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冬藏:“好香。”
贺关想抬手揉一下被撞的地方,牵着他的人已经伸出另一只手,示好地揉他的额头,说:“我想吃那天你买的蛋糕。”
贺关被他揉头发的动作揉得险些话都说不出来,思考两秒自己要说什么,才回答:“那个不是在这买的,你闻到的是什么香味?”
动作太轻了,像在云朵里蹭了一下似的。
日用品百货在超市入口,现在还在吹暖风机,都是气流,没什么特别的气味。
贺关一时不知道楼冬藏这话从何谈起。
他拉着他向货架对面眺望,走出好几步,才在拐角最远处看到人山人海的烘焙窗口。
贺关:“鼻子真灵,有卖甜品的,去看看吧,我推个车。”
他半路截胡一个推着购物车要去还的导购,把购物车拐到自己手里。
楼冬藏:“给我吧。”
贺关:“推个车而已。”
楼冬藏:“你去挑。人很多。”
贺关一针见血:“你不想和我一起挤?”
楼冬藏沉默片刻,说了实话:“嗯。”
贺关风风火火:“不挤超市的人生是缺失的。把车放这,你和我走。”
他二话不说,拉着没反应过来的楼冬藏朝人堆里冲去。
周围潮水般的压力挤过来,楼冬藏像走进一堵厚重的、带着挤压感的墙。
他有一瞬慌张,身体也因此反映出来,手心渗汗。
但随之,手被人更紧地握住。
楼冬藏被贺关拉着挤到柜台前,还没站稳,就被塞进一盒蛋糕。
还带着热气。
人蜂蛹着向前挤,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楼冬藏一手抓住放蛋糕的冰柜,一手被贺关拉着,第一次觉得……
出门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他们成功扫荡了一圈打折区,抱着白玉卷、流心麻薯、半熟芝士,还有刚出炉、还热着的巧克力蛋糕去柜台结账。
贺关有点累了,和他一起在队尾排队,小声碎碎念:“怎么回事,这超市怎么中午打折,别的超市都晚上打折……刚才有个大叔杵了我一肘子,差点没给我杵出内伤。”
楼冬藏很慢地揉他的指尖。
而且他们还差点被挤分开,还好贺关捞了楼冬藏一把。
不过当时手指很用力地抓着他,想必现在手指也不太好受。
楼冬藏:“可能今天一天都在打折?”
贺关:“那倒也可能。”
他们挤出来之后,放在原地的购物车已经不知道被谁推走。
贺关只好抱着一堆吃的,向后靠在楼冬藏身前,示意自己在这。
他的头发就蹭在楼冬藏耳边。
楼冬藏听到前面的人走一步,就会跟着向前一步,贺关才会开始动。
等轮到他们,贺关付钱拿了一个袋子,才和他从这个姿势分开。
他拉着楼冬藏的手腕,把他的右手放在袋子上,说:“交给你了。老楼,我累了。刚才挤超市挤得我手疼。”
至此,楼冬藏成功把这个自己独有的称呼挽留回来。
*
他们出了超市,又去周围手机授权店买手机。
这时中午,授权店里没有别的顾客,值班的只有一个导购小姐。
导购看到贺关和楼冬藏进来,开门刚准备说欢迎词,就看见贺关抬手比了个巨大的叉。
导购:“?”
贺关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她安静,在手机上打字给她看:“我身边这位看不见,耳朵刚才也被吵到了,麻烦你不要说话好吗?最新款的顶配手机拿一台,再给我一个降噪耳机。”
导购小姐点头。
贺关拉着楼冬藏在店里走,到处看模型机。
刚才挤超市,他被挤到手,楼冬藏则是被吵了很久。
能安静一点就安静一点吧。
导购小姐第二次出现时有些不一样。
贺关接过手机和耳机,打量她几眼,才看出来导购换了一双鞋。
高跟鞋换成了相对无声的运动鞋。
贺关付过钱,接着打字给她看:“你们这可以给小费吗?”
