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修为尽失后——冷漠的电工电子

作者:冷漠的电工电子  录入:05-23

  今日晨起时,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灵气逼近的波动了,连脚步声都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手脚浮软,五感逐渐衰弱。
  兴许是青鸟髓强健神魂后带来的二重伤害,他身体的衰败程度快得连锁灵阵都跟不上。他的意志越清晰,身躯就越痛苦。碎裂的灵根拼命汲取灵气,可一丝都留不住,周身灵气激荡飞溅,最终也只是提醒他人,自己还活着而已。
  他像泼在地上的残羹剩饭,没有任何价值。
  麟岱眉间涌上些悲戚之色,将手中鱼食尽撒入水中,准备从乾坤袋中取出灵芝晶露为龙鱼护养鳞片。龙鱼艳若红云,抢食时上下翻腾,溅了麟岱一脸水珠。琼牙不满地冲那石缸龇了一嘴,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为主人擦脸。
  那帕子做工粗糙,边角处歪歪扭扭地绣了个“琼”字。
  琼牙就捏着这做工拙劣的帕子擦拭主人白玉似的脸,却见青年一对青黑剑眉下的桃花眼里,盛着小狗看不懂的情绪。
  琼牙忽然就不敢碰他了,院子外的白菊好歹还一瓣一瓣紧密密挨着呢,可他的主人,轻轻戳一下就要散架了。
  琼牙看着身侧拥挤的白菊,猛地起了几分怒气,他小心翼翼地从青年怀中挣出来,一边扶着青年脑袋拭干他鼻尖上垂落的水珠,一边显出尾巴将那束花“啪”一下扫到角落里。
  青年被他这举动逗笑了,苍白的脸颊浮现出难得的艳色。他用额头抵在琼牙的虎口处,咬着唇微颤着肩膀无声大笑。琼牙没感应到奇怪的情绪,便知道他是真的在笑,也随着憨笑起来,身后的大尾巴摇成了天圆剑阵。
  小笨狗,麟岱想。他咽下喉中即将涌出的血腥,指了指门示意琼牙将它关紧,不要让冷风吹了进来。
  琼牙胡乱收了帕子,转身去关门。麟岱趁机拿茶水漱了口,再抬头,却看见琼牙绷紧腰身做前扑状。
  “回来!”麟岱唤住灵犬,好不容易咽下的血气又泛了上来。他胸口刺痛,挺直的身躯忍不住瑟缩了几分。
  麟岱咳了两声,抬头看向来人。
  言清抱着束火红的莲花,狐狸眼微微一挑,笑道:
  “好护主的灵犬,泽渊不如借我几天。”
  麟岱不着痕迹地抹掉唇边的血点,道:
  “师叔说笑了,灵犬蠢笨,冒犯了师叔,还请师叔勿要怪罪。”
  蠢笨的琼牙冲着言清龇牙,他对这人可没什么好脸色,上次见过他后,主人低落了好一会,甚至因为他吃了只蝴蝶就拍他的头。
  房门大敞,冷风灌入,麟岱被吹的发丝飞动,不禁微微侧了下脸。琼牙一惊,连忙显出原形,热乎乎的把他拥住。
  言清似乎没有关门的打算,他堵在门前,信手将那红莲抛出。红莲沾地就没影了,暖气渐渐从地上浮了上来。室内忽的变得暖融融的,像是阳春三月。
  “偶然得到的小玩意,拿来给泽渊瞧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在窄小的屋子里梭巡起来。看到麟岱随意扔在博古架上的废弃丹炉,调笑道:
  “我师尊给的?骗小孩的玩意,哪里炼的出真丹。”
  继而又看到那金贵到用鬼面朱砂木打造,以红缨宝石镶嵌的百宝箱,咂了砸舌,道:
  “鹿一黎那孩子是真的大方,泽渊竟分毫未动?怎么了?不喜欢?”
  他转过身与麟岱对视:
  “还是说,骨珑仙尊给的更多?”
  这话越听越奇怪,麟岱低垂眉眼,说:
  “我一介废人,岂敢令诸位为我劳耗。”
  关于言清,麟岱其实对他没有多少了解。他入宗门后,就一直跟在颂煌仙尊身边学法术。
  仙尊避世多年,只留得一缕分神教导他。偶有传讯,也只是提点他记得藏锋自省束己之类的。言清则是颂煌仙尊的亲传弟子,每日能上山听训,与仙尊博弈论道。
  他风流俊美,人缘极佳,兼之出身名门,所到之处必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很多时候,麟岱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甚至有意避着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种人打交道,应该说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就是这样奇怪,他一边期望着能有人关心他,一边又抵触与人相交。
  麟岱不知道该如何断定这种心思,就姑且称此为矫情吧。总之,因为矫情,他与这位小师叔没有太多交情。有时他修炼遇阻,也想过去请教一番。但一看到那张谈笑风生的脸,麟岱忽然就没了上前的勇气。
  言清应该也没注意到他,上次出使魔界应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言清说他天赋异禀,说他少年成才,给他说得几乎化成了一堆热乎乎的糖浆。后来魔界使徒翻脸,他护着众师兄弟撤退时为言清挡住了致命一击,言清说回到宗门必然要好生感谢他。所以麟岱才有胆子去问他借用洞府。
  结果这人,似乎也是为了取笑他而来。
  麟岱觉得自己应当是受了什么诅咒,他要么被忽视,要么被针对。身边的人不是背后讥笑他,就是当面讽刺他。除了鹿一黎,暴躁师弟一般直接上手打。
  同他玩得好的,不是狗就是猫。
  麟岱叹了口气,正盘算着如何送走这位大佛,言清却绕到他小憩时用的美人榻边,并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麟岱愣了一瞬,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他没有什么朋友,才会觉得此举甚是失礼。听闻好友间常常同车同袍,甚至促膝长谈抵足而眠。言清广结善缘,君子阁门庭若市,坐一下床榻又算什么。
  麟岱说服了自己,然后眼睁睁看着言清挑起他掷在榻上的心衣,单手把玩起来。
  麟岱:“……”
  “泽渊真是不拘小节。”言清双手捏着那片仅能包裹住前胸的一小块布料翻看了一下,麟岱甚至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言清似乎没注意到麟岱已然苍白的脸色,仍自顾自道:“这种粗糙料子也穿得下去,不会磨着难受吗?”
  说完他看向麟岱裸露的颈脖,目光在那半露的锁骨上停了几秒,然后扫向犬形的琼牙,冷笑一声说道:
  “看来灵石都花在这家伙身上了。泽渊真是被惯坏了,不知节俭,你现在还能同从前那般挥霍吗?”
  麟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眼前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那点可怜的认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言清的狎昵态度,却又开始反思自己从前哪里挥霍。
  麟岱自以为还算勤俭节约,除了养灵宠花费有那么一点点多之外,其他方面他甚至能称得上抠搜。他从前住清平水榭,有一个大莲塘,里头就养了这么几尾龙鱼,每个月灵芝晶露就哐哐往里倒……
  游动的龙鱼激起水声,他缓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想把手中的灵芝晶露打开,结果好死不死,言清又问了一声:
  “不会磨着难受吗?”
  泾州产的白玉透光且不易碎,玉瓶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都没有出现一丝裂缝。
  言清捡起谙小瓶摇了摇,看见那底部晃动的浅浅一层,不禁叹口气道:
  “原来泽渊落魄至此,是师叔疏忽了。”
  说着,他将一枚月牙形腰牌按在美人榻上的空心木枕上,敲得好响一声,很随意的说道:
  “有什么需要的,便来找师叔。君子阁晚间不见客,泽渊若是嫌人多,就晚些来。”
  麟岱还在沉浸在刚才的打击中,满脑子都是磨着难受不难受。直至琼牙发出了低吼声,方才惊觉言清已经逼近眼前,正低着头看着他。
  言清见他终于回过了神,还想调笑两句。可腰侧的传音符已经震荡起来,他粲然一笑风光霁月,临走前还不忘说道:
  “师叔在君子阁等你。”
  听闻此话,麟岱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他望着那木枕上的月牙腰牌,忽的倒吸了口凉气,瞬间觉得博古架上那方方正正的百宝箱都不正经起来。他抚着琼牙的脑袋沉默良久,等到琼牙脑颅上那几根毛都被薅秃了,才沉声说道:
  “去丹心阁。”
  之前的丹炉损坏严重,他急需一件新的。
  他不能再等了,他死期将至都不能免除被人随意揉捏的命运。琼牙还是条小狗,往后漫漫余生,不知道该如何煎熬。
  仙鹤出了瑶光殿,飞过太阿宗高大巍峨的行宫,歇在了白菊烂漫的北院。他四下看了看,然后移步到了那扇被踹坏又修好的木门前。

