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呀,”女孩子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漂亮的翠绿眼眸忽闪忽闪,“我在——”
花映拉长尾音,唇边上扬:“渎神啊。”
分明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却被她说得缱绻而暧昧,似乎连周身流动的气息都显得勾缠起来。
她毫不退缩地仰头和克蒂南尔对视。
气氛暂时变得沉默起来,谁都没有退后一步。
克蒂南尔开口说:“你会死。”
“不会,”花映笃定地眨了眨眼,“因为克蒂南尔不会让我死。”
心脏比任何时候跳动得都快,神明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目光幽沉。
那些本该被堆叠到深处的记忆再次跳了出来,黑森林里的初次相见,圣安德烈村的数月相处,罗刹海域时的并肩作战。
迫得她不得不承认,花映对她而言就是不同的。
不论是人身,还是神体,都是特殊的存在。
狡诈的渎神者分明怀揣着不轨的心思接近,克蒂南尔听不见她的心声,不能分辨那些诱人沉沦的话语是真是假。
但仅仅只是花映的一滴泪,便让她心绪迭起。
明知那可能只是个甜美的圈套,克蒂南尔仍然再次落入其中。
她的手指移到了花映的后颈,指腹轻而缓地摩挲了下。
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有颗微小的红痣。
那是在圣安德烈村庄的篝火夜,她以最虔诚的心,说出对花映的祝福:“愿神与你同在。”
彼时的因,变成了此刻的果。
克蒂南尔的眸色晃了晃,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她就已经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映。”克蒂南尔再次叫出了熟悉的称谓。
花映睁大了眼,期待地望着她。
神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熟悉的茫然,在这一刻,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单纯懵懂的少女。
她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当然。”花映抬起手,指尖抚着神明的侧脸。
她用另一只手,带着克蒂南尔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你感受到了吗?”
“我的心永远为克蒂南尔而跳,”她往前,额头和克蒂南尔相抵,呼吸相闻,“我唯一的神明。”
克蒂南尔落在她后颈的手指顿了顿,她掀起长睫,久久地和花映对望。
“映,”她叫她的名字,红唇开阖,“向黑暗神献上你所有的忠诚。”
觉醒后的神灵终究不是单纯无知的少女,她需要更深的羁绊,将这个狡诈的渎神者永远困在身边。
便是谎言也得化作真实,让真实更加长久地存在。
不知从何而起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沿着花映的身体攀附生长,宛若牢笼。
克蒂南尔给了她最后的机会,提醒道:“会很痛,你可以选择反悔。”
花映握住她的手,固执地钻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也不悔。”
神明抿了下唇,藤蔓飞舞着生长,将花映缠得越来越紧。
她体内的光明力量,在这种强烈的压迫下,被一丝丝地挤出去。这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如同长久的凌迟。
纯粹的光明力量感受到威胁,在花映的背后舒展成带着保护性质的洁白光翼。
花映咬着下唇,这痛楚程度,可远远超过上次克蒂南尔给的那一剑。
可她仍然没有松开克蒂南尔的手,见神望过来,还牵牵嘴角,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神明本该是极度冷静而淡漠的,只有这样,才能够平等公正地对待这世上的每位信徒。
可对上那张汗湿发白的小脸,克蒂南尔的心头隐作刺痛。
承认吧。她对自己说。
克蒂南尔伸出手,将少女发软的身子拥入怀中。
花映受到的疼痛,跟着被转移了一半到她的身上。
肌肤紧密地贴在一起,好像本就该是如此的。
冰冷和灼烫最终成了适宜的温热,她们相拥,共享着一样的甜意和痛苦。
属于黑暗神的力量丝丝缕缕地将洁白的羽翼侵染,花映靠在克蒂南尔的肩头虚弱地喘息。
神说:“向黑暗神献上你的一切。”
少女气息不稳地应答:“我愿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后颈上的红痣如水墨般晕开,以肌肤为画纸,蔓延成了朵盛开的荼蘼花。
花开,契约成。
从此之后,她将与神明共存。
神在,花映在。神陨,花映亦不能独活。
克蒂南尔闭上眼,吻上女孩柔软的唇。
舌尖吸食着香甜的气息,带着至死方休的热切。
宽大柔软的大床上,墨发和银丝铺满了天鹅绒的床面。
分不清是谁的唇舌挑动了火,瓷白如玉的肌肤上落下淡红的咬痕。
女孩的身体化成了水,在唇齿和指尖留下香甜的气息。
神明自甘坠下神坛,落入人间的情缘圈套。
神力所化的藤蔓构筑成牢笼,困住了其中的花映,也同样困住了神明的心。
克蒂南尔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
承认吧。
你就是喜欢她,很喜欢。
花映,就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踵。
……
……
奥兰大陆继新神诞生后,又发生了一件堪比轰炸的大事——
新神,要立神后了。
神后的名讳被以神力,传遍了这片大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神后名叫“映”。
黑暗神的信徒们为之欢呼祝贺,光明神的信众也给予友善的祝福。
只有神宫的人心情复杂。
曾经神宫最娇美的玫瑰,毅然决然地投入了新神的怀抱之中。
不仅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折磨和拒绝,还被捧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红衣主教皮尔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缓缓长叹:“这便是命运吧。”
