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一说是。
齐管家牵着他的手下了楼,然后把他带入了自己的房间。
沈一一又问了一遍爹地和爸爸呢。
齐管家摸着他的头,笑得很温柔,他说爹地和爸爸有事情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多久,沈一一不知道,可是他真的很想现在立马等到爹地和爸爸的声音,可是他打了很多很多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打给甘翠琳,才接了电话。
“他们在哪儿啊奶奶?”沈一一坐在齐管家的床上,暖黄的灯光,开着暖风的空调,他悬着不安的心落了地。
“一一好想爹地和爸爸啊。”一天都没有见到爹地和爸爸了,沈一一真的很害怕,尤其在梦中他的双亲在他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离去,他真的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悲伤了。
他不想成为一个没有双亲的小孩。
他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他都这样认为,所以每次在做完梦的时候,他总是会跑去宋卿余的房间,先是用指尖在宋卿余的鼻尖下面试探着,只要是有呼吸,他就会很放心,然后小小的身子钻进宋卿余的怀抱之中,感受着那灼热的呼吸和强健有力的心跳。
他总会睡得很安宁。
“他们……他们在奶奶家。”甘翠琳嘴唇嗫嚅着,她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奶奶有事儿,需要叫他们过来,你一个害怕吗?要不要让爷爷去陪你?”
“不用不用。”听甘翠琳这么说,沈一一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要几天呀?”
“要……要……好几天……”
甘翠琳说不出真相,她的孙儿才八岁,就要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
她现在也才意识到,如果宋卿余或者沈听肆挺不过来,那么她就会失去一个儿子,沈一一会失去双亲。
这种念头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拧着甘翠琳的心脏,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是吗?”沈一一略带着低落,撇了撇嘴:“那奶奶,你记得帮我给爹地和爸爸带话,说一一复健的很努力,等他们回来,一一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的!”
“好,好。”甘翠琳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会哒!”甘翠琳那边的声音太过颤抖,鼻音过于浓重,沈一一以为是自己半夜吵醒了甘翠琳,心下带着愧疚,语气都带上了不自觉的撒娇。
殊不知,更是这样,甘翠琳的心才更痛。
她柔声安慰了几句沈一一,嘱咐他早些睡觉,便挂断了电话。
她哪敢和沈一一说,他的双亲现在都躺在手术室里面。
一个陷入昏迷,一个生死不明。
公司她可以接手,沈家有她,这些甘翠琳都不怕。
可她怕的是,沈一一自此以后没有了爸爸。
饶是之前,一旦宋卿余有哪天撑不下来,沈一一自此也没有了爹地。
明明他是在他们最期待的目光下出生的。
他明明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孩子。
明明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里面,健康平安的长大才行。
甘翠琳紧握着手机,将脸埋入手掌心中。
在闪着绿光的手术灯中,她的身影被无线的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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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下,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哦~
第84章
陆忱乐推门而入的时候, 宋卿余已经醒来了。
漂亮的青年靠在床头,如玉的肌肤却似白雪一般苍白,青年长而卷的蝶翼轻眨,偏飞, 他无需言语, 单单是坐在那里, 就是一幅画。
美的几乎能让人屏住呼吸,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脆弱感, 生怕一个重的呼吸, 就会打破这一地的美好。
“嗯?”宋卿余微微侧眸,看到了来者,淡淡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你来了。”
“嗯。”陆忱乐看着大开的窗子, 忍不住蹙了蹙眉, 去将那窗子关上了,外头刚下了雨,雨整整下了三日才停, 这时候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凉的, “怎么不把窗子关上?本就身体不好, 还吹着风。”
“突然很想吹, 就叫人开了窗。”宋卿余说完, 禁不住俯身咳嗽两声,只见他的面前多了一杯温水, 他轻笑了声, 道了榭。
陆忱乐不乐意了, 坐在椅子上, 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说什么谢谢呢。”
“我错了我错了。”宋卿余淡淡笑道, 只是这个笑意远不达眼底,他最近精气神不足,总是睡半天,醒半天,大脑昏昏沉沉的,“公司的事情都忙好了?”
“还差一些。”陆忱乐面色凝重,正色道:“天哪,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了?”陆忱乐似是不解道:“你怎么会……跑去盘山公路了?”
“……”宋卿余抿了一口温水,干涩的喉咙才好受了很多,直到杯子的水见了底,他抿了抿湿润的唇,才悠悠道:“病情复发了。”
“复发?”陆忱乐知道他的病情,还是陆忱音和他说的,“听阿音说你在过去两年都没有发作啊,一回到b市就……”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他之所以能联系上宋卿余,能来医院看宋卿余,是甘翠琳给他打的消息。
甘翠琳知道在过去的两年,是陆忱音和陆忱乐两兄弟一直在宋卿余的身边,帮助他。
他们的关系超越了普通的朋友。
“难道是……”陆忱乐和过去一样,不敢提沈听肆的名字,生怕又一次刺激到了宋卿余。
“沈听肆。”宋卿余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他的刺激源头了,道:“是因为他。”
“还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知道了沈一一双腿残疾真实的真相,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于是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久久没有办法走出来。
“我去看了一一。”陆忱乐回想起他去拜访沈一一的时候,沈一一兴奋地抓着他的衣袖,只是不久后,沈一一看起来神情落寞,他一直问爹地和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沈一一一个人。
“一一很想你们,问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陆忱乐复述了一遍沈一一的话,他同时也感慨道:“不得不说,一一复健的很好呢,等阿音回来了,看到一一复健的这么好,他一定很开心的,自从你们走后,阿音一直问我一一和你的消息,他特别担心你和一一,每天都得问个百八十遍的。”
“所以看到一一这样,我想他肯定可以放心了。”
“嗯……”宋卿余像是思考了很久,抬起头,他的眼里似有着四月柔和的春风,他道:“嗯,不回去了。”
“……?”陆忱乐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像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什么?”
