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岭回答得很快:“不愿意。”
花修瑾:“……”
他难以置信地道:“你知道外面追着想要挑战我的人,加起来都可以围着明光书院两圈了吗?”
玉岭“哦”了声,冷漠地道:“可我并不想和你打。”
花修瑾受到了二次侮辱。
他咳得更厉害,边咳边问:“你都愿意来挑战裴离了,为何不跟我打?”
他难道还比不过裴离?
玉岭瞥他一眼,皱了皱眉,大约是觉得他很烦。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拂袖离开。
好得很,成功激起了花修瑾的叛逆心。
身后蓦地响起剑音清鸣,花修瑾冷哼道:“今日你不愿也得愿!”
寒光映亮人眼,长剑如虹,向着玉岭的方向刺了过去。
玉岭耳朵动了动,并没有转身,向旁边迅速侧过身去。
他转过头,看着花修瑾的目光里写满了被纠缠的烦躁。
这就是他不想跟花修瑾打斗的原因。
花修瑾是西洲这一代的最强者,也是明光书院这届新弟子中的最强者。
他早早就踏入了元婴境,这些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探出他的真实水平到了哪一步。
玉岭只想做到尽量不起眼,暗中完成自己的计划。
但是和这样的强者对上,又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既怕自己的境界暴露,又怕花修瑾看出自己是在隐藏实力。
因此,玉岭打得很累,这是他打过最耗费心神的一场比试。
在外人眼中,玉岭只有金丹修为。
他得保证自身安全,还要不动声色地败在花修瑾手中,打消花修瑾的疑心。
终于,玉岭眼中亮光一闪。
找到了最好的时机。
眼前如雪剑光纷扬而来,玉岭眸中狠意骤生,打算装作不敌,闪避不及让肩头撞上剑刃。
那么这场比试自然而然地也就落下了帷幕。
可在最后一刻,那利刃骤然停住,将将抵住了玉岭的肩。
寒意如风起,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把长剑拥有着怎样削铁如泥的锋锐。
花修瑾的力道把握得极好,剑锋恰好割破玉岭的衣角,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玉岭皱着眉抬眸。
他看得出来,以刚刚花修瑾那一招的力道,想要收得这么精准,大部分力都会反噬回己身。
因为不解,眉心深深皱在一起。
玉岭问:“为什么?”
花修瑾看他不顺眼,这他一直知道,不然今日花修瑾也不会几次三番地纠缠过来。
但为什么最后关头,还要拼着自己受伤,停住了剑?
花修瑾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两分。
他收回长剑,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承让。”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奇怪地看了玉岭一眼,“你又不是我的敌人,何必见血。”
他觉得出气了,身心舒畅,对玉岭扬眉轻笑。
“我赢了。”
他叹气,没再去管玉岭,而是说:“现在该去找花映算账了。”
玉岭站在原地。
看着花修瑾离开的背影,恍惚间,他觉得好像看见了另外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
“玉岭,记住了,我们的剑尖永远只能对着仇敌。”
第77章 恰如桃李遇春风21
那道影子逐渐成了视线中的一抹黑点。
又消融不见。
玉岭仰起头, 看向一望无际的碧蓝天幕。
明光书院的天空永远如水洗过般的澄澈,偶有几片漂浮的白云点缀其上。
在这粲然天光之下,是来自各个地方的修士。
有来自遥远世家的修士,也有出身普通家族的修士, 还有许许多多来自不同种族的妖修。
他们长相不同, 天赋不同, 阶层背景也各不相同。
但他们都在同一片天空下熠熠生辉, 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这般宁和又美好。
这是裴明光所期待建设的世界, 可惜直到他死时,都没能见上一眼。
玉岭常常会想, 这个世界公平吗?
若是公平的话, 为何只有好人受罪?
而那些诸如裴殊光之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接受众人的朝拜。
若是不公……又有什么意义存活下去?
