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家里公司的工作之后,贺关才知道有一个在工作上掌控欲很强的爸是什么体验。
裁缝对各个地方的精准要求简直让贺关难以想象,也让高端衣料量产变得更加困难。
可以说,他的很多难题都是老爸给的。
把挑好的衣服都放在床上,贺关说:“你换,我下楼看看岳叔的花园打扫得怎么样了。”
楼冬藏:“嗯。”
贺关揉着头发下楼,站在门口台阶上看岳叔的成果。
院子里草叶都被清干净,露出下面的石板,和两侧预留出的土坑——这些可以栽花用,贺关准备砌个一米多高的花墙,人站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那种。
贺关看了一会儿,在岳叔有点出汗的时候给岳叔帮了把手。
他拿着浇花水枪在院子里喷完最后一圈,把土屑和一些杂物喷到院子角落,刚好听到台阶一声响。
贺关抬头看过去。
宽肩最适合敞开穿风衣,风衣料子好的话,会有富有垂坠感的漂亮褶皱。再加上贺关给楼冬藏选择的太阳镜边框是细金属,在太阳折射下,会有耀眼夺目的光点。
一扫病态。
贺关福至心灵,无师自通为什么很多女生都喜欢给男朋友打扮。
尤其是很乖的男朋友。
出来的人踩了一脚门槛,跨出门来,问:“贺关,浇水的是你吗?”
贺关:“是我。”
他关掉水枪,把它递给来接的岳叔,说:“总算像个正常人,不错。”
楼冬藏:“?”
贺关笑得开心:“没,高兴,我说胡话呢。”
楼冬藏沉默两秒,向贺关走过来。
贺关站在原地,看长腿衣架子朝自己走,心想,这要是成个团出个道,那不得至少爆红。
都是钱啊。
他虽然是董事,但没有工资,只有享受公司津贴和福利的权利,对赌协议的股份虽然势在必得,但也不是当下能拿到的。
贺关一缺钱,看谁都想薅两把。
楼冬藏直白地说:“你现在的想法不太好。”
贺关:“岂止。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卖个好价钱。”
楼冬藏:“……?”
贺关:“你任人摆布的样子真的很帅,如果能出道赚钱就更帅了。”
楼冬藏笑了一声,问:“好看吗?”
贺关:“可好看了,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明星都帅,考虑一下接管星域?你进自家人的公司自家包装,我保证你是最赚钱的那个。”
楼冬藏摇摇头:“星域是你的。”
贺关微怔。
楼冬藏:“给你了就是你的。”
他不想让贺关再发散把自己当明星的想法,轻巧地绕开话题,说:“帮帮我,我下来找你有事。”
贺关:“怎么了?”
楼冬藏闭着眼,在贺关的注视下很轻地顶了一下自己的腮帮,低声说。
“芹菜,夹牙了。”
贺关乐了:“还不是要我帮?走,我去洗个手给你弄下来。”
他拉着楼冬藏的风衣袖子向里屋走,没有注意收拾园艺用具的岳叔。
楼冬藏和他一起进屋,比起贺关,作为盲人的他对视线更敏锐,因此能感受到岳叔隐晦的视线。
是谴责。
楼冬藏知道自己在贺关面前装乖的演技迟早会被发现,但没想到那么快。
而且还是被一个……长辈。
思索间,他已经被贺关拉着站在洗手池前,听贺关洗手的声音。
贺关关掉水龙头:“张嘴我看看,哪边,右边是吧?啊——”
楼冬藏乖顺地张嘴。
他牙齿长得很好,按理说不会经常塞牙。
贺关四指扶在他耳下,拇指很轻地按在他嘴角,疑惑地说:“我怎么没看见在哪?”
他手指温热,温度好像透过皮肤温到口腔似的。
楼冬藏阖着眼:“就在那里。”
他本来只打算舔他一下,现在接触到,却只会更加贪心,想让贺关的手就这么停在这里一会儿。
这是他难以摆脱的劣根性。
从前他痛恨不已,现在倒甘之如饴。
贺关不太确定地向里看了一眼:“那我伸手进去了?你别嫌痒啊。”
楼冬藏:“嗯。”
贺关左手拇指向口腔里探,接触到他规整的牙齿,继续发出疑问:“真没有啊,哪?你给我指指。”
他话音刚落,足足定在原地两秒。
滚烫的、湿热的舌头裹住了他的手指。
楼冬藏似乎没感觉似的,甚至顶了一下他的指甲盖,依然在向里用力,接着收回舌头。
这样便舔了他第二次。
贺关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个人。
不是他臆想的蛇类。
而是拥有温热的体温、舔自己一下会把自己舔到愣住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人低眉顺眼,解释说:“就在那边,怎么现在去舔没舔到……”
贺关收回手,一边想自己这心跳是不是快得有点不正常,一边尽量保持镇定,说:“舔我一手口水,别舔了。”
楼冬藏:“嗯,既然没有就不找了,可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咽下去了。”
其实……没有这根夹牙缝的芹菜。
他只是今天骤然确定接近贺关的念头,一时想不到好方法,思来想去,借此增加接触。
贺关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水,语气平静:“你出去等我吧,我洗个手。”
楼冬藏自始至终都很乖巧,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好,我在外面等你。”
贺关等他走出卫生间,关上门,才打开水龙头,把刚才被他舔过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水,低喃:“怎么跟烫伤了似的,凉水冲也发烫,不会真被他烫到了吧……”
他搓了搓手指,不知道回忆到了另一个人舌头柔软的触感还是别的什么,脸一下红起来。
贺关洗手洗了好几分钟,确定自己脸色正常了才敢打开门。
开门声响不大,但奈何屋子里另一个耳朵太好。
楼冬藏原本微微低头,闻声立刻抬头向这边看过来,说:“你太慢了。”
贺关随口胡诌:“这话你得和我的肠胃说,闹肚子了。”
不然他怎么说?
