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手里的电话开着扩音,路徐的办公室很小,那边的雨声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妈。”苏折寒的声音沉冷:“你们不是答应我,不插手这件事了吗?”
“折寒...”李落云无奈道。
“算了。”苏折寒笑了声:“非要不遵守承诺的话,我也不想遵守了。”
“折寒!”李落云控制不住音量喊了声:“我们也是为你好!”
“路徐,你在听吗?”苏折寒声音轻了些,问。
办公室里安静片刻,路徐的“嗯”才响起。
“要不要跟我结婚?”苏折寒问得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似是早就想好了这一遭。
苏折寒在宁江时曾和父母谈判,父母答应不再插手他和路徐的事,但与此同时,苏折寒跟他们保证在26岁之前不会头脑发热地去结婚、同时结束学业后回国从事他们希望他从事的行业。
反之,李落云和苏津南一旦插手这件事,苏折寒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向路徐求婚,同时留在国外,甚至把路徐也带走,永远不再回来。
第80章 我有销售提成了
路徐的小办公室静了好一会儿,李落云难堪地别过脸,路徐嘴角动了两下,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么说这事挺草率的。”苏折寒在那边语气挫败:“你不用这会儿回答,我们另外聊。”
顿了顿,苏折寒又道:“也别把我妈说的任何话放心上。”
“折寒......”李落云咬牙切齿,整张脸紧绷。
“妈,撤了吧,别打扰路徐工作。”苏折寒语气虽然随意但话里强势,李落云的面色在厂长藏不住的错愕震撼里一阵青一阵白,她没再听下去,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怎么不说话?”片刻,苏折寒疑惑地问。
“咳、小苏,你母亲走了。”厂长努力镇定下来,又朝路徐举了举手机:“你和路徐还要说点什么不?”
“不用了。”这回是路徐率先开口,他稳静地朝厂长摇头:“厂长,您挂了吧,麻烦了。”
厂长犹疑了下,那边的苏折寒先说了句“行”便率先把电话挂了。
“您还有事吗?”路徐问厂长。
厂长嘴巴张了合合了张,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没法为了满足好奇心而追问这其中的八卦,只得摇头,打了两声哈哈也出了办公室。
五分钟后,路徐再次接到了苏折寒打来的视频通话,那边苏折寒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因为这个事儿哭的,是吗?”
路徐不说话,都被发现了只能默认。
苏折寒刚刚单独和母亲通了话,大概能猜到她跟路徐说了些什么,他盯着屏幕里神情平然的路徐,心中闷疼:“生我的气吗?”
路徐摇摇头,他知道苏折寒母亲说的每个字在他们的立场中都站得住脚。
他没文化、赚不到什么钱、家里还有妈妈和弟弟要养,这样的人别说是苏折寒,任何正常家庭都不会愿意接纳。
他对这些差距清楚明了,但还是忍不住会伤心难过,他不生气,只是无可避免地胆怯起来。
如果苏折寒母亲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对这段感情产生怀疑,那么她似乎做到了。
“不说话想什么呢?”苏折寒问。
路徐看向苏折寒,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他岔开话题:“你刚刚说的另外说是什么事?”
刚刚苏折寒提到结婚时路徐吓了一大跳,但他总觉得是苏折寒口误或者是没表达清楚,在他的认知里,两个男人是没办法结婚的。
“就是结婚。”苏折寒又说了这二字,掷地有声里是路徐不解地拧眉。
“路徐,等你20岁了,我带你出国,我们登记结婚。”苏折寒低声温柔道:“在国外...我们可以结婚的。”
“两个男人?”路徐不知道是苏折寒要跟他结婚这件事的冲击大一些、还是两个男人可以结婚这事的冲击大一些。
“嗯。”苏折寒朝路徐笑:“就是你现在还太小,没到法定年龄。”
路徐专注地盯了苏折寒一会儿才道:“法定年龄是多大?”
