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百来米的地方,跟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花映披着一件灰毛斗篷,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脑袋。
“统统,你这个东西真的不会被裴离发现吗?”
系统言之凿凿:【那当然了,我们三界商店出品,必属精品!】
这斗篷有个非常清纯不做作的名字,叫隐身衣。
顾名思义,穿上就能实现隐形。
而且还能隔绝灵力气息,真正做到彻底隐身。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一大必备品(bushi)
花映走到竹简化成的灰面前,为自己的联络灵符默哀了两秒钟。
她委屈,但她不说。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呜呜呜。”
花映不远不近地坠在裴离身后,看裴离并没有半点发现异样的表现,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枉费她花了大价钱,用积分兑换了这斗篷。
她倒要看看,暗影沼泽那种人烟稀少的禁区,裴离是想jsg去做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裴离的身影停了下来。
花映找了棵最高的树攀着树枝而坐,凭借她过人的视力,观察着裴离的一举一动。
前面就是被修士们叫做鬼见愁的暗影沼泽。
到了这里,连天上的日光都好像被吞噬了般,暗色浓沉。
周围的树同样失去了青葱的活力,干枯扭曲如同行将朽木的老人。
阴风惨惨,寒鸦哭号。
花映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着不适继续观望。
沼泽地广阔,不时有黑烟缕缕从其中冒出。
裴离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迈步,在花映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慢慢走进其中。
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一点点地融进黑稠的沼泽之中,最终完全沉了下去。
“嘶。”花映从树上跳下来。
她在沼泽旁边走来走去,半晌也没等到裴离重新出现。
沼泽地旁边确实长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花草,花映扯了一株没毒的。
往上面附了一丝灵力后,远远地扔进了沼泽之中。
那些冒着的黑烟在刹那间,成了一只只扭曲的手,一窝蜂地冲向那株灵草。
几乎是在一眨眼的时间,灵草就被吸食枯萎成了碎片。
花映头皮发麻。
“统统,你光说裴离是个白切黑,你怎么没说她是个疯子啊QAQ”
这暗影沼泽里充满了瘴毒,对于修炼灵力的人族和妖族修士而言,沾之必死。
这一路上要不是花映身上有法器和系统的庇护,说不定早就嗝屁了。
因此,这里才被称为禁地。
但刚刚裴离居然就那么走进去了,太惊悚了。
系统:【放心,检测到裴离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着呢。】
花映猜测,裴离身上应该也有什么法器能够保障她的安全。
“她到底下去做什么呢?”
她胆子小,而且实在不想踏进这看起来黑乎乎又黏稠的的暗影沼泽,只能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
没想到没等着裴离出来,倒是先看见了两个面熟的修士。
一男一女,熟悉的白色衣袍一角,都印着“裴”字。
是裴家的人。
这两人正是裴云初和涂音儿。
“表哥,”涂音儿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裴云初勾起唇角,“你不觉得,在这里会更刺激吗?”
涂音儿脸色一红,喊得缠绵悱恻:“表哥……”
这两人完全不把危险的瘴毒放在眼里,抱着就开始啃了起来。
被迫围观活春宫的花映:“……”
大受震撼,刺激刺激。
该说不说这裴云初身材还不错,她捂住眼睛,从指缝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涂音儿红着脸依偎在裴云初的怀里,情意绵绵地问:“表哥,你会娶我吗?”
裴云初的手落在她的头顶,状似温柔地抚摸。
“涂音儿,”他唇边上扬,叹息似的笑了声,“你还真是傻。”
下一瞬,就见他的掌心间凝聚了一团灵力,猛地拍向毫无防备的涂音儿。
花映:!!!更刺激了!
涂音儿突然遭到重创,惨叫一声,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裴云初的桎梏。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地被抽出,身体痛苦着扭曲,艰难地问:“为,为什么!”
裴云初冷然一笑,毫不留情地硬生生抽出了她的生魂。
看着软塌塌倒下去的涂音儿,他嫌弃地擦去唇边染上的女人唇脂。
“不是喜欢我么?”
他随意地踢了一脚,低下头漠声说:“为我而死,该是你的荣幸才是。”
眼睁睁看着画风崩塌到诡异凶杀现场的花映:he tui!死渣男!
绝了,先是裴离,再是这个裴云初。
这裴家的人还真是一个顶一个地不正常。
裴云初捏着涂音儿的生魂,同样走到了暗影沼泽旁边。
他眼中暗焰灼灼,施法将那缕生魂抛向了沼泽。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什么咒诀。
沼泽中的黑烟顿时跟看见羊的狼群般一拥而上,将生魂吞噬干净。
耳边隐隐还能听见涂音儿痛苦的惨叫声,花映看得毛骨悚然。
而吃饱喝足以后的黑烟各自散开,沼泽露出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通道。
裴云初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容地踩了上去。
眼看那条通道将要关闭,花映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在系统的再三保证之下,闭着眼跟着冲了进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沼泽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宝藏,才会引得裴离和裴云初前赴后继地赶过来。
暗影沼泽之下别有洞天。
花映再睁开眼,看见的是阴暗潮湿的洞壁。
看起来像是在溶洞内,散发着阵阵幽冷的气息。
而在正中间的位置,放置着一个悬空的奇异木盒。
木盒身上隐隐有血光闪烁,上面划了很多奇怪的纹路,还贴了许多黄色符箓。
总之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但裴云初见到以后,双眼顿时一亮,“原来古籍里说的都是真的!”
