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冲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在床上不能太惯着他,你要是随着他,任他予取予求,自个儿的身体可吃不消,他要是发疯,你就牵住了绳子,将人攥在自己手心里。”
祝珩愣了下,咂摸出来了,裴折这是将他当成了夫人,他想反驳,又不好意思,只得继续听下去:“绳子是?”
“所谓的绳子,自然就是你自己。”裴折笑得狡黠,“偶尔可以试试撒娇,対付这种脾气坏,手腕又硬的疯子,这招是最有用的,避其锋芒,百炼钢成绕指柔。”
祝珩惊奇地挑了挑眉。
裴折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叹了口气:“别看我家金娇娇平时人模人样的,犯病了也是个疯子,难办得紧,只能顺毛捋。”
三句话不离金陵九,这两人的感情是真的好。
祝珩有些羡慕,忍不住去想,以后他和燕暮寒相守半生,会不会也能保持这份爱意,不离不弃。
虽然裴折误会了他和燕暮寒的家庭地位,但祝珩觉得裴折教的办法不是不可取,他看了眼准备送他上马车的燕暮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
“嗯?”
祝珩垂头丧气:“还没有分开,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想得我心肝都疼,咳咳咳……”
燕暮寒怔了下,手足无措地帮他拍背:“长安,你身体不舒服吗?”
祝珩一把握住他的手,顺势靠进他怀里,抽噎了下:“相思难解,一想到要与你分开,我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我,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用不了几天。”燕暮寒还不习惯他外放的感情,僵硬地揽着他的肩膀,细细哄道,“我处理好一切就去接你。”
祝珩叹息着摇摇头:“我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分别,我一离开你,心里就难受得紧,一想到我的小石榴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成熟,我就,我就……咳咳咳。”
自从昨夜叫了声小石榴之后,这个称呼就成为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了,一提起来,就让人联想到昨晚一系列令人耳红心跳的暧昧行径。
燕暮寒整张脸都红透了,虽然知道祝珩此番行径定是有所谋求,但他实在无法拒绝,并为祝珩的一句句思念而欢喜:“长安想让我怎么做?”
“带着我。”祝珩抱住他的腰,撒娇撒的得心应手,“我不想和你分开,我随你一起骑马回军营。”
“那舅舅……”
祝珩知道他动摇了,勾了勾唇:“舅舅不去军营,他想去北域四处逛逛,有楚戎作陪,让暗卫护送就好。”
祝子熹到底是南秦人,当了半辈子的臣子,没办法瞬间就转变观念,和攻破睢阳城的北域将军把酒言欢。
即便中间有祝珩这层关系,让他毫无芥蒂的接受北域,也需要时间。
祝珩早就想好了送他去四处游玩的事情,等燕暮寒握紧了兵权之后,再将祝子熹接回王廷城也不迟。
燕暮寒垂眸,辨不出喜怒:“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祝珩稍微站直了些,但仍勾着他的手:“我想看着我的小石榴长大,少一天都不行。”
“……别那样叫。”燕暮寒无法直视这个称呼,面上发热。
“哪样?”祝珩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我想每晚都尝尝小石榴,酸甜可口的小石榴肯定能让赶路的疲惫都消失,你说是不是?”
这是饱含深意的直白邀请。
燕暮寒故意勾引过祝珩,从没想过这一招会被祝珩用在自己身上,他没有祝珩的定力,几乎是瞬间就想缴械投降。
“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同不同意都改变不了结果。”
祝珩弯了弯眼眸,语气戏谑:“改变不了结果,但你可以改变我的心意,小石榴若是不情愿给我吃,那我定当做个正人君子,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管好自己的手,不去摸摸碰碰,管好自己的嘴,不去吃——”
“情愿,我情愿。”燕暮寒握紧了他往回抽的手,急急道,“要你看我,碰我。”
祝珩故意逗他:“哦,不要我吃。”
他原本总觉得燕暮寒放荡,爱说些孟浪之语,而今才发现,有情人之间没有浪荡一说,所有的放荡言辞都是情之所至。
做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他要他的石榴亲自剥开外皮,露出鲜红饱满的石榴籽,喂到他嘴里去。
燕暮寒耐不住性子,被祝珩稍微一激,羞耻心就都忘到脑后了:“要的,要你吃,你想怎么吃都行。”
无论是言辞还是身体,他愿意用一切来笼络住他的长安。
祝子熹和楚戎要出发了,祝珩打消了继续逗人的念头,笑意盈盈:“那我记下了,晚上还望小石榴……履行承诺。”
小石榴顿时红透了。
-
马车上。
祝子熹端坐着,看着码好的干粮和消遣的书籍玩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楚戎见怪不怪了:“二爷,此去睢阳城路途遥远,你想看书还是下棋?”