“20岁。”
还有一年。路徐在心里嘟哝,他又看向苏折寒,似是确认了这件事后便极顺然地接受了:“真能结婚吗?”
苏折寒对路徐的反应欣喜又意外,他沉默两秒:“等等。”
路徐歪头。
“宝贝,刚刚是故意说给我妈听的,我其实还没求婚。”苏折寒语气有些急。
路徐眼尾缓缓耷拉下来:“那就...不结婚?”
“不是。”苏折寒哭笑不得:“这事儿、我不想让它这么草率,你先别答应我。”
路徐咬了下嘴唇:“我没答应。”
“嗯。”苏折寒点头,路徐实在是乖得可怜,让原本是人生大事的结婚突然变得只要苏折寒提、他就答应的轻易,苏折寒实在是不想让路徐便宜了自己。
苏折寒不愿让自己和路徐接下来即将共同度过的一生潦草开场。
他要认认真真、竭尽全力让路徐此生难忘。
“别乱想,我爸妈...他们太固执,你只相信我就好。”苏折寒安慰路徐:“行吗?答应我。”
路徐眼中不确定,但还是点了头:“好。”
“他们万一再来找你,转头就走,不用给我面子。”苏折寒又道。
路徐被他弄笑:“但是也要尊重长辈。”
“嗯...那就打个招呼转头就走。”
“那我叫他们什么?”路徐眼底漾开笑,心中阴霾渐渐扫空。
“叫苏工和李教授。”苏折寒看着路徐终于笑开松了口气:“他们不理人就喊喂。”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默契而清缓地揭过这页。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苏折寒明显发现路徐忙了起来,他怀疑过这小孩是不是又跑江南红打工去了,但各方打探得知路徐并没有去打其他临工,只是一直在工厂上班。
十一月底工厂来了家新建立的电动车企业看厂房,这回路徐感觉到很有戏,那家工厂的领导看完厂房后没有立刻离开,一直在和厂长讨价还价,厂长给思拓总部那边也去了消息,那边让厂长先稳住电动车厂的领导,需要向上商讨决议。
厂长给电动车厂的领导订了酒店,又定了饭店吃饭,吃饭的时候把厂里的几个左右手和路徐也带上了。
一路上厂长一直在强调,酒场如战场,把对方喝高兴了、喝服了,这生意便也成得差不多了。
厂长还说总部那边来了消息,厂子总价不能低于一千五百万,如果这次能谈下来,负责厂房售卖的同事都有功,集团会给每一位付出过的员工销售提成。
路徐在抵达饭店时先跑去旁边便利店里买了点饼干和牛奶硬吃了进去,然后去和厂长几人汇合。
厂长一行人在包厢里等了不到半小时,电动车厂的领导们也来了。
一开始大家只是寒暄、互相称赞、互相试探,路徐除了对方领导提问厂房的信息时才开口回答,其余时间都在眼色十足地给大家添水、转菜。
等菜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便开始喝酒,对面领导带的好几个职员轮番上来和工厂领导喝酒,路徐安静地观察着这边几个领导的酒量和酒后的状态,适时上去帮忙挡酒。
“这杯我来吧陈哥。”路徐挡在脸已经红了一片的厂长面前,不卑不亢地接过对方手中的酒。
“哟,小帅哥来帮厂长喝啊,那这一杯可不够!”这人起着哄,身后对方企业的人立马一起起哄了:“两杯两杯。”
路徐笑着点点头:“行,陈哥的酒,几杯我都喝。”
说着,路徐主动拿了酒瓶,喝完一杯后立马倒了下一杯,喝得干干净净,他不矫情也不局促,似是对这样的酒局信手拈来:“接下来我们厂长的酒都是我喝了,各位大哥照顾一下弟弟呀~”
“哟,怎么自己说自己是弟弟呢!”
“哈哈哈哈,照顾照顾,来,让服务员上红的!”
......
