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惊讶说:“他本来就傻?”
云辰:“你别这么大声!”
云母压低声音:“哦,我关门了的。”
看了一眼关严了的门,云辰也放心了一点儿。
但他的放心毫无根据,因为超级人间兵器危衡就算隔着门也能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云母对自己的评价,危衡垂下眼眸,轻轻啜了一口茶。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云母说:“那么说,危衡这孩子一路走来不容易呀,你好好对人家。”
听到云母的话,危衡微微抬了抬眼皮,茶碗里的茶汤涟漪微微。
“我会的。”云辰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跟涟漪一样轻微,“还用你说吗?”
……
拜访完父母之后,云辰和危衡从家中离开。
住宅区不允许车辆出入,便是一片安静。夜空中的月亮如一颗璀璨的钻石,照耀着街道上暗色的建筑,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街上灯火通明,把整条街道照亮,窗户里投出的温暖的光线洒到街上,点缀着夜色。夜里开着的花有香气沁入心扉,却又过于幽微,从而使人容易感伤。
他们默默走着,相对无言。
危衡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如果云辰的父母排斥他、怀疑他、恐惧他甚至憎恶他,他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唯独是这样,关心他、爱护他、把他当成家人……
他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缺乏这种经验。
他的沉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响亮,甚至能鼓动云辰的耳膜。云辰转头看危衡的脸。危衡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当他不高兴的时候,云辰总是能很快发现。
云辰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爸妈说什么让你难受了?”
“不,”危衡摇头,“他们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危衡又说:“我会想念他们的,在一年之后。”
云辰心下一沉:“我们的婚约真的就只有一年吗?”
“这样正好,太久了怕是会耽误你的。”危衡说,“你应该得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懂得怎么送礼、怎么孝敬你双亲的人陪伴你的余生,而不是我这样的……不能算作正常人类的人。”
“你在说什么?”云辰听到危衡这样自贬的话,便又心疼又气恼,“你没有不正常。如果真要说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危衡沉默地看着云辰,他的眼神好像月亮,明亮又孤寂。
“我不是。”危衡说,“云辰,你还不够了解我。”
云辰看着危衡。
危衡继续道:“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应该害怕我。”
云辰怔忡。
他依旧看着危衡的眼睛,危衡那双如月的眼眸。
云辰想:看着你,我实在无法感到害怕。你的一切都只会让我感到喜欢或者心疼。这是我的问题吗?
或许吧,危衡明明是无坚不摧的人间兵器、未尝败绩的常胜将军,云辰却总是担心他会受伤。明明云辰自己又瘦又弱力气只够在办公室换桶装水,却总自命不凡地想保护危衡这样的狠角色。
月光照在整条街道上,孤寂夜里鸦鹊声也不闻, 这种自然形成的孤单感使云辰仿佛回到多年前他和危衡一起被同学孤立的状态。
世界似一个游乐园,热闹熙攘欢声笑语,而他们是坐在同一个旋转咖啡杯里的陌生人。在那一刻,因为一次交集而被动困在同一个杯子里四目相投、天旋地转。
可是,在曼妙欢乐的音乐声中,他们慢慢熟悉起来,慢慢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他们甚至笑起来。云辰是会笑的,开朗的笑,快乐的笑。而危衡么,脸上很少有笑容。但他的眼睛会笑,云辰看得分明。
可能因为云辰看得见危衡眼睛里的笑容,所以云辰不害怕他。
月色洒落在街道上,它把街道染成了一片银色,柔和而平静。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光混合了人造灯的强光,洒在马路上形成一道道的明亮光线,把街道照得如同仙境一般。
在月色的映衬下,街道上的树影显得格外的清新,也像一幅梦幻的画。
夜色悄悄地把这一对伴侣包围在其中,他们二人的影子在路灯的光里紧紧相连,犹如星空中的一对双子星,永不分离,永相依偎。
“朋友,我们回家吧。”云辰这么说。
危衡便跟他回家了。
他们的影子在暗夜里渐行渐远,却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们回家。
他们的家。
从婚姻开始的那一天,云辰就知道自己的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这应该是很别扭的事情,但云辰却觉得自己喜欢这种变化。
或许因为他和危衡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危衡性格孤僻,但云辰的性格也不那么好,炮仗一样爱得罪人。他很难有交心的朋友,危衡只怕是唯一一个他完全信任的、毫不设防的朋友。
对于许多人来说,危衡或许猛于虎。
因此大家害怕他。
云辰其实也多少能感受到危衡那种天然的如同猛虎的压迫感。
云辰躺在床上,感受到侧床近在咫尺的温暖而强壮的躯体,好像有一只老虎正在那里舒展身体,在柔软的床垫上伸展着它的爪子,他能够感受到它温柔的呼吸,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得见它舒缓的心跳声。
这老虎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像是在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所以,他不害怕他。
而且,他要告诉他。
于是,云辰在沉默的黑暗中开口:“你应该还醒着呢?”
第17感到温暖
危衡轻答:“是的。”
云辰侧躺着,背对着他,说:“我其实只有你一个真朋友,所以十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过得怎么样,我很怕你又受欺负了。”
危衡没有发出声音。
云辰继续道:“我怎么可能害怕你呢?”