祝子熹摇摇头:“你在阿珩身边照顾过,同我说一说他的事吧,那燕暮寒対阿珩好吗?”
楚戎思索了下,颔首:“我觉得好,府上有南秦的厨子,有专门为殿下诊病的医师,此次前来东昭,他还给殿下准备了很多吃食,就连热汤都有,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细心到这种地步。”
也是因为燕暮寒准备充分,他才敢安心离开来找祝子熹。
当日在树林里,金折穆対他说了祝子熹的下落,还拿出了信物,希望他帮忙引开祝珩身边的暗卫,让祝珩与祝子熹团聚。
楚戎抱着剑,实事求是道:“二爷,我不知道燕暮寒対殿下是不是真心的,但他确实対殿下很好。”
人心是看不透的,但好是实打实的。
祝子熹闭了闭眼,哑声笑笑:“我知道了。”
他想起离开淮州城的时候,祝珩特地来找他辞别,隔着一道车窗,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南秦大都,祝珩拿着诏令,即将前往两军阵前。
“舅舅,前线的事关系重大,我如今是大军的军师,得去帮忙盯着,你可以在东昭和北域逛一逛,等我处理好一切,就接你回南秦。”
祝氏一族的根基都在南秦,祝子熹最放不下的还是南秦。
不等祝子熹开口,祝珩就露出了从容的微笑:“舅舅莫要担忧,他会保护好我的。”
要前往四水城时的祝珩满面愁绪,即使尽力掩饰,还是能够看出他眼底的恐惧和不安。
那是战场,动辄埋骨千万的战场,谁能不怕?
可此时的祝珩半点没有忧虑,要去大军阵前就像是回家一样,祝子熹心知肚明,不是祝珩的胆量变大了,而是祝珩有了底气。
燕暮寒给了他底气。
祝子熹拒绝了在东昭和北域游玩的提议,他选择去睢阳城,那里是祝氏一族祖辈所在的地方,也是他大哥祝泽安的埋骨之地,他想去看看。
祝珩已经开始筹谋了,他也不能闲着。
祝子熹长出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楚戎,你可还记得睢阳一役?”
楚戎一滞,眼底闪过冷意:“奴不敢忘。”
有祝家军在,睢阳城固若金汤,可当年一役后,祝楚二门元气大伤,如果不是这样,睢阳城又怎么会被北域攻破,燕暮寒又怎么能兵临四水城,踏入南秦的腹地,直逼大都。
“我在大都待了十三年,从来没有机会去睢阳城看看。”祝子熹语气艰涩,“即使是我大哥的尸骨下葬之时,我都被困在大都里,不能亲手在兄长灵前上一炷香。”
而今祝珩逃离了囚笼,将在北域的天空下展翼翱翔,他也终于能抛下所有顾虑,去看一看他们祝家世代守护的城池。
即便睢阳城如今已经成了北域的领土。
“是时候了。”
楚戎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二爷,你……”
祝子熹目光锐利,他本就不过而立之年,蹉跎日久,身上还淌着祝氏一族的血:“睢阳一役过去了这么多年,忠魂冤死,良将埋没,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他们祝家的债,也该讨一讨了。
祝子熹看向车窗外,天色辽阔,万里无云,数九隆冬已经过去了,万物正在复苏。
身为祝家幺子,他远不如兄长祝泽安有能力,也比不了长姐祝苑能带给祝氏一族无上荣宠,他甚至都护不了祝珩一世安虞。
但搅乱南秦朝堂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他的小外甥想要南秦,做舅舅的,自然要帮忙争一争。
第50章 药膏
只用了三天时间,一行人就赶回了北域边境。
祝珩一骑上马就像变了个人,燕暮寒本想着刻意放缓赶路的速度,结果最后他们一行人勉强才能跟上祝珩,主导权完全落到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军师手里。
对此,亲兵们看祝珩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来的敬佩,每每凑在一起,也不再说将军是被祸水迷了心智,而是充满赞叹和敬佩。
这种文可妙计夺兵权,武可纵马日行千里,还容色倾城的夫人,世间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好吧!