他神情激动地三两步走到木盒之前,伸出了试探的手。
指尖用力,木盒上的一张符箓非常轻松地就被他扯了下来。
裴云初大喜过望,更加起劲地扯着上面的黄符。
花映一脸懵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她对裴云初没兴趣,更想知道裴离去哪里了。
这溶洞虽然算不得窄小,但能藏人的地方一览无遗。
裴离不在吗?
在花映觉得失望的时候,裴云初终于将木盒身上的所有禁制都统统斩断。
他如获至宝地捧着木盒,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打开。
但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裴云初想扔开木盒,身后却突然有破水声响起。
一只纤白的,犹带着水珠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背上,迫得他的身子不由向前倾去。
而前方,正是那个诡谲的木盒。
与此同时。
一只全身黝黑,长相怪异的虫子,从木盒中爬出来,一口咬在了裴云初的胸口。
裴云初避之不及,发出一声痛呼。
黑虫化作流墨,顺着被咬的那一处钻进了他的体内。
隔着衣服,花映也可以清楚地看见股股黑线顺着裴云初的四肢百骸而延伸。
裴云初叫得比涂音儿被抽生魂的时候还要凄厉。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到熟悉无比的白色衣角。
再往上,是那张似乎永远沉静而温柔的美人面。
“裴,裴离!”裴云初咬牙切齿,“是你,你竟敢算计我!”
看见裴离的这一刹那,他突然懂了一切。
来离恨天之前,在裴家看见的那本古籍,根本就不是意外发现,而是裴离伪造好一早就放在那里的。
上面写着:
离恨天内,暗影沼泽之下,藏有秘处。有一木盒,以黄符封之。内有菩提叶,得之可净根骨,开天脉,有缘者取之。
所以他才会故意勾着涂音儿来到暗影沼泽,以献祭生魂的方式,换来进入沼泽的机会。
但实际上,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菩提叶,而是可以将修士化作傀儡的魔虫。
中计了!
这全是裴离设下的圈套!
裴离拂去面上的水珠,淡定地施了个诀烘干衣裳和长发以后,才望向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裴云初。
她刚刚一直藏身在水潭之中,等着裴云初想要抽身逃离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
“兄长,”她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如常般轻柔,“死到临头,终于聪明一回了。”
裴云初脸色扭曲,指尖发颤地指着裴离,眼中尽是怨毒,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裴离走到他跟前,没怎么用劲就将裴云初踢倒在地。
“兄长。”她俯视着地上痛苦抽搐的男人,一脚踩在了裴云初的脊背上。
裴离勾起浅笑。
“堂堂裴家少主,现在只能是我脚下匍匐的狗,滋味如何?”
裴云初体内的黑气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挣扎着问:“为什么!”
裴离的脚踩在他伸出来的指骨上,略微用力,清脆的折断声响彻在溶洞之中。
“为何啊……我想想,”那柔静温婉的美人勾了勾唇,眸光冷淡,“从我第一次被迫向你下跪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裴离微微阖了眼,想起很多从前的旧事。
北域的春季,总容易下雨。
雨珠顺着屋檐凝成一线,滴滴答答落到青石板上。
她就跪在地上。
身上湿得透彻,脸色苍白,腰却挺得很直。
“知错了吗?!”裴殊光神情冷漠地厉声问道。
他是仙门世家裴家的当代家主。
也是裴离的父亲。
当然,对于裴殊光而言,庶女根本算不上是骨肉。
何况是有妖族血脉的庶女。
这一幕在十几年间上演过无数遍,四周的家仆都是一脸的见怪不怪——每当少主裴云初出事,倒霉的总是离小姐。
可怜了离小姐,多乖巧又温柔的一孩子。
可惜是庶生。
眼下也一样,分明是裴jsg云初强行拉着裴离去妖兽山脉,结果运气不好碰上了金丹期修为的妖兽。
生死存亡之际,裴云初居然扔下裴离跑了。
裴离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回家以后,裴殊光不仅没关心她半句,张口就是一声“跪下”。
雨丝很冷,未上药的伤口犹在作痛。裴离有些恍惚地想,知错,知什么错?
哦。
裴殊光说,定是她撺掇裴云初去秘境,害得他的好儿子脸上破了道口子。
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裴离闭了闭眼,讥嘲地勾了勾唇。
早该知道的。
在裴殊光眼里,她的命抵不过裴云初半根手指头。
尽管妖族和人族已经签订协议和平相处很久了,但对于思想老旧的世家和仙门来说,仍然打心底看不上妖族。
所以她的存在,成了时时刻刻提醒着裴殊光的一根尖刺。
作为仙门家主的他,却曾耽于一个卑贱蛇妖的美色之中,没能抵抗住诱惑。
他将自己的错误,发泄在裴离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继续维持自己高大的形象。
冰凉的雨珠沿着少女挺直的鼻梁,滑落过淡色的唇珠。
她哑声,一字一顿道:“孩儿不知。”
闻言,裴殊光怒哼一声:“你就跪到天黑,给我好好反省。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他抬手落下一个术咒,顿时,一阵无形的沉重压力落到裴离身上。
压得裴离气血翻涌,肩胛胸骨仿佛要裂开一般。
她低垂眸,抬手揩去唇边的血渍。
雨声淅沥,她从天亮跪到天黑。甚至,还被裴殊光压着向裴云初下跪致歉。
裴离永远记得,裴云初抬手拈起她的下巴,招猫逗狗似的,漫不经心地对裴殊光说:“这张脸生得不错,以后送到其他世家去做炉鼎换些资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