窗外的夜空,黑暗而宁静,仿佛无边的旷野。
在这样的夜晚里,危衡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如同一块安静的石头,不管是风吹,是雨大,都不会动摇,却透出三四分落寞。如此这般,他就如雨打的石头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他才低声答了一句:“谢谢。”
他回答的时候,云辰已经睡着了。
不过没关系。
从来都是这样。
云辰总是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云辰第二天照常上班,下班也是坐着浮空车回来。
刚回到家里,云辰就看到客厅的角落摆放着的那一张宽大的柯布西耶沙发。这沙发斜对着跳动火焰的壁炉,沙发表层柔软的牛皮在火光下闪烁着充满质感的暖光。而危衡就坐在那儿,在云辰进门的时候,危衡转过脸来,对他微微颔首,侧脸的轮廓也因火光蒙上一层暖色。
云辰朝他一笑,在危衡对面的那张同款的柯布西耶沙发上坐下:“你今天回得真早。”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都会比你早回家。”危衡说,“并且比你晚出门。”
云辰有点儿意外军部的工作时间这么短,便问:“为什么?”
危衡答:“因为我得早上看着你出门,晚上等着你回家。”
云辰心下一动,嘴里呢喃的还是上一句:“为什么……”
危衡目指信息墙。
云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只见信息墙上显示:
❤让新婚丈夫感到温暖的小贴士❤
1.比他早起床,准备一顿早餐。
2.早餐过后送他离开,要深情目送哦!
3.无论丈夫多晚回家,都要给他留一盏灯。
4.如果家里有壁炉的,可以在冬天点上温暖的炉火,等他回家。
5.……
云辰看得一愣一愣的,一目十行之后,便把头转回来,还是那一句充满困惑的:“为什么?”
危衡说:“你说了,你是男人,不是老婆,是丈夫。”
云辰一时失语,半晌才略带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用特意做这些……毕竟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靠这些维持。”
危衡却一脸认真:“可是我想让你感到温暖。”
云辰笑了:“温暖吗?多烤烤火就行。”
危衡虽然对人的情绪想法有着诡异得可怕的洞察力,但是对于玩笑和俏皮话之类的理解能力却也诡异的低。他并未想明白云辰说的多烤烤火只是一句玩笑,因此,当晚全屋的火炉都跟热血漫里BMG响起一样燃起来了。
全屋的火炉烧得旺旺的,地暖水暖气暖也给整上,一个不能落下,务必要让新婚丈夫感受到极致的温暖。
云辰那岂止是温暖,简直是一个火热,整个家都是热情的沙漠,烤得他跟地瓜似的头顶冒烟。
云辰洗一个冷水澡出来,没好气地对危衡说:“也不用这么温暖,凡事也是过犹不及。”
危衡说:“我想也是,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似乎有些过高了。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喜欢这样。”说着,危衡把温度再次调节了一遍。
温度渐渐回归正常,云辰轻舒一口气,靠在床边,对危衡说:“你倒是一点儿不热。”
“我的身体调节系统和你们不一样。”危衡简单地回答。
云辰又好奇地问:“你刚刚说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
危衡回答:“是的,我能感受到他人的体温、呼吸、心跳等等的生理体征,在正常的社交距离下。”
云辰震惊:这就是人间兵器吗?
危衡是一个改造人战士,他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通过感官探测到他身边他人的生理体征,连体温和心跳都可以检测到。这样的他自然更能适应瞬息万变、凶险无比的战场。从这个角度看,云辰是能理解危衡的与众不同的。
但他仍然很惊讶:“这听起来也太厉害了。不过军部好像从来没有宣传过这一点。所以我都没听说过……”
“军部的宣传重点一直都是改造战士是人类,在宣传上一直会刻意模糊改造战士的特殊属性。”危衡淡淡道。
官方宣传甚至把“人间兵器”这样的词语列为禁语,因为这强调了改造战士的“武器”属性。然而,民间还是很喜欢使用“人间兵器”这样的词语来称呼改造战士。
说到底,无论再怎么轻描淡写,但不争的事实就是:改造战士从基因选择开始就是为战争而生的。这样的人类,被称为“兵器”,似乎也不为过。
一般人难免畏惧危衡,看他的时候仿佛在看一把利剑,一把手枪,甚至说核武器的按钮。
唯有云辰,看危衡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易碎的花瓶。
危衡在他的眼神里,也便真变成美丽的易碎品了。
第二天大早,云辰也是一样坐车上班,整天下来工作顺利,心情也不错。
然而,在快下班的时候,李主管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云辰说:“你那个钻石项链的文案没通过,得再改。还有,尚总说了要多三个文案给客户选,明天就要,你今晚就辛苦一点,加个班,赶一赶吧。”
云辰惊讶地抬起头,站起来对李主管说:“没通过?是为什么没通过?还有,三个文案是要怎么方向的?”
李主管含糊地说:“他们说AI味太重了,你再改改吧,要人性化一点。”
云辰听了这话,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他挑起翠眉,问:“你说这个是急着要的。怎么我几天前就交了稿,今天快下班才说不通过?”
李主管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尚总那边也是刚刚才跟我说的。”
云辰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张就在旁边拿着热水瓶插嘴:“我说小云啊,加班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你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前几天我熬夜熬到眼睛都通红了,你也不是没看见……”
另一个老同事也张嘴附和:“上回我那个也是……”
李主管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之前让你帮助一下同事,你不肯,瞧,现在事情就落到你头上了吧。”
听着李主管和老张一唱一和,云辰心里忽然像被湿纸巾擦了的落灰镜子一样明亮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呢!
前阵子,云辰拒绝了李主管派的加班任务。本来这也没什么事,老张却在办公室添油加醋造谣说云辰不服李主管,工作不积极。这让李主管心里不舒服。李主管便想借机会敲打敲打云辰,免得办公室个个人都效仿云辰,那李主管还怎么管理下面的人?
云辰一下想透:尚总不满意文案要改是真的,但临下班才说怕是假的。甚至说明天就要、还要三稿都是假的,是李主管假传圣旨,就是想磨一磨云辰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