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麟岱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灵兽,还在鹰头戒指里吃草呢。
“前辈,能不能……”
麟岱想说能不能给他的其余几只灵兽也找个住处,但又没好意思开口。
他已经很麻烦楚佛谙了,再提要求,会不会不大好……
虽说他活不了多久,这点麻烦对于和光仙尊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能,能,什么都能。”
楚佛谙压根没听麟岱的要求,就立马答应了他。仿佛他不答应,青年就会立马消失让他再也找不着。
“先去吃饭吧,祖宗,再过会就容易积食了。”
————
晚饭没有别人打扰,麟岱也轻松许多。楚佛谙似乎在把他当小猪养,竟命人做了一大桌子菜,三四口暖锅烧的滚烫,麟岱被哄着吃下了两大碗,他不吃楚佛谙就夹着东西喂,麟岱不好意思不吃,最后撑的都怀疑人生了。
饶是他力能扛鼎的巅峰时期,也不见得能吃下这么多。
楚佛谙这样担忧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忧心自己的胃?麟岱觉得奇怪,就看见楚佛谙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麟岱,消食的梅子丸。”
梅子丸好吃,麟岱眸光一亮,取出一颗含在舌间。
酸甜的滋味令他唇齿发麻,他不禁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
“前辈为什么要喂我这么多?”
“哪里多了,这么小的碗,还没我一拳大。”
麟岱撇嘴,心想你的拳头可够别人吃半辈子了。
“你平时都吃的太少了。”楚佛谙皱眉,他低着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
“猫食大的一口,还没人家十三四的男孩吃得多。”
麟岱想反驳十三四的男孩吃不了这些,却忽然想起自己十三四时过的也不是正常孩子该过的日子,只好作罢。
他撑着下巴看向楚佛谙,这才发现他捧了个小册子,很不起眼的那种,上书:
《泽渊起居录》
男人捧着册子,提笔很仔细地记录。
楚佛谙居然把他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了下来,麟岱甚至看清了男人刚写的:
“正月初九……饭两碗,皆为肉食,时蔬一口未动……挑食……”
麟岱羞得满面通红,又不好阻拦男人行事,于是楚佛谙收获了一颗沉默的红柿子,气呼呼的那种。
用过晚饭,麟岱又困了。
他没有修为,身体又虚弱不堪,前几日四处奔波也耗费了他太多心神,现在就更容易累了。
楚佛谙似乎很害怕他喊困,拉着他的手在涅罗宗内散步。
麟岱注意到有许多人在偷偷看他,这使他不得不抬头挺胸,做出副端庄严肃的模样。
午宴时已经够丢脸了,晚上要好好表现。
楚佛谙轻笑一声,道:
“我带你去看九色猫。”
麟岱绷不住了,拽住他的袖子。
“真的吗,真的有九色吗?”
楚佛谙点了点他的脑门。
“当然,骗你做什么?”
麟岱满脸抑不住的笑容,他越走越快,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嘴上说道:
“快点啊前辈,我想看猫猫。”
楚佛谙任由他拉着,笑容中却泛出几分苦涩。
青年的灵根破损的太过厉害,根本就没有修复的可能。
除了更换……他虽是天品灵根,却是属水,与青年完全不匹配。但是可以搜遍天下四方,找一位出世不久的火灵根,刨出来,替换青年碎掉的灵根。
偷换根骨乃逆天而行,若真的做了,必遭天谴。
若不做,待青年元寿一尽,几十年后就会离开他。
他伤的这样重,说不定老来会饱受病痛折磨,想到那种情形,楚佛谙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第55章 猫猫共浴
“小麟岱。”楚佛谙突然唤他。
“前辈, 猫猫脾气好吗,它让人抱吗?”