说被舔了一口脸红半天?
丢不丢人。
离离原上谱。
楼冬藏果然误以为他吃东西吃坏了肚子,问:“有治肠胃的药吗?”
贺关:“行了行了,没事。走吧,我等不及了。”
楼冬藏:“你不换衣服?”
贺关:“我换啊,之前穿的冲锋衣挺好看的,今天接着穿,不用挑了。”
楼冬藏:“那为什么给我挑?”
贺关:“……”
为了满足自己给别人的打扮欲?
今天问的怎么都是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还是刚认识的时候好,话少,唉。
贺关:“好看。别问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还没等楼冬藏回答,贺关电话铃声响,便自然地说:“应该是俊彦的电话,可能到门口了,我接一下。”
楼冬藏:“嗯。”
贺关工作时语速很快:“俊彦你在哪,是不是快到了?已经到了?我……哦,我们还在里面呢,你再等会儿,嗯,挂了。”
楼冬藏坐在沙发上,听到贺关的脚步声靠近,接着,自己被他抓着手从沙发上拉起来。
拉着他的人声音很近,清朗带笑,说:“走了!出去玩!”
一定是笑眯着眼的。
他想……
他想看见他。
*
走到门口时贺关主动放开他,没有打开门,而是停在门后,说:“我的司机……以后都会来接送我上下班,所以你们不可避免会碰到。”
他声音放轻,说:“如果不想让他知道……那我会帮你。或者现在不想去也可以,可以选。这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干预,也不会生气。”
门口后面就是弄堂,这里遮荫,没有太多阳光,一阵荫凉。
楼冬藏紧闭的双眼掩藏在太阳镜后,贺关看不太清楚。
更何况楼冬藏站在较暗的一边。
他听见楼冬藏问:“我今天怎么样。”
贺关有点茫然:“什么怎么样?”
楼冬藏:“外表。”
贺关不确定地说:“大佬出街……?”
楼冬藏无声地笑起来。
贺关看到这个笑,就知道刚才问题的答案了。
果然,楼冬藏说:“走。不出去……刚才忙那么久都白费了。”
贺关刚想和他掰扯,就听人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贺关:“什么?你说。”
楼冬藏伸出手,朝他打开。
他伸过来的是左手,掌心朝上。
因为贺关照顾得好,楼冬藏手腕处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痂发紫、发黑,血小板在努力工作,尽快愈合。
他说:“当一天我的眼睛吧。”
“牵着我。”
*
杜俊彦打下车窗,把后视镜扣上,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两分钟。
期间,他看到自己昨天看到的蚂蚁今天又准时出来搬吃的,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直到贺关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看蚂蚁,杜俊彦才抬头。
贺关:“早,手机给我。”
杜俊彦:“好的老板。怎么了?”
贺关:“昨天不是给燕助买吃的吗,给你报销了。”
杜俊彦:“谢谢老板,您人真好。”
贺关笑着和他开玩笑:“嗯,开车开累了背地里骂我千万别让我听见。”
杜俊彦着急地摆摆手:“不能的不能的。”
贺关:“嗯,知道。”
贺关从始至终单手操作,把杜俊彦的手机搁窗户上扫了一下,转了一百过去,再把手机还回去。
杜俊彦有点疑惑,怎么不用另一只手?
他稍微探出头,才发现老板身旁还有个男人,两个人竟然还牵着手。
贺关:“别乱看。”
杜俊彦立刻绷直脖子,在车里坐正。
两个人在后座坐下,杜俊彦这才从后视镜偷偷摸摸看了后面的人一眼。
那人戴着眼镜看不见眼睛,脸部轮廓尤其英俊,冷着脸,没有表情,薄唇,看着很寡情。
杜俊彦听见自己老板喊了那男人一声:“老楼,买完花顺便去给你买个手机?”
对方话也像面相一样冷,很低地应。
杜俊彦在心里咂咂嘴,想。
现在包养连手机都不给买吗?
老板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
车到花市,贺关没让杜俊彦朝里开。
车不小,不方便。
贺关:“我们去里面买花,俊彦你在这等着,晒了就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周围玩也行,我得好一会儿才给你打电话。”
杜俊彦:“好,老板我去周围看看。”
贺关:“嗯,去吧。”
杜俊彦本来还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也可能不是那种关系呢?
他本着良心想最后确认一次就走,刚好看到老板身边的男人倾身,亲密地挨着人耳朵说话。
……对不起,是他想少了。
杜俊彦加快脚步。
楼冬藏靠过来,低声在贺关耳边说:“他好像误会了。”
贺关笑着说:“那有什么,看他眼神就知道了,挺会发散的,我有时间试试他能不能去写软文。他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楼冬藏沉默片刻:“彼此彼此。”
是在说自己也占便宜了。
贺关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啧了一声:“不对。明明我没占便宜,是你赚了,老楼,你比我大两岁吧?我刚过二十三岁生日。”
楼冬藏:“嗯。”
他二十五。
早上十点,花市热闹起来。
楼冬藏敞开的风衣衣摆偶尔盖住两个人牵着的手,让两个人得以躲开一些人审视的目光。
贺关很快找到一处摊子,在花架之间穿梭。
他拉着楼冬藏到处摸花的叶子,偶尔低声告诉他别太用力,和他说花毛茛是断头仙子。
摸到断头花,老板可能会赖是他们摸的。
楼冬藏没有被别人拉着在耳边说话的经历,再加上不熟练,动作很小心翼翼,有两次去摸,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