导购小姐笑了笑,学着贺关进门时的姿势,向贺关比了个叉。
贺关这次把打出来的字放大加粗,写着:“谢谢。”
导购小姐给他装盒,把纸袋递给他,和贺关挥手告别。
楼冬藏全程没有出声,直到确定两个人出门,才问:“刚才进店里怎么没人说话。”
贺关:“今天运气很好,碰上个好人。我和她说你刚挤过超市,被吵到耳朵,她就把高跟鞋换掉了,也没有说话。”
楼冬藏:“嗯。”
贺关故意挑事:“你怎么都不马后炮一下?”
楼冬藏:“?”
贺关把话说完:“怎么不谢谢人家?”
楼冬藏沉默片刻:“不是应该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她,她也不会这样。”
贺关怔了怔:“你还挺会哄人。”
楼冬藏:“我不会。”
贺关敷衍地点头,拉着他走进电梯:“嗯嗯,不会,哄我倒是挺熟练。”
他们的交谈声被关上的电梯门阻隔。
快到正午,早春的迹象偷偷冒出来,不知何时,远处河岸的柳树暖洋洋地泛起绿。
出芽了。
作者有话说:
好多宝第一次追我的文可能不知道……我是个赶死线人,说是当天更新,那很大概率就是这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几……
不过有个好消息,最近我发现我可以隔日更,所以以后都隔日更啦,今天是3.16,所以3.18有更新,我尽量多写点。
3.18大概率也是晚上十一点多,上学的宝贝早点睡,看文早点晚点没什么关系。
第18章 登山 老楼,我去登山啦,你该起床啦。
买完花、日用品、手机之后, 贺关让杜俊彦通知木工下午来家里修花墙,三个人一起回去。
花卉市场离家距离不远,车程不到二十分钟,到了地方, 贺关和楼冬藏把这些东西拿下来, 准备两个人一起提进去。
杜俊彦想帮, 被贺关拒绝。
贺关:“不用, 你走吧, 我和老楼一起进去。”
短短几个字, 全是求生欲。
楼冬藏提着袋子站在原地,等贺关和杜俊彦说完。
贺关扭脸喊他:“老楼,走了。”
楼冬藏:“嗯。”
贺关从他手里拿过花肥:“下午搬大件很吵,你待房间里看书?”
楼冬藏:“不太想。”
贺关伸手推开门, 让他进来, 问:“那想干嘛,下午我在家陪你。”
楼冬藏越过他进门,微微回头, 等他关门进来:“没想好。”
贺关有一瞬间觉得他似乎从未瞎过。
楼冬藏强硬地逼着自己维持没有失明时的状态, 仿佛眼睛还看得见。
就像现在。
即使知道自己看不见, 他依然会转过头, 维持注视贺关的姿态。
贺关走到他身边, 碰碰他的胳膊向前走,示意自己已经跟了上来:“那你这几天在家都干什么?”
楼冬藏:“发呆。”
贺关:“发什么呆?”
想怎么套牢你。
楼冬藏:“在想之后干什么。”
贺关:“嗯……”
贺关在他要踩上一堆厚落叶时轻轻拽他一下, 说:“不着急。仔细想想再说, 还是能养你一段时间的。”
楼冬藏沉默很久, 才带着点不确定, 说:“还以为你会说一直养我。”
贺关被他逗乐:“梦还没醒?你家家大业大成这样, 还需要我养?老楼,你不嫌弃我穷酸就够意思了。”
他跟在楼冬藏身后往前走,说:“往右一步,马上撞到拱门了。”
贺关想了想,又说:“嗯……也不是我贬低自己,实在是你家富过头了。你想想,如果我没和你结婚,你肯定能娶一个更好的老婆,总比我一个……”
他停顿片刻。
反正总比这么一个身无分文的骗子强。
楼冬藏原地站住。
贺关还在想怎么说,没注意,直直撞上他后脑,磕得鼻子一麻,倒抽一口气退开:“干嘛呢?怎么不走了?”