“不回去咯。”宋卿余笑着笑着,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但他没哭,“你看,我和沈听肆离婚,抚养权也已经判给了沈听肆,我经济能力没有他那么好,给不了一一很好的生活,只要在沈家,他还是沈家的小少爷,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跟着我一个精神病患者干什么呢。”
他眯了眯眼,道:“以前我总在想,我可以给沈一一很好的生活,我们定居在安淮,有悦悦,有音音陪伴他长大,或许大城市的资源没有那么的重要,我不求他以后可以有多出息,只希望他可以健康平安的长大。”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被沈听肆保护的太好了,我忘了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竞争的,是存在阶级差异的,很多东西和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跨越的东西。”
外头阳光明媚,雨后清新的空气,花瓣上的露珠在闪闪发亮。
“我出身卑微,我想如果没有遇到沈听肆,现在的我或许是个朝九晚五,零零七的社畜吧,更别提我还患有精神疾病了,哪个单位敢要我?”
“两年前我被大批量的泼脏水,也是他帮助我摆平的。”
“所以我后来明白了,并不是把孩子待在自己的身边,以为有一腔的付出,就以为是对他好的,我要尊重他的意愿,以免他以后埋怨我,对我说‘爹地,都怪你,不然我也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这种话。”
宋卿余苦笑了声,“我后面清醒过来了,一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我造成的,我不该剥夺他过上好日子的权力,何必跟着我受苦呢,再者,我也不知道下次病情发作,会变成什么样子。”
“忱乐,你说,我这么…的人,哪里值得呢?”宋卿余似是问了陆忱乐一句,但很快他又低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哪里都不值得,所以啊。”
“所以啊,不回去了。”
陆忱乐喉头似是哽咽住了,很多想要说出来的话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苍白无力的语言。
陆忱乐明白,这是别人的家事,他身为一个外人,本身就不好插手,可是……
可是……
“那你跟我走吧。”陆忱乐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深埋在内心已久的话。
宋卿余先是呆愣了一下,很快笑得拍了拍床,“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谢谢你的安慰。”
“我想回和道镇,这次不过你的店了,我要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等安定下来了再回到安淮,把音音接过来。”
“人,还是得回到自己的故乡,和道镇是我父母落叶归根的地方。”宋卿余眼含眷恋,那是他未曾谋面的故乡。
他想要去寻找一下自己的父母,曾经出生长大,最后又落叶归根的地方,在那里深深扎根。
“那,作为你的朋友,我还能去看望你吗……?”陆忱乐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了避免自己的紧张,他又倒了一杯水给宋卿余,生怕遭到了拒绝。
宋卿余点头,“当然可以啊,”顺手接过了水,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在说谢谢了,“你还以为我会拒绝你啊。”
他失笑:“和道镇又不是我开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陆忱乐打趣道:“都已经这么老练了啊,佩服佩服。”
又聊了一会儿日常,陆忱乐忽然想到,拿出手机刷出微博,#江知野姜心订婚#词条已经登上微博的热搜的第一名了。
“他都订婚了?这么快。”仿佛认识江知野还在以前,他那时候在江边认识了江知野,江知野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告诉他人要学会孤独的时候。
原来,时间这么快吗,一晃眼,两年已经过去了。
宋卿余看着上面熟悉的面容,有些恍惚。
“是啊,以前还真不知道江知野的背景这么大,江家这回在争一块地,和姜家联姻后,实力是会更上一层楼。”身为总裁的陆忱乐,经常关注这个消息:“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江知野退圈后,发了疯一样去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当初江家的业务还不一定能交给他,但如今,他的手段我们都知道,江家非他莫属了。”
“这个姜心……?”
“姜心?”陆忱乐仔细看了看挽着江知野的手腕,面容精致,身着旗袍,颇有江南美人之风的女子,“姜家的长女,姜月的姐姐。”
姜月吗。
宋卿余面前浮现姜月的面容,也不知道自那次过后,姜月怎么样了。
他都自身难保了。
“变化都很大啊。”宋卿余感概道:“想当初我在娱乐圈的时候,他还是我的小迷弟呢,整日来和我探讨怎么学习,怎么去接好一部剧,怎么去分析电影……”
“一转眼,都成为了别人的丈夫了,长成这般可靠的模样。”江知野的脸上褪去了青涩的稚嫩,变得更为俊秀和成熟了。
他们又聊了很久,直到宋卿余眼底逐渐有了笑意,陆忱乐才敢小心的开口,道:“卿余,其实,我来……甘女士有件事情想让我拜托你。”
“嗯?什么?”宋卿余没有他想象中很大的反应,反而是很平淡的问道。
“甘女士,想摆脱我请求你,去看看沈听肆。”陆忱乐边说边看宋卿余的表情。
“是吗……”宋卿余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猜出来了。”
他起身,瘦弱的身躯遮掩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仿佛一被风吹,就会倒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