  他以喙叩门,不长不短三下,恭恭敬敬。仙鹤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开门。这让他犯了难,太阿宗几千间屋子,唯独这间进不得。
  禁足还有半日,这人却不见了。
  仙鹤在门口蹦跶了半天,终是没有推门而入的胆子。他伸着长脖子在门口瞧了半晌,悻悻离去了。
  银白色大鸟向金灿灿的地面俯冲而去,无数枯枝残叶向他飞掠而来。背上是苍茫青天,身下是竞相拔高的雪白房宇。
  一枚冰棱掉落到地面上,摔成两截。地面是沉郁的青灰色,又刻上了暗纹。繁复的四方连续纹样延伸进大殿内。殿内庄严,暗藏戾气。殿中设有九椅,正中一椅极高,最为宽大。座中无人,只摆放一枝冰莲花。
  这莲花散发出的寒凉之气,令檐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此座两侧,左边皆坐男子,最外一椅无人。右四椅皆坐女子,三老妪并一美妇。几人皆衣冠整齐,脊背绷紧如弦,耳上坠着的玉珰都纹丝不动。殿中跪着一年轻弟子,锦衣玉带,低垂头颅看不清脸。殿内极静,一呼一吸,细微可闻。
  那年轻弟子默诵完毕,抬首向座上几人看去。殷红双绞龙抹额下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竟是鹿一黎。只见他向那晶莹的花枝俯拜,恭敬地说了声:
  “弟子知晓,多谢师尊教诲。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宗门恩惠。”
  言罢,莲花光芒渐渐收敛,那股冰寒刺骨的灵气终于消散在大殿内。
  殿内几人都松了口气,那美妇更是抚了抚胸口,绷紧的脊背都微微松了几分。她对着跪在地上的鹿一黎柔声道:
  “快起来吧,好孩子。”
 