傻子才会放走。
将军不是傻子,将军英明。
祝珩自然感觉得出大家对他的态度转变,但他没心思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件事。
在淮州城的时候,他提起过子母蛊毒,祝子熹惊诧万分,不知道母蛊在谁身上,但是跟他讲了一些关于祝苑的事情。
对祝珩来说,娘亲一直是不愿提及的隐秘,他从未探究过祝苑的事情,以至于在听到祝子熹讲述的旧事后,他心头烦乱,久久回不过神来。
“长姐与德隆帝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她请旨去宫外的寺庙礼佛求子,但路上被人绑走了。德隆帝大发雷霆,命金吾卫搜索,结果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人,最后长姐是被四水城的将士送回来的。”
“劫走长姐的是她年少时倾慕之人,他想带长姐离开南秦,长姐拒绝那人不成,偷偷和四水城守城的官兵联络,这才逃出来,被送回了宫。”
“事后长姐和德隆帝坦白了一切,护送她回宫的将士还因此升了官,成了四水城的将领。”
“过了半月,长姐诊出了喜脉,她被劫走时曾在外宿过一夜,而这腹中子,无法确定是哪一天怀上的。”
“长姐多番辩解,但又怎么敌得过宫中妃嫔的恶意针对,长姐为人坦荡,那一夜本就无事发生,但在别人眼里,她已然成了不清白的。”
“阿珩,德隆帝曾想逼长姐堕胎,他不配做你的父皇。”
“长姐拼死生下了你,你是她的骨肉,南秦皇室不承认你无妨,我祝家认你,你身上流着南秦最尊贵的血。”
……
这么多年,祝珩并非没有想过德隆帝厌恶他的缘由,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
原来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的出生被当成错误。
大帐被掀起,燕暮寒端着饭菜进来,祝珩揉了揉眉心,收敛情绪。
这是自冬猎之后,祝珩第一次来军营,也是在燕暮寒说出军师和小娘子是同一个人之后,第一次和将士们见面。
他还没做好接受大家目光的心理准备,故而到了军营后就直接躲进了大帐中。
“行军的伙食粗糙,得将就一下了,等解决流寇,我们就去附近的部族。”燕暮寒满怀歉意,开小灶的饭菜也比不得府里厨子做的,他越想越觉得委屈了祝珩。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哪有那么多讲究。”祝珩失笑,收拾出桌案,帮他把饭菜摆好,“你吃了吗,过来坐,我们一起吃。”
燕暮寒从善如流,坐在他身旁:“边疆番邦势弱,大部分都投降了,再过一两日就能处理完,然后我们就去部族。”
“要去部族,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不用。”燕暮寒表情古怪,憋不住笑了声,“你可知距离此处最近的部族是哪个?”
祝珩疑惑抬眸。
燕暮寒勾着唇角,意味深长道:“是哈仑桑部。”
冬猎时,哈仑桑部的部主及两个儿子都死了,如今部族里部主一脉只剩下几个女儿和一个仍在吃奶的小儿子。
燕暮寒眸光冷厉,脸上尽是嘲讽:“自冬猎结束之后,哈仑桑部就陷入了争斗,我们正好可以借平息内乱的名头进入部族,将之变成大军的驻守之地。”
哈坚对祝珩做了那种事,他恨不得将尸体挫骨扬灰,连带着迁怒了哈仑桑部。
祝珩唏嘘不已:“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