他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没有阻止裴明光去做什么家族任务。
或者没能和他一起死在那场阴谋当中。
玉岭慢慢垂下脑袋。
也幸jsg好裴明光已经死了,不然,如果让他看到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该是要失望了。
玉岭摊开手心,在其中, 是一块完整至极的时光石。
……
……
天光院。
夜色正沉,房间里只点着微弱的一盏灯烛。
但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所以依旧能够看清身边躺着的少女秀气灵动的眉眼。
裴离用指尖虚虚沿着花映的面容描摹。
她们今日闹得有些晚了,还试了试双修之典中的其他方式。
花映疲乏得沉沉睡了过去, 裴离却没什么困意, 支着头微微笑着。
若是半年以前有人告诉她, 有朝一日她将会和旁人如此亲密,因为另一个人的一言一行而牵肠挂肚。
她只会觉得是在天方夜谭。
但当她的一切情绪都被这个小花妖而左右的时候, 滋味是如此的奇妙。
这些陌生又炙热的情感,似是温暖的水流淌过身体的每根筋骨。
裴离觉得, 每当面对花映那双晶亮亮的眼眸时,她的灵魂仿佛都分成了两半。
一半理智地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身前的人,分析判断她的一举一动究竟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另一半甘愿沉沦于这样的欢愉之中,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只想抓住眼前的这只手,眼前的这个人。
纠结又拉扯,最后在花映笑盈盈的喊一声:“裴离。”之后,胜利的天平轰然倒倾。
裴离最终做下了决定。
她可以纵容着花映接近她的世界,陪着花映去做些平淡又琐碎的小事情。
哪怕裴离心底分明清楚,这小花妖最开始来接触她的动机并不纯良。
但是她仍然能够选择性地遗忘这一点。
因为对于裴离而言,探究背后的真相,远远没有花映带给她的欢喜来得重要。
哪怕是假的,她也要将之变成真的。
“不说那些花言巧语的时候,”她的指尖落在花映的额边,将被吹乱的碎发掠到耳后,“果然可爱多了。”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裴离突然听到了门边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
裴离眸色一变,警惕地直起身子。
她从床上走下来,放轻脚步走到房门边上。
指尖搭上门框,略微开了一个缝。
天边银月洒下清辉,将院子里照亮。
透过缝隙,她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疑惑地皱了皱眉,裴离心道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刚刚她的心神都放在花映的身上,并没有分出灵识来注意院子里有没有旁人。
所以此时裴离也不确定,刚刚的声响,是不是自己犯疑心病。
就当她准备关门就回床的时候,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了地上有一小块闪着微光的东西。
裴离心头微动。
她推开门,朝院子中走了出去。
目光四顾,裴离闭上眼沉下心神,将灵识散开,笼罩住整个天光院。
灵识如同一双双无形的大手,一寸寸地仔细扫过天光院内的每个角落。
良久,裴离才睁开眼,眉心微不可察的轻轻蹙起。
别说有人存在了,她连一丝旁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可如果没有人,眼前这堆东西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裴离的目光紧紧落在地上,散发着莹莹亮光的时光石身上。
曾经需要她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取下一小块的时光石,现在就整块整块的堆在她的面前。
月光之下,洁白光滑的石面映射着清亮的光辉。
如梦如幻。
又像一个披着绚丽外衣的陷阱。
裴离走到时光石堆的跟前,蹲下身来子,仔仔细细的用灵力探查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这堆东西送到她的院子里。
那人是谁?
为何给她?
难道说在明光书院之内,也有人洞悉了她的计划吗?
能够无声无息地隐藏身形,钻进天光院内留下时光石就离开,这人显然不是普通学子。
一个个疑问涌上心头,却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她有预感,如果取了这些时光石,恐怕会跌进更大的陷阱当中。
可不拿……
这些天来,她所收集到的时间法则又实在不够。
裴离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将这些时光石放进了空间袋里面。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许是带起了一阵凉风,床上的花映轻轻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裴离。”
裴离应了声。
“你刚刚出去了吗?”花映艰难地睁开眼,瞥了眼外面的沉沉夜色。
“这大晚上的,你出去做什么啊?”
裴离顿了顿,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听到了院外有猫叫,想给你抓一只来玩玩。”
花映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卡顿了下,“明光书院怎么会有猫呢?”
“所以应该是我听错了。”裴离重新回到床上。
她伸出手,给花映掖好被角,轻声道:“无事,睡吧。”
裴离探手将人圈进怀里。
她的体温偏凉,在这温热的夜里,像是一块透着冰爽的凉玉。
花映不自觉地往她怀里拱了拱,再次睡了过去。
裴离却只是睁着眼,想着那些突然出现的时光石,神色莫名。
-
醒来以后。
裴离便找了个借口,让花映回去云影院了。
她独自坐在房间里,沉思半晌,打开了装有蛇族内丹的小匣子。
经过时间法则淬养的内丹,外面的红色更加深了几分。
她犹疑地拿出了空间袋中时光石。
那些时光石的数量完全能够支撑她将这份残损的内丹修补。
要用吗?
裴离默然地看了片刻。
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达成的目的,但是在将内丹放往时光石之上时,她的手顿了顿。
脑海中忽然浮现小花妖的弯眉浅笑。
如果没有了灵力,她还要怎么待在花映的身旁。
裴离手心握紧,慢慢地缩了回来,将时光石放回原处。
她走到床边仰躺而下,很是疲倦地叹了口气。
世界安静下来,胸膛里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甚至,她好像还能听见血液冲撞血管的声响。
从她懂事以来,裴离就知道在她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一半人修的血。
另一半,是蛇族的血脉。
这妖力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特别的好处,除了遭受众人的奚落和排挤。
每到月圆之时,她还要经历一遍身体里每条经脉被拉扯的痛苦。
如同诅咒一般,将要跟随她永生永世。
不止是因为痛苦,这妖血对于裴离来说,是一生不幸的开端,更是种耻辱的象征。
后来裴离从藏书阁中找到一本古籍,古籍上记载,想要彻底脱离这种痛苦,只能吞服相应的蛇族内丹。
不过,副作用便是,她将失去现在所修炼的所有灵力。
从此以后,变成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份子。
在认识花映之前,裴离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