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竖起手指发誓,“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绝不乱动。”
模样乖巧得不行。
裴离拳心握紧,她看了眼花映,又看了眼那边正因没人拦得住而流露出得意姿态的探子。
“好。”
她抬手在花映发顶碰了碰,极快地说了声:“等我,很快。”
眼看那蛮荒探子就要冲出人群,突然从侧面飞出一道白色身影。
裴离一脚踢在那探子骑的马身上,骏马受痛,立起身长长嘶鸣一声。
探子始料未及,差点被甩下马。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裴离又步步紧逼地追了上来。
她身上没带武器,只能并起手指,以章为刀,一招一式都向着探子的死穴而去。
马上的空间不大,加上马受了惊,想要避开裴离的攻势很难。
探子不得已翻身下马。
他刚下马,裴离紧跟着追了上来。
能潜伏在北漠做探子的人,他的身手也很不错。如果是平时,他觉得就算不能打败裴离,也能找机会逃走。
可眼下身后还有几个军士,若是被他们追上来了,只有死路一条。
探子心一横,眸光一扫,边跟裴离打斗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佯装不敌,被裴离逼得步步后退。
眼看裴离就要倾身将他捉住的时候,探子忽然往旁边弯腰一滚。
裴离瞳孔骤缩。
那个方向,是花映!
被探子扣住脖子当人质的时候,花映还是懵的。
她明明已经在墙角充当一动不动的蘑菇了,怎么还能这么倒霉。
这说来也不能怪她,因为探子并非是随便选的目标。
他眼光锐利,虽然花映戴着面具,一眼就看出了花映身上穿的衣裙,材质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才有价值。
“让我走,”探子恶狠狠地说,“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手指扣拢,将花映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裴离脸色难看地停住了动作。
此时,那几个军士也追了上来。
他们看见眼前的景象,略有犹豫地停顿住。
“这下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放他离开?”
为首的军士皱眉道:“不行,绝不可以!”
军防图至关重要,若是泄露,将会酿成大祸!
“姑娘,”他对花映咬了咬牙,“对不住了!”
牺牲一个人,换来北漠无数人的平安,值了!
说罢,他们就抽出了腰间弯刀,准备逼向探子。
“等下。”裴离冷声开口。
她动作迅疾地从这军士手中夺过了弯刀,沉声说:“让我来。”
看见花映被劫持,裴离紧张又愤怒。但越是这种情况,她知道越要保持冷静。
所以,她只是低低地呼出了一口气。
“花映。”裴离叫她的名字。
花映抬眸,和她隔空相望。
裴离说:“信我。”
很奇怪,分明性命都被掌控在探子的手中,但听到她的这句话后,花映的心奇异地稳了下来。
她点不了头,只能拼命眨眼。
下一瞬,花映猛地用袖中藏着的簪子,扎向探子的大腿。
探子痛呼一声,手上失了劲,花映趁机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
她屈肘,从探子的手中将将脱离半步。
探子震怒,没想到会在这么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手上翻了车。
他正准备将她抓回来,眼前寒光一闪,弯刀带着凛冽的风呼啸而至。
裴离欺身而上,不留余力地一刀砍下。
分明两人之间没有交流,却默契得如同排练过无数遍。
血光飞溅。
裴离另一只手揽着花映的腰,将她的头往怀中扣住。
很轻地说:“闭眼,莫看。”
后面的事裴离没再去管,带着花映退去人海。
“伤了没有?”裴离沉声问道。
她手扶着花映的脖颈,低眸小心地查看她有无伤势。
花映抬起头,正好落进那双潋滟的墨眸之中。
她笑笑:“我没事,你别太紧张。”
裴离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那样沉而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花映觉得那搭在她颈边的手指好似也跟着烫了起来。
准备说的话骤然失语,卡在了喉边。
空气沉寂下来,两道目光相撞,又溶于彼此的眼中。
微光在其中跳动,仿若海面上的萤火。
海底之下是什么?
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
第二日。
花家。
花父和花修瑾虽是文职,但每日都也得去军营。
今日也是一样,两父子早早就离开了家里。
于是府中只剩下花映和花母。
花映打着呵欠,听到花母笑她:“多大人了,怎么还天天睡不够?”
她心虚地咧了咧嘴角,昨天因为那突然发生的事,闹得回来晚了,都没怎么能睡好觉。
而且她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裴离最后看着她的眼神。
幽深暗沉,欲语还休。
叫她看了便想下意识地避开,似乎若是再向前一步,就会接触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花母拉着她聊了几句后,忽然提起了裴离,“映映,你和那位裴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花映点头,高兴地说:“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花母笑着摇摇头,问道:“那你觉得那裴小姐人怎么样呢?”
