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单纯成绩好的学霸,也不是什么比较擅长数学科目,这些全都是苏亦精准控分之后伪装出来的表象。
真实的苏亦,跟他们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大脑构造可能天生就跟他们不一样,是彻彻底底的天才。
所以,苏亦跟他讲自己注意到的奇怪之处,白夜立刻就相信了。
那不是会发生在普通孩子身上的收养经历,但苏亦跟他们这些大脑普通的人不一样,所以经历奇特也是比较正常的。
之前白夜就在内心里假设过,如果他是苏亦,那在成长途中,压根连一点异常都不会发现。
当然,如果他真的是苏亦,从一开始就不会在奥数赛里获胜,也就不会被企业家王肃仁收养。
……奥数赛。
白夜的思路忽然一顿。
这是一切的起点,如果没有这个,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收养,也就没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苏亦只会在福利院里贫寒地长大。
——这么说的话,奥数赛是关键点吗?
那年苏亦才六岁,从他六岁时…一切就开始了?
白夜有点难以置信。
越是难以相信,越是觉得惊悚,如果真的从苏亦六岁时就开始盯上他了,花费13年,绝对是要从苏亦身上获取巨大的回报。
奥数赛是正常的国家比赛,每年都会举办,白夜在迅速地寻找这比赛到底有什么异常。
说起来,苏亦说过,奥数赛之前,福利院的院长换了一任。
之前的院长是从河边把苏亦捡回来的那位,平常说话比较犀利,苏亦那么年幼却对现实看得很透彻,除了本身聪慧也有受到这位院长的教育影响。
苏亦当时说,后来的新院长比较喜大好功,想要在教育事业上做出点成果,经常让他们这些孤儿参加各种比赛活动,其中也包括这个奥数赛。
白夜回忆着苏亦跟他描述奥数赛的情景,新院长勒令他们每个人必须报名参加,然后在比赛的前几天发了个本参考书,让他们自己看。
当时白夜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奇怪。
如果新院长真的想要取得奥数成绩,应该要教福利院的孩子一些数学知识,组织几次做题训练,或者要求孩子们至少要把参考书看完。
但实际上全都没有。
没有教学、没有训练,没有讲题,单纯发一本参考书,让小孩子自觉阅读。
……这种做法,完全就不是想让孩子们出成绩。
再怎么资质优良的孩子也需要教育培养、题目练习,才会出成绩,这种情况的零基础教育,根本不可能实现什么好成果。
新院长到底想做什么?
白夜又感觉到大脑发疼,他稍微停止了一下,换个思路想。
有资质的聪明孩子、很会学习的学霸,是没办法在这样无培养的情况下考出什么好成绩。
反过来说,经过后天学习而取得好结果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会被…淘汰。
白夜有点通悟了:
新院长这种做法,其实是在…筛选天才。
不需要人为后天的干预,能自发地展现出独一无二的天分,在大脑或者说在基因上,跟平常人完全不一样的天才。
结果,苏亦真的考出了全国奥数第一名。
……被他们筛选到了!
之后,王肃仁立刻来到了福利院,以企业家做慈善的名义,收养了苏亦。
还收养了同样心脏病的孩子给苏亦作伴,并且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生活。
白夜想通这一点之后,忽然理解了苏亦为什么在后来的生活里,一直控分隐瞒自己的实力。
六岁时无意间崭露头角,回馈他的不是光明的荣耀,而是漫长的、充满怀疑的生活。
*
雪白的病房门,矗立在眼前。
白夜握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推开——
坐在病床上的“苏亦”立刻转过头,看到门口的白夜,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刚经历过枪击事件的白夜心里突然有一种直觉,这家伙不会是在惊讶…他怎么还没死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飘过,白夜立马否认了。
“苏亦”虽然现在确实变得有点奇怪,可能是脑子哪里出问题了,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终归是他的恋人,他总不会盼着自己死吧?
……如果,苏亦真的盼着他死呢?
白夜立刻抹杀了这个假设,他不敢想,这种假设如果是真的,他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苏亦读取着白夜回忆里的想法,心像被一条毛巾被拧起来,挤出水。
心情滴滴答答地湿漉漉,眉梢情不自禁地蹙起,那不是他,那根本不是他!他不可能盼着白夜死的。
白夜现在已经察觉出,冒牌货“苏亦”很奇怪,但白夜对此的推测是,苏亦在心脏手术中,大脑的某些区域经历了某种奇怪的变化,所以变得不像原本的他了。
要让白夜真正认识到,“苏亦”根本就不是苏亦了,如此荒谬的现实,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关键是,白夜还有这个时间吗?
从之前冒牌货“苏亦”扔掉毛绒小羊这个细节,苏亦就看出来了,这人根本不把白夜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冒牌货压根就没有想要伪装成他生活下去的意图,那家伙根本懒得伪装。
仅仅是因为毛绒小羊有点碍手,就直接扯下来扔掉了,即使会被白夜怀疑也完全无所谓。
因为白夜很快就要死了。
——处理掉原本苏亦的身边人,冒牌货“苏亦”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出自我。
对那家伙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伪装的必要,至于将死之人白夜会不会怀疑他,那更是无足轻重的事。
苏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不仅感觉到了被顶替的愤怒,更感觉到了一种傲慢的羞辱。
无论是他还是白夜,都似蝼蚁一样,完全没有被这个顶替他的人放进眼里,这么过分地顶替了他的存在,却连伪装他的生活都不屑一顾。
白夜打来的糖醋排骨,还有削好的苹果,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鲜嫩的苹果肉已经氧化发黄,那个“苏亦”一口也没吃,白白浪费了。
“苏亦,苏亦!你知道刚才街上发生了什么?”