正如他当初挑中花映。
又如黑暗神现在做下的选择。
在日暮昏黄之时,新神迎接着她的神后。
无数的飞鸟衔着蔷薇,架成连接天际的长桥。
暖黄的光跳跃在神后洁白的裙摆上,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银发黑袍的神祇从桥的另一头缓步行来,过于耀眼的美貌让人不敢直视。
但更美的,是她望向神后的眼神。
如春风,如细雨,如山川湖泊,写尽温柔。
花映将手交到了克蒂南尔的手中。
指腹相触时,她们相视一笑。
“无论顺利或险阻,无论贫穷或富有,我将永远献上我的爱与忠诚,直至死亡。”
两道不同声线的嗓音,异口同声缓慢而坚定地立下誓言。
突然有百灵鸟绕着两人尽情歌唱,天边一道彩虹若隐若现,有花瓣从空中打着转落下,调皮地沾在肩头发梢。
睡了很久刚刚醒来的光明神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对着两人笑了下:“诺,见面贺礼。”
美好而欢闹的氛围中,克蒂南尔弯了弯腰,唇轻轻落在花映的手背。
为了这场盛世婚礼,神明准备了许久。每只飞鸟,每朵蔷薇,都是她亲自找来的。
她从没有经历过,笨拙又真诚地从人间书籍中学着该如何讨好心上人。
高不可攀的神祇,亦甘愿为爱低眉折腰。
她抬眸,嘴角漾开畅快的笑意,“映。”
“欢迎走入我的世界。”
不知为何,花映微微热了眼眶。
她同样舒展灿烂的笑意:“不胜荣jsg幸。”
在日落之时,在花海之中,花映闭上眼,抬手搂住克蒂南尔的脖颈。
温热的唇落下,吻上了面前的神明。
此后余生,独属于她的神明。
【完】
第92章 Tetrodotoxin1
每个城市里都会有无法消灭的罪恶与欲望, 当那些虚无的情绪化成实质,就成了真实存在的洞穴。
洞穴中隐藏着妖异的怪物,伺机而动,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
谓之为——“巢”。
这般危险的存在, 按理说应该避而远之, 恨不得永远也不要遇到。
但事实上, 除了少数意外被卷进去的无辜者, 仍然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前赴后继。
原因无它, 财帛动人心。一旦能够从“巢”中安全离开,就能够得到巨额财富。
但如果不能离开, 则会在外界中永久昏迷。
人们将这场用生命作为赌注的游戏, 命名为TTX——Tetrodotoxin, 河豚毒素。
犹如品尝鲜美的河豚,但凡有一点的失误,便会致死。
说不清TTX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在各大城市流通起来。
TTX的设置如同常见的恐怖逃生游戏, 玩家被投放进任意场景,需要在该场景中躲避怪物追击,并找到操控核心才可以过关。
通过的关卡数量越多,后面的难度也越高, 最后获得的奖励也就越多。
TTX有个积分排名榜, 跟众人的表现挂钩。
根据不同的通关表现, 将所有人划分为低中高级玩家,级别越高获得的积分越多。
位于排行榜前列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 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而位于第一位置的,是个洒金黑体字:Y。
字迹纤细, 显得神秘又危险。
天边的颜色慢慢暗下来,月亮爬上枝头。
黑夜降临,雀鸟入巢。
新一轮游戏,开始了。
-
花映睁开眼,入目是墨绿色的黑板,头顶时不时闪烁的灯光摇摇晃晃,气氛昏暗。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课桌前,桌上还摆放着散乱的课本和笔。
周围是空荡荡的课桌,整间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她并没有慌张,而是翻开了面前的课本扉页,上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高三(1)班,云霭霭。
想来这就是这一轮游戏中,TTX为她安排的身份了。
窗外乌鸦声忽地响起,下一刻,天花板上的吊灯跟着疯狂闪动。
“唰——”突如其来的停电,教室中陷入一片黑暗。
花映没动。
她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着,黑暗让其他的感官都随之放大。
背后的隐隐寒意,耳畔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走廊里的渐行渐近的皮鞋脆响。
“叮!”下一秒,头顶灯光骤亮,视线重新得到刺眼的光明。
花映微微眯眼。
刚刚还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室里,现在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但其中,只有几道跟她一样是凝实的,是玩家。
其他的都是模模糊糊的白影,分布在每个座位上,恍惚间都保持着看向讲台的动作。
花映跟着往上面看去,只见黑板上有鲜红的血慢慢沁出,汇成扭曲的一行血字:
game beginning。
除了花映以外,在场还有三名玩家。
最引人注目的是个高大男人,脸上有道从眼角到下颔骨的伤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另外两个都是女孩子。
一个穿着校服裙,身材纤细,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慌张之色。
另一个穿着休闲的长衣长裤,戴着副眼镜,有点紧张地从包里掏出来……一袋薯片?
“咔嚓咔嚓。”和在场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清脆咀嚼声响起。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吃薯片的女孩,她脸色一红,小声解释:“不好意思,我,我紧张就想吃东西。”
刀疤男人皱着眉,骂了句:“倒霉,怎么都是女的!”
想要通过关卡,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所以基本上默认每次匹配到一起的玩家,就是将要并肩作战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