对方也乐得看路徐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帅哥喝酒,很快几乎所有的酒都朝着他一个人去了。
在路徐连续应付了十几杯酒后工厂有个领导看不下去了,他起身按住路徐的手腕,朝对面几人道:“我们的员工这么有诚意,各位领导,要不咱今天就把订金合同签了?”
这领导话音刚落,对面那几人便笑起来:“害,张总急什么,今天咱就是图个开心,合同嘛!什么时候签不是签,再说我们可对小路的介绍满意得很,怎么可能不签。”
“领导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啊?”厂长开口,笑眯眯地问。
那边人一听这厂长问得直白,便也不迂回,借着酒劲儿拍了下桌子:“厂长啊,不是我说,你们这厂年头太久,不值一千八!”
“那丁总,您说个价,看看我们能不能接受。”厂长继续道。
那丁总咳嗽一声:“一千二!”
“丁总是不是喝太多啦?一千二,我们这厂房六七百亩呢!”有人道。
“喝多什么喝多?我们买的是厂房,又不是你们的地。”那边也不客气:“看小路喝酒喝得挺有诚意的,但你们这价,还真不够诚意。”
路徐笑了下,闷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谢谢丁总夸奖,我再敬您一杯,咱再谈谈?”
“哈哈哈哈,谈!”那丁总大手一挥,对路徐的上道很是受用。
这天两方人一直喝到0点之后,只要场面一僵、氛围一冷,路徐便上前敬酒活跃气氛,一直缠着对方抬高报价、把工厂的优点如数家珍地反复列举。
路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厂长让他从包里找签字笔的时候他双目涣散,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后来还是个女领导找了支笔给对方的领导,在这天凌晨,签下了一千六百万的合同。
路徐在这里面职位最低、年纪最小,他强撑着把每一位领导送上车,等最后一位领导离开,他摇摇晃晃走向饭店的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有个女服务员早早发现路徐状态不对,一直跟着,等他吐完后便给了他水和毛巾,路徐双脸通红地看着有些担忧的服务员:“这是蓝厕所,你是女森。”
“这是女厕所。”女服务员无语道:“你还好吧?我给你叫个车?”
“把我的sou机给偶。”路徐坐在地上仰着头,话含含糊糊的都说不清楚。
“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在哪儿?”女服务员皱眉,见路徐似乎站起来准备去找连忙把他按住:“你就在这儿坐着吧,我去给你找。”
“三克油。”路徐飙了句英文。
女服务员转身走出去,两分钟后手里拿着两个手机回来:“这俩哪个是你的?”
路徐睁大眼睛分辨了下,然后指了指她的左手。
“喏。”女服务员递出左手的手机。
“介个不似。”路徐道。
女服务员:......
路徐朝她笑了一下:“给偶,右边的。”
服务员把手机给了路徐后便出了门,还贴心地帮他把女厕所的门带上。
0点35分。
“柏林是...减去,6,还是7?柏林是,6点35分?”路徐自言自语地念叨:“苏折寒,还没有睡。”
下一秒,路徐靠在马桶边,给苏折寒打了视频。
苏折寒很快接了,他正好刚到家,晚上同学约他去踢球,他回来换衣服。
只是看到屏幕里满脸熏红、眼神涣散抱着马桶的人时立马停住了动作,神色紧张:“你现在在哪儿?”
路徐朝对面的苏折寒很用力地笑了一下:“大、酒、店!”
“哪个酒店?在北海吗?你一个人?”苏折寒想立刻给桃子或者王朋易打个电话先把人接回去再问其他的事。
“苏折寒...”路徐凑近屏幕,整个手机里只有他模糊的凤眼。
“我在,你告诉我,在哪个酒店。”苏折寒语气带着轻哄:“难受吗?周围有没有服务员?”
“你哪一天、嗝、肥来?”路徐就是不回答苏折寒,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问题、一边打着酒嗝。
“12月19号。”苏折寒语气愈发凝重紧迫:“路徐,听我说,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