白夜急冲冲地进来,跟苏亦讲刚刚遭遇的枪击:
“有人开枪了!我刚在店里排完队,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街上的人全在尖叫……”
白夜叽里咕噜地描述自己在子弹中的惊险经历,还说了那位不幸遇害的亚裔青年。
不过,他没有提自己觉得这场枪击可能是专门来杀他的,只说第一次亲身经历新闻里的枪击事件,心有余悸。
苏亦看见,冒牌货“苏亦”脸上有些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白夜述说,等白夜说完了,他慵懒地靠在病床上,开口道:
“所以,没买来牛肉三明治?”
…?
白夜一瞬间懵了一下。
什…什么意思?
他说了这么多,重点只有…三明治吗?
好像他的生命,甚至比不过一个三明治重要。
第113章 白夜的反击
“没…没买。”
白夜老实回答,他的鼻尖又闻到那一股难闻的臭味。
眼前的“苏亦”哦了一声,声音十分失望。
没有牛肉三明治吃,他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身体滑进病床的被子里,转过身,背对白夜,不想再理会了。
白夜独自站在病床旁,盯着“苏亦”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茫茫的一片空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好陌生。
身上的臭味、扔掉的小羊、莫名发嗲的语调、被嫌弃的糖醋排骨、突然爱吃的牛肉三明治、还有对他极端的漠视。
这一连串的表现,已经不是单纯的奇怪能形容了。
白夜之前猜测,苏亦是因为被人在手术过程中动了手脚,大脑某些区域改变了,所以才出现这些奇怪的言行。
但,事实真的就像他猜的这样吗?
白夜将手背到身后,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从不怀疑苏亦,感情这回事要么不谈,既然谈了就全心全意地信任,谈恋爱前他跟自己发过誓,以后不要去怀疑、欺骗苏亦,也不要猜来猜去、像间谍一样去试探苏亦。
这样只会弄得彼此筋疲力尽。
但今天,白夜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试探一下。
眼前这臭臭的家伙,真的是苏亦吗?
万一,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他思考的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以前苏亦教他解数学题的时候总说,要大胆地假设,但要小心地求证……
现在他就要小心地求证一下。
“对了,跟你说个事。”
白夜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病床上的“苏亦”从被子里转过头,阴恻恻地盯着白夜:
“说什么。”
白夜耐心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对眼前的“苏亦”随口就编出一个谎话:
“过几天就是王伯伯的忌日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叫人去扫扫墓吗?我帮你联系了……”
一瞬间,冒牌货“苏亦”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屏幕前读取记忆的苏亦笑了一下,白夜这个话题转得确实有点突兀,但很出其不意。
王肃仁的死是在两年前,以这位“冒牌货”的傲慢,根本不可能特意去记死了两年的养父的忌日。
然而身为养子的苏亦,是不可能记不住自己养父的忌日,何况那场车祸那么诡异。
“我…我……”
白夜清晰地看见,眼前的“苏亦”眼神闪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乌黑的眼睛在眼眶里贼溜溜地转动,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五官,却演绎出几分贼眉鼠眼的神态,十分丑陋。
“我…不过就是…随便那么一说。”
这个“苏亦”拢着被子,扭过头不看白夜,他有点哽咽,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怒嗔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怎么可能去给那个大变态扫墓啊!”
*
…变态?
白夜坐在病床前,如当头被敲了一棒,背上冷汗涔涔。
王肃仁的所有养子养女都可能会认为他是变态,唯独苏亦不会,他是知道真相的。
——装什么可怜啊。
白夜背在身后的拳头攥得死紧死紧,一瞬间出离愤怒:
这人,压根就不是苏亦!
王肃仁的忌日根本不在这几天,苏亦在手术前也没有说过要给王肃仁扫墓的话,而是亲口跟他说了那么多奇怪之事,这样的苏亦更不可能会简单下定论说王肃仁是变态。
幼时的奥数赛、诡异的收养、车祸身亡的养父、突然适配的器官捐献、心脏手术后的异常。
忽然,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苏亦与生俱来的天才大脑,现在被另外一个人占用了!
有一群人出于不明目的,从很早开始就在到处搜罗天才,年幼的苏亦不幸被他们筛选到了,很快就被派来的王肃仁收养。
白夜猜测,王肃仁或许只是一个工具,他本人可能也不知道非要收养苏亦的目的,工具人不配知道。
袖扣里的监听器,说明王肃仁抚养苏亦的全过程都在被监控。
苏亦初三发烧住院时,王肃仁去看他,当时苏亦描述了一个细节,王肃仁跟医生在走廊交谈,当时他带了公文包,接过医生的体检表,却没有把表格放进去,而是就这样拿在手上,走进苏亦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