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游戏中的第三股势力,赫尔克里很不愿意提起它。每次做到相关支线任务,第三方势力给他留下的印象都很糟糕,这可能是出于他们在方舟和天启这两大理工科巨头之外、走罕见的文艺路线的缘故。
举例而言,如果这是天启公司的支线,玩家需要调查纵火案、义体走私案、狙击谋杀案、车祸甚至老婆出轨和公司假账等等,目标明确,结果清晰明了。
如果这是方舟药业支线,系统有时候会起一些有点玄学的名字,或许是董事长本身就是这样的狗。不过不管怎么说,支线任务会把玩家要做什么说得明明白白:找猫,找壁画,找丢失的小麦样本,确认毒气泄漏严重程度,检测核废水中放射性元素含量,解决绝种生物被调换之谜……
玩家只偶尔不确定自己的行为导致了怎样的后续,这需要耐下心来深入挖掘解读。
至于《三流侦探模拟器》背景中的三号反派,玩家做相关支线任务时经常既不知道要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用。例如‘找不明原因漂流到太平洋中央沉没的水獭岛’,岛屿怎么会飘到大洋上方还不见踪影呢?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没这座岛?
或者‘与32个疯狂的历史学家辩论’,这多少有点超出侦探的工作范围了,除非委托人给的钱足够多……
第三势力与另两家公司相比画风迥异,它的崛起路线也不同流俗。据赫尔克里所知,商业巨头天启公司垄断全球80%的高科技产品,方舟药业从中分裂出来不仅没有使得本就饱和臃肿的市场变得合乎规则,反而进一步挤压了小型企业的生存空间。
游戏世界的人们习惯了在阿耳戈斯的监视下生存,每家每户的抽屉里都能找出印着小狗头像的急救医疗箱。很多社会和经济学者都悲观地认为,除非战争规模扩大到造成科技水平严重倒退的程度,否则大家的头顶永远都要矗立着天启公司与方舟药业这两座大山了。山就在那,其数量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该结论被发表在媒体上的第二年,一枚核弹轰炸在美洲大陆,游戏中杜撰的世界第一大图书馆坐落于爆炸中心,此时在烈火中化为废墟,无数珍贵孤本和收藏品毁于一旦,从此只在虚拟空间中留下影像。战后,一个神秘的组织从死亡与辐射的阴影中崛起,将总部建立在图书馆旧址之上。他们给自己起了个接地气的名字,叫做:
世界文化传承与保护协会(Heritage and Preservation Association of World Culture),简称是HPAWC。
它的工作主要包含研究历史、跟踪记录社会现象、对能代表遗失文明的物品或生命体进行审核收容与保护(通常是强制性的)等内容,有时也会干一些诸如解决人类心理问题或发展文娱行业的简单活。
短短几年过去,游戏剧情开始时,世界文化传承与保护协会已然从零开始成为行业先锋,出版了一堆上到阿耳戈斯与狗董事长、下到街头流浪汉与狗,谁都不喜欢的垃圾电影和书籍。
有时候赫尔克里会奇怪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大做强的。
这玩意在中国玩家群体间被亲切地称呼为广电总局,在广大欧美玩家中由于简写字母相同又有着另一个昵称,即‘助人抵达厕所(Helppeople achieve WC)’。后来部分玩家发现叫广电总局容易被和谐,于是另辟蹊径、取holy SHIT之意,管它叫至圣所。
事实证明,人类总是在给别人起缺德外号时愿意结合多种文化、且格外富有智慧。
总之这个至圣所既不是宗教意义上的与神沟通的场所,也不是未来某位至尊法师给自己纽约豪宅起的时髦名字。游戏里的第三势力至圣所干着生产工业糖精的活,操着卖白粉的心。
协会并不只有一个老大,而有十二个地位相等的管理层成员。这十二人一个比一个低调,一个比一个神秘,没有任何一位在大众面前暴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和长相。