“自然是特别好。”花映认真地回答。
花母若有所思地问:“那你觉得,若是裴小姐做你的……”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门外传来了动静——是花家父子回来了。
花父和花修瑾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不过脸色一个比一个地奇怪。
“今日怎么这么早?”花母疑惑。
花父嘴角扯了扯,说:“今日营中没什么事,便回来了。”
“瑾儿,带你妹妹去院子里玩。”
花映知道这是阿爹阿娘要商量事情了,她只好乖乖跟着花修瑾走出去。
“哥哥,”她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在军营里遇到了什么事啊?”
花修瑾说:“没有的事,别多想。”
可花映跟他多年兄妹,一眼就看穿了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她嘟起唇:“不说就不说,我才不稀罕知道。”
“来,”花修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给她,“给你玩。”
碧绿的草梗被编成了蛐蛐的样子,栩栩如生的立在他的掌心。
他小时候常常用这一招来哄花映。
现在也有用。
小姑娘惊喜地拿起来把玩,忘记追问他后面的事情。
花修瑾靠着廊柱,看着自顾自玩得开心的花映,心神却发散开来。
想起了今日去军营遇上的事情。
离谱,太离谱了。
一大早,裴树就叫去了花父,花修瑾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要事商谈。
然后过了一阵,花父神情复杂地走出来,看着花修瑾的第一句便问:
“瑾儿,你想娶裴小姐为妻吗?”
花修瑾当时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闻言差点没忍住呛到了嗓子眼。
“阿爹何出此言?”
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花父道:“刚刚裴树将军找我相谈,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了几分这个意思。”
花修瑾满脸拒绝:“阿爹,我觉得我的婚jsg事大可不必这么着急。”
花父瞪他一眼。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着急?再说了,你若是一直不娶,映映的亲事也没办法谈。”
花修瑾沉默了。
这理由他还真没办法辩驳。
时人讲究长幼有序,他是兄长,若他未曾婚娶,花映作为妹妹也只得推后。
可那裴小姐……
花修瑾头疼地扶着额头,他对裴离就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记忆,就是那是花映最喜欢的好朋友。
在他心里,那就是跟花映一样的小丫头片子。
“算了,”花父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你说也没用,回去我跟你阿娘商量去。”
花修瑾:“……”
所以为什么要来问他,多此一举。
花映手里捏着草蛐蛐,悄悄抬头看了花修瑾一眼,发现哥哥竟然在发呆。
她眼珠子转了转,弯腰悄悄从院子里溜走,跑到了阿爹阿娘的房门口。
花映趴在门边,恰好听见了从中漏出来的一点声音——
“我觉得裴小姐不错,和瑾儿不失为良配。”
“啪嗒。”是花映手上失了劲,不小心推动了房门。
“映映?”花父花母奇怪地看着她。
花母笑着骂她一声,“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怎么还偷听大人说话。”
花映却只是眨眨眼,愣愣地问:“阿爹阿娘刚刚说的什么?”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花映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花母想了想,没有避讳。
花母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很喜欢那位裴小姐吗,让她做你的嫂嫂,好不好?”
第66章 恰如桃李遇春风10
耳畔隐有嗡鸣。
花映隔了一会儿, 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
花母跟花父笑着,想起了旧事:“小时候映映不是还一心想着跟人家裴小姐成为一家人吗?”
花映扯了下嘴角,低声说:“是啊。”
她转身离开,连阿爹阿娘后面说了些什么都没去注意听。
“映映。”青年的声音响起。
花修瑾叫住她,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还在院子里找了你半天。”
花映低着头没说话。
“怎么了?”花修瑾皱眉, 低身摸了摸她的发顶, “谁惹我们小姑娘不高兴了?”
“没有。”
花映抬眸, 看着面前眼底满是忧急的青衣公子。
这是从小到大都会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
她慢慢弯起唇角,说:“哥哥, 我没有不高兴。”
“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这句话后, 花映就越过花修瑾, 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
花修瑾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怎么觉得这丫头有点奇怪?”
正屋里。
花父道:“我觉得此事可以从长再议。”
他面露沉思,“以那裴将军在北漠的地位,想为裴小姐找个什么样的如意夫婿没有?为何偏偏看中了我们瑾儿?”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树太过主动热情, 反而让花父心中犹疑不定。
花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不能是因为我们瑾儿最为优秀吗?”
花父连忙陪笑道:“夫人说得对。”
“只是——”
他轻轻叹息,缓声说:“毕竟是瑾儿的终身大事,还是再看看吧。”
花母眉心轻皱,这次没有出声反对。
-
花映回了自己的房里。
她坐在床上, 脑袋里空空如也, 只回荡着刚刚阿娘问的那句话——
“让那裴小姐做你的嫂嫂,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