第7章 泼皮无赖
  
  鹿一黎站起,躬身向座上几人行礼。
  那美妇人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而后拍了拍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道:
  “此次法会事关重大,你头次作为首席弟子出面,一定要处处小心,千万不能大意,知道吗?”
  鹿一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显得十分乖觉。那美妇人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往常都是你师兄当头,如今他修为尽失,你也该担起些责任,不要辜负了你师尊的一番苦心,知道吗?”
  鹿一黎仍是点头,坐上一白发老人笑道:
  “汝嫣长老,莫要担心。骨珑仙尊的关门弟子,乃是众望所归。麟岱小儿毕竟不是仙尊正统传人,这方仪剑主,终究还是得看灼鹿一族。”
  鹿一黎听见这话,忍不住皱了眉。他看向白发老人,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寒光凌冽。
  那美妇拍了拍他的肩,道:
  “你先回去吧,勤加修炼,切勿倦怠。有时间去看看你师兄,他为宗门操劳多年,日无暇晷,难得休息。你是他师弟,理应要比旁人多体贴他一些。”
  鹿一黎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点点头去了。
  待少年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中时,那美妇人才敛了眸中柔情,冷声道:
  “诸位若是太闲,便去管管自己座下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少在这里挑拨我外甥与他师兄。麟岱不是正统,却也比你们座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上千倍万倍。好好告诫他们,莫要动歪心思使什么小手段,届时法会一开,丢的可是我太阿宗的脸。”
  鹿一黎其实也没走多远,他沿着长长的石梯向下走,表情有些恍惚。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成了太阿宗首席弟子,铺天盖地的事务一下子压了下来,给了小少爷当头一棒。
  师尊传音来告知他这件事的时候,他脱口而出:“那大师兄呢?”
  那个并非正统,但处处都压他一头的大师兄。那个十四岁就任首席弟子之位,且稳坐七年一丝错处都挑不出的大师兄。
  那个两次法会蝉联魁首,以一人之力挡魔界八使,劈碎虚空送弟子返回宗门的大师兄。就这么忽然消失了?
  鹿一黎看卷宗看到眼眶发酸疲惫不堪时,才惊觉原来宗门中能有这么多事务,他往常过的是那样轻松惬意。
  提到麟岱,师尊却是一言不发,浅浅交代了几句,随即掐断了传音。
  鹿一黎去了瑶光殿,隔着冰蓝鲛绡,看到那个一天比一天瘦下去的人。他呼吸微弱,裹着寒衾隐在布满法咒的鲛绡里,只能看见一小片侧脸。他养的狗都比他结实,围着床榻生龙活虎地打转。
  师尊挡住了他的视线,以无故擅闯瑶光殿之名,罚他跪了两个时辰。他跪在殿外,仙鹤替他打着伞,他有些疑惑,明明是师尊说过“性不纯,行不端,不宜与之为友”这样的话,为什么跪在那赎罪的却是他。
  族内派人来恭贺他,他的父亲更是大手一挥赠了座仙山给他。鹿一黎一时风光无限,本就是世家仙门里引人注目的那一类,如今更是名声大躁。他连夜被唤回了灼鹿家祠堂,他的兄长目光阴沉地褪下传家灵宝,转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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