努力拼搏,一次望出店外,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脸上洋溢青春的笑容,他心中忽然感到羡慕。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弟弟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下水,“赚钱应该是成年人的烦恼,你不需要的。”
白瑞雪眼睛向上抬,望见哥哥一只眼睛,读不懂里面的情绪,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所以,张文慧跟直播间有什么联系?”白丰年话音一转,望定秦风。
白瑞雪小声说:“那几个直播的人都不叫张文慧哦。”
秦风哭笑不得,索性掏出手机,直播还在继续。白丰年看一眼,说:“我看不到。”
白瑞雪倒是看见了,“我看到了。”
这里是三号直播间,镜头对准了罗晶晶和曾子龙。
秦风对白瑞雪能看见一事不感到惊讶,“有一只鬼拜托他们调查一个人,这个人就叫张文慧,似乎就读过榕城三中。也就是你们学校。”
他手指点了点曾子龙,“这人已经答应了。”
白瑞雪根本不用回忆,直接说:“我没听过张文慧这个名字。不认识。”
秦风说:“我担心他们的调查会对你有影响,毕竟你就在三中上学。而且明天就要上晚自习对吧?”
“确实,神神鬼鬼的。恐怕有不好影响。”白丰年提议道:“直接告诉你们班主任,让她留意门卫,明天有陌生人进入学校。”
***
冯老师戴着眼镜,在看几个调皮学生交上来的检讨书。看见孟忍和欧阳朔的检讨书时,她细长的眉微微上挑,呵,抄到一块去了。星期一打下去重写,态度不端正。
手机响了。
她放下欧阳朔的检讨书,拿起白瑞雪的,一边接听起电话,本来放在检讨书上的目光像平静幽深的潭水突然砸下一颗石块,喷溅的水花惊扰了一众浮游生物。
良久,她轻轻说:“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留意。谢谢白瑞雪家长的告知。谢谢。”
她挂断电话。
目光凝聚在窗外的一颗星星上,好微弱的光,像人之将死的气息。
“文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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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抓到一只行凶的鬼
张月有一份工作, 早出晚归。
自她在电梯内死亡,试出一条规则帮助同伴后, 仿佛得到祂一点怜悯, 不像老王也不像宋明般没有记忆。但说不清好与坏,她的记忆一半虚假一半真实。跟现实不同,在记忆中, 这个世界妈妈早已死去。
她得到一笔遗产, 然后顺着心中那点朦胧的意识,买下幸福小区A栋301室。
坐吃山空不符合她的理念, 理所当然,她找了一份工作。
她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公司离小区有一定距离, 中午不回来,晚上六点下班,但同事很热情很团结,喜欢团建, 晚上聚餐是常有的事。张月拒绝过一两次,大多时候不会拒绝,毕竟要搞好同事间的关系。
她吃不出美食的味道。吃得痛苦, 还要假装愉快。同事问餐后体验,她只能微笑点头, 赞扬十分好。同事便说下次还来。
离开同事的视线, 张月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疲惫。每一次聚餐都很疲惫,来自于精神上的鞭笞。她不擅长说谎的,有一次,她的难言之隐被人发觉, 同事问这家餐厅是否不合胃口, 她担心说谎再被拆穿, 只能说是。
同事便说:“你呀,不喜欢的事就要学会拒绝。明明不合胃口——张月,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们出来聚餐?”
所有人看着张月。
张月撑起笑容,要伪装得天衣无缝,所幸这次很成功,她说不是。
张月走上夜班公交车,抬手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空位有许多,她注意到上车后,有三人纷纷紧张看过来,目光定在她脚下。随后露出惊恐不敢相信的目光。
我脚下有什么?
她低头,没发现不对劲,抬头对几个人礼貌笑了笑。
三名玩家神情更加紧张,直接埋下头,选择避开张月的微笑。
张月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她有些怀疑,自身是否真的不适合交际?
玩家们聚拢在前车,像报团取暖的猫。后面分布零散的乘客,一位面相像猫的老太太,一位红衣女人,一对母子,母亲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男孩则抱着一个皮球,他朝张月笑了笑,露出豁牙,那是一个漆黑的洞。张月下意识微笑。
不是我的问题吧?小孩子都没有怕我呀!
张月摸摸脸,经过玩家们,她感到他们身躯很紧绷,暗自用余光观察着她。在她走过去时,他们松一口气。
奇怪。张月坐在红衣女人身边,望了一眼窗,窗外的灯光五颜六色,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收回目光,自然瞥到红衣女人的脸,她脸色木然,苍白没有血色。她正直直望着前方,目光的终点似乎是那三位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