反正人们根本不关心市面上的烂片导演是谁,垃圾的作者又是谁。总之,‘至圣所’的‘十二使徒’就这么保持着非同寻常的高深莫测,和他们相关的支线任务也走上了类似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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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克里一想到至圣所就觉得头疼,意识流任务往往攻心为上,你永远想不到对手出题时脑洞开在哪个刁钻的角度。他把主线任务目前收集到的线索重新捋了一遍:
首先是哥谭的委托信,里面写着英文单词‘help’。
紧接着是奥氏集团发生爆炸,赫尔克里通过研究员文献中提到的名字推测出奥氏集团内部掩藏了一个秘密,而爆炸案的凶手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的是‘游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赫尔克里回到哥谭,先后遇到了家庭状况堪忧但其实没做错什么事的查理·布朗、xp怪异可目前还是个好姑娘的哈琳·昆泽尔、疑似蝙蝠系超英预备役的杰森·托德小朋友、以及正在为内外皆敌而007加班的哈维·丹特。
查理·布朗是事件的中心点。他由于‘弄丢了某个非常重要的半成品材料’而被公司开除,在生活压力下逐渐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只是能力有待提高,去偷东西还被人打了一顿。
哈琳与杰森的母亲凯瑟琳·托德都与查理有特殊联系,哈维·丹特看似与其他人无关——然而赫尔克里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新闻报道中,嘲笑说‘新任检察官不过如此’的科技公司老板,恰恰是查理·布朗的前上司!
所以现在位于龙卷风风眼中央的人,毫无疑问是查理。
那么他是最可能遇到危险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最先失踪的人一定、也只会是凯瑟琳·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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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哈维·丹特照旧接到了美国检察官执行办公室的电话。该机构负责对全国各州的地方检查官进行法律教育、行政监督和技术支持等工作。而哈维很清楚地知道这通电话打到他这只有一个目的:施压。
“下午好,哈维。”办公室的法律总顾问字正腔圆地和哈维打招呼,“希望你今天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
哈维实在不想应付对方。他的表情不自觉地冷淡下来,阴郁道:“你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才对。”
“怎么会?你才是哥谭的大检察官阁下,我只是负责监督你罢了。事先声明,我不是要干涉你的行动,年轻人积极进取是好事,只是你若实在找不到劳伦斯·威尔金森的犯罪证据,就说明他是无辜的,而你不应该为了尽快破案去诬陷一个正直的公民,这有违法律,也不是检察官该做的事。”
哈维捏紧电话,一字一顿地说:“劳伦斯·威尔金森绝不清白。”
“我们在讨论证据,亲爱的哈维,你说服不了我。”
哈维咬了下牙,额角青筋都因为愤怒而鼓起来:“我和GCPD一次又一次把确凿的证据放到法官面前,是你们——”
“注意言辞,哈维·丹特。法官做了他该做的
事,我们也是,只有你和哥谭警局似乎由于压力过大而产生了不符合实际的臆测。假如你有证据,所有人都会秉公行事。但既然直到今天劳伦斯·威尔金森还没落网,只能说明你选择错了对手。再这样下去,检察官执行办公室会怀疑你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这项工作。”
“……”
“我听说你在哥谭有个好名声。只是好名声不能代表一切,是吧?”