青年回头看他,表情鲜活明媚, 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盛着细碎的微光。
楚佛谙心口怦然,他也笑起来,神态松散, 但眸光却一点点坚定。
“当然好啊,脾气不好可以再驯, 总有合适的。”
总归能找到合适的,人间这么大,不可能一个火灵根都没有。
麟岱不以为然。
“前辈你不知道, 猫不是狗,猫猫就是要惯着的。”
楚佛谙点点头,“对, 猫猫就是要惯着的。”
————
九色猫其实通体雪白,只有耳朵上有斑斑点点的彩色, 长虹一般绚丽。
一双异色瞳左蓝右金,瞪得圆乎乎的,偏偏脸又很胖,都瞧不见脖子。
娇憨地喵了两声,看见麟岱, 忽然非常乖巧地躺了下来,四脚朝天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麟岱捂住心脏,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去抱抱它。
“哎呦, 你好漂亮, 小公主, 你怎么这么美。”
麟岱差点就哭了,他跪在地上,双手在猫猫洁白的皮毛上游走。
“小麟岱,地上凉。”
楚佛谙一惊,连忙来扶他。
麟岱则毫不关心。
捏捏爪子,捏捏尾巴尖,再亲亲鼻头。
猫猫过分有猫德,怎么揉弄都不生气,简直神仙脾气。麟岱发誓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样亲人的猫,它亲人到几乎可以称得上谄媚。
麟岱拍它的屁股,它也只是轻声喵了一下。继而斜着身子,擦着麟岱的裤脚而过,待麟岱转身寻它时,又踏着娇娇的步子从另一边绕过来,老神在在地坐在麟岱身前。
舔舔爪子,妩媚地看了眼麟岱。
“小公主,小宝贝,小猫猫。”麟岱眼含热泪,恨不得将它的脑袋含在嘴里吸一吸。
“小公主,小祖宗,你可起来吧。”楚佛谙终于拽起了化在地上的麟岱,拉着他坐到一旁铺着厚实羊毛的秋千上。
花房冬天里没什么花,秋千两侧还没来得及爬满牵牛,麟岱将猫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
虽然没有琼牙敦实,但这只猫猫也算是猫中的丰腴美人了。它打了个哈欠,露出几颗尖尖的小牙。
又是一阵心悸,麟岱抱着它亲啊摸啊,羡煞楚佛谙。
装什么女人啊,他想,早知装成一只猫了。
“谁是世上最美的小猫啊?”麟岱握着九色猫的两只前爪,一边晃动一边问它。
猫猫尚未开智,只会喵喵叫。
楚佛谙则在心里回答:“是我们小麟岱啊。”
“是我们小猫啊。”麟岱把脸埋在小猫肚子里,深深吸了几口气。
“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楚佛谙试图分散青年注意力。
“好。”麟岱满口答应,“小公主……就叫九公主吧!”
楚佛谙坏笑了一下,“好啊,我明日就打个身份玉牌,挂它脖子上。”
麟岱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楚佛谙语气中的不对劲。
男人的确很温柔,但他想做什么不端庄、不优雅的事情时,声调和神态都会变得有稍许怪异。
麟岱看了看满面春风的楚佛谙,又看了看乖乖舔毛的大美猫,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他沉醉地又吸了一口。
“好漂亮啊九公主,娇娇小猫,胖乎乎的……”
麟岱没有注意,他口中的娇娇九公主,蓬松的大尾巴下藏了颗小铃铛。
诚然,九公主是只公猫,只因臀部的毛发过多和容颜甚美,被麟岱理所当然的认成了小母猫。
天渐渐黑了,楚佛谙见麟岱舍不得撒手,便提议: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让它天天陪着你。”
麟岱抚摸猫头的动作迟缓下来,片刻后,他扬起了个笑脸。
这笑是硬挤出来,楚佛谙一下子就读出了其中的苦涩。
“不用,琼牙看见了会闹的。”
楚佛谙走近,拉住麟岱的手,扶起了他。
哪里是在乎什么吃醋的小狗,分明是觉得自己短寿促命,不愿与世间有过多牵扯。
他不好触及青年的伤心之处,这也是他的伤心之处。
当时人魔结界无端被损,他亦受了好重的伤,于床上躺了三个月,还以为老天爷要收了他的命。再睁眼时,麟岱已经身在魔界。
他头一次与鹿鸾山发怒,两人相识多年,他三令五申要好好对待青年。可鹿鸾山一句“他是我的弟子”,就让楚佛谙哑口无言。