楼冬藏:“贺关。”
贺关揉揉鼻子:“嗯?在你身后。”
藏冬园总是很阴森,园里的白皮松和广玉兰高大遮阴,即使现在正午,也很少有阳光能透过叶片洒下来。
面前的人攥紧抓着塑料袋的手,干涩地说:“不会。”
他暴凸的青筋在皮下鼓动,看得出握拳非常用力。
贺关听懂了。
是不能自理的盲人,所以不会。
不会找到对自己好的爱人。
贺关挠了一下脸,找补道:“我感觉我也没那么差?”
楼冬藏:“……?”
贺关:“哎呀,现在不是和我结着婚吗,会对你好的,走吧。”
楼冬藏很轻地咬字:“你是认真的吗?”
贺关撞一下他的臂弯,笑着说:“那肯定啊,我今天和你出来玩还不够认真吗?和你说的哪件事我没做到?”
楼冬藏:“嗯。”
我会当真的,贺关。
贺关:“走吧,岳叔该等急了,马上十二点了还没开始做饭呢。对了,之前叔怎么劝你下楼的?我都没成功。”
楼冬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是麻雀。”
贺关:“?”
楼冬藏:“麻雀……跑去一楼。你说不让进家,我下楼去找,没想到在他手里。”
贺关:“你要笑死我……太听话了……”
*
下午木工来到家里,是一个年纪大点的木工师傅带着两个学徒。
两个学徒都很沉默,没有杜俊彦说的那么舌灿莲花。
三个人首先去杂物间把钢琴搬到一楼客厅,中途也难免发出一些噪音。
贺关向楼上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楼冬藏,想必没被吵到。
搬完钢琴,几个人接着去砌木质花墙。
花墙选择的是一款抓粗松木,颜色较出厂的淡黄色偏深,和整体幽雅的藏冬园很搭。
贺关和三个人现场沟通了一下扶手的问题。
木工师傅大大咧咧道:“自己买自己装,这废什么劲儿,比雇人便宜多了。”
贺关:“医用扶手?”
木工师傅一边向架好的木墙里铲土一边说:“嗯,网购,不过这边送不过来,可能拉得麻烦点。”
贺关:“谢谢。”
木工师傅:“不用,这边有灰,您离远点看着吧,保准给您装好。”
贺关看木工现在的态度和对杜俊彦的态度完全不同,难免有些疑惑,问了一句。
木工师傅笑了笑,别看一直和贺关聊天,手底下的动作一点不乱:“我也不怕您笑话,新来几个小孩儿整天什么都不会,打个下手都能把我电锯弄个豁口,老想着赚钱,教训他们好几次了。今天知道地方在这,没让他们跟。”
师傅在这边呆得久,知道这块是谁的地方。
贺关赞同地点头,和师傅天南海北的扯起来:“可不是吗,我以前手底下也有这样的人,没有一个干超过三个月,踩个缝纫机都说会扎手,不愿意干。”
木工师傅:“您一看就是大老板,这种小孩肯定也见得多了。”
师傅边说边整理最后的脏灰。
贺关看他动作熟练、赏心悦目,蹲在石阶上看:“干不长久,现在别人都拼,他想走捷径,这可能吗,闹呢。”
木工师傅做完手里的活:“我也这个想法,不想干也别在我这占名额……做好了,您检查检查,没问题我就走了,和您聊天真舒服。”
贺关:“网银还是现金?旁边的浇花水枪能洗手,师傅打开上面那个按钮就行。”
木工师傅洗完手,说:“微信,包上有二维码。”
两个小学徒帮完忙就在原地站住不动,也不说话。
贺关去扫二维码时看到木工师傅包上有一串热缩片,上去一看长得都不错,付过钱之后下意识拍了张照。
木工师傅看见了,问:“您也喜欢这个乐队吗?我女儿很喜欢,这是她给我的。”
贺关辨认一下上面的人,说:“看着长得挺帅,我不认识,下意识想搜搜是谁。”
木工师傅:“好像叫青途,哪个字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