哈维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按住了挂断键。
他把手机重重砸在一边,引来几个同事好奇又惊恐的注视。哈维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暴怒行为解释,地面上屏幕已经摔坏的通讯装置又一次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不是官方。
哈维仇恨地看了它一会,想象成那是个丑陋的魔鬼、肮脏的虫豸、或是他难以摆脱的烂泥一样的童年。不过几秒钟后,他还是走过去,重新将手机拿起来扣到耳边。他的左手放在西装口袋里、抠弄着一枚金属硬币正面的花纹,右手举着手机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好,这里是哈维·丹特。”
电话里传来一个他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哈维,你还记得我吗?分别不久,作为你的前客户,我应当还能算是你的老朋友吧。我听说了一点你那可悲的困境,现在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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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琳·昆泽尔向慈善会的管理人递交了辞呈。
“你以后都不来了吗?”管理人尝试挽留她,“我们这里还缺人手,大家真的非常需要你。这里的所有的不幸的人对你评价都很高,我听说你快毕业了——也许你可以把在慈善会当志愿者视作一项长期工作。”
“人们喜欢我?”哈琳求证地问,见管理人点头,她笑道,“但我不喜欢他们啊。”
不等愣住的管理人想出回答,她继续说:“比起在这帮助别人,我发现我对犯罪心理学更感兴趣。也许我会去找一家精神病医院,一边工作一边深造。谢谢你对我这段时间的付出做出肯定,格蕾女士,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善良、和在这里度过的愉快时光。”
她凑上去给了管理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将辞职信放在对方的办公桌上,头也不回地背着书包离开了。
结果就在哈琳前脚迈出慈善会的门时,她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帮我……帮我想想办法,哈琳!”那人拦住她的步伐,唉声祈求说,“眼下只有你能给我点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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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托德有个从二手店顺来的旧手机,然而从来没人给他打过电话。
今天下午,他第一次接到了除广告推销和诈骗以外的联络。那是封简讯,上面写着:
‘我找到你的母亲了,杰森,情况不太好,你最好能尽快赶过来。’
‘来自:亚历山大·雨果’
第88章
杰森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跳失衡,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紧接着他头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个骗子。
毕竟他根本没有委托侦探去寻找凯瑟琳。
但万一凯瑟琳正巧和毒贩在一起,而且遇到危险了呢?他能和这种可能性对赌吗?他承担得起不赶过去的后果吗?
五分钟后,杰森对着朋友交代几句,孤身一人前往‘亚历山大·雨果’发送来的地址。慈善会里,布鲁斯·韦恩正在与管理人谈笑风生,在男孩顺着墙角溜出大门时,貌似不经意地往他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抱歉,格雷女士,我一会还要去一趟公司,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布鲁斯站起身,“我对迄今为止慈善会进行的各项工作感到满意,祝愿你们能越办越好。”
他和管理人握了握手,出门后立刻给管家打电话。
“阿尔弗雷德?准备出发。”
“去哪,老爷?我猜肯定不是公司。”
“跟着刚才出门的那个孩子,他有可能遇到危险。”
杰森不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某个猫耳义警的关注。穷人家的小孩是不可能打车前往目的地的,他只能乘坐公交,中间还要转一次轻轨。站台上等车时,他听见旁边有两个乘客正在聊天:“你听说了吗?最近西区又乱起来了。”
另一个人问:“为什么?”
“我听说是一伙爱尔兰人,忽然间信心膨胀、想要扩张地盘。”
“他们真不要命,连罗马人在警局和蝙蝠侠手里吃过几次亏后都不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要我说,这年头不要命的或多或少也有几分实力。你怎么知道爱尔兰人没有倚仗?至少他们好像有个挺厉害的顾问,是个职业律师,水平相当不错,但我不清楚现在他还有没有在替他们工作了……”
杰森等得心烦意乱,车一来马上跳了上去。他身后不远处一辆轿车里,布鲁斯示意阿尔弗雷德紧紧跟上。
管家踩下油门,问道:“您说给他发信息的人会是雨果先生吗?”
布鲁斯说:“那封信上的落款是‘亚历山大’,这个名字是赫尔克里随口乱说的,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就算发信息的不是他本人,也绝对和他有关系。不过我觉得无论凯瑟琳·托德情况怎么样,他都没必要急着联系杰森。一个孩子赶过去又能帮上什么忙?”
等到杰森抵达目的地后,果然没有见到凯瑟琳。他还没来得及心慌,就发现信息中标注的地址门前站着个陌生女人。
“我是医生。”她自我介绍说,“凯瑟琳·托德是你的母亲?她碰见一个毒贩,受了点伤,幸好有路过的好心人伸出援手,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救了她的人自称是亚历山大·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