对啊,他是麟岱亲自选的师尊,还是麟岱的命定之人,说什么也轮不到他楚佛谙。他不过是在与友人切磋时看了那少年一眼,就恬不知耻地想索要回来。
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做出些破格之事,不要将心中阴暗的思想展现出来。可那些心思就像心底的水洼,一时不察便生出了满塘蚊蝇,细小的骚动使他夜不能昧,他辗转反侧,理性与欲望斗的两败俱伤。
他不是没动过暧昧的心思,麟岱十六岁生辰,楚佛谙私自为他卜卦。红鸾星动,墙内桃花。
可那姻缘线的另一边,偏偏不是他。
是他冷冰冰的老友鹿鸾山。
楚佛谙崩溃了,他亦是天机录在册仙尊,他亦善使剑,他甚至有着比鹿鸾山还要高大俊美的皮囊。
他有着难以言说的爱意,却被天命狠狠的拒之门外。
而麟岱那样崇拜他的师尊,他还以为……还以为麟岱真的喜欢他。于是他不敢再出现在麟岱面前,偶然相见,也只是扮作年轻的女子。
他不敢与鹿鸾山过多争吵,这人本就没有多少人情,再吵下去,怕他会更厌烦麟岱。
他怕麟岱失望,怕麟岱受伤,他只能等着青年自己回心转意。墙内桃花,不可攀折,楚佛谙是真的很怕自己的强行夺取会改变青年的命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直至今日,楚佛谙还是在意鹿鸾山那个命定之人的身份。他时常想月老是不是牵错了红线,他和麟岱彼此相爱,他们才是那一对天造地设的爱侣。ƇHĐJ
若果麟岱长在他身边,他肯定会把他养的比那只九色猫还要白胖,他更不会让麟岱作为什么狗屁的人族使者到访魔族。他会把他放在心尖上,十几年如一日精心照料,哪怕麟岱不喜欢他,他也会放他风风光光地与心上人结亲。
麟岱会成为上修界最贵气逼人的小公子,或者是最神秘强悍的隐士,总之什么都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敏感伤情的青年。
他对不起麟岱,万千条路中,他居然看着麟岱走上了最苦的那一条。
麟岱放下猫猫,拍拍它的怕屁股让它自己去玩。
猫猫抖着大拂尘走了,麟岱欣慰地看着它的背影,对楚佛谙道:
“前辈,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楚佛谙:“???”
居然被猫猫说是猫猫。
“为何?”
楚佛谙虚心求教。
“说不出来。”麟岱忽然笑了一下,“但真的很像。”
楚佛谙喜欢他的小表情喜欢的不得了,他俯下身,浅浅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那让大猫猫带小猫猫回家吧。”
“家”这个字莫名触动了麟岱,他抬起头,注视着楚佛谙的眼睛。
“这里……算是我家吗?”
他以为楚佛谙这样的人不会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他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云,而不是一棵万年不动的雪松。
楚佛谙心口一酸。
“这里不是……”
涅罗宗当然不是青年的家,这里于他而言还是太陌生。
他环抱住少年,“但我是。”
我是你的家。
两人相拥,麟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总是短暂出现,又俶尔远去,他在患得患失中消磨了对幸福的向往,如今,他觉得自己选对了。
好像他们本来就该相爱,这是命中注定。
“好啦,小公主,小祖宗。”楚佛谙轻轻拍着他的背。
“别哭,哭得我心都碎掉了。”
“我没哭……”麟岱用浓浓的鼻音回应他。
“好,你没哭,是肩膀它自己湿的。”
楚佛谙柔声哄小孩。
两人走走停停,回到了佛谙殿。
麟岱正琢磨着怎么炼出一颗绝世好丹来回报楚佛谙,却听见男人说:
“小麟岱,你先准备一下,我去碧清池等你。”
麟岱惊愕地看着他,男人自顾自地脱下外衣,只穿着亵裤,披了件软烟罗金纹黑袍,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向寝宫走去。
很急的那种。
麟岱慌了神,他原地转了两圈,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什么。
该准备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