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为一名掌权者,他更不愿意看到有人觊觎自己的“灵药”。
于是今早,皇帝便随便差遣了一个人,急匆匆地将楮阳泓送了出去。
显然是一刻也不想再多留他了。
昨夜的混乱过后,帝将驻守雍城的军队调遣过来,一层层围在了太殊宫外。
但是宫内往常被重兵把守着的宫道,今日两侧却空空荡荡,连一个人都没有。
毕竟是在宫内,马车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
虽说老年人觉少,可是昨夜兴奋得几乎一宿没睡的楮阳泓,到这个点还是困了。
老太傅坐在马车上,头抵着车厢壁打起了盹来。
同样忙了一宿没睡的赶车太监,也是昏昏沉沉。
从嘉泉宫出太殊宫,要经过四重宫门。
宫道两侧是十余米高的朱红宫墙。
它沉默矗立着,将那一点淡淡的日光,尽数拦在了红墙之外。
今日宫道上没有点灯,因而看上去格外昏暗。
木制车轮碾过一块残砖,车厢随之狠狠地颠了一下。
楮阳泓的头,磕在了厢壁之上。
“哎呦——”老太傅睁开了眼睛,他皱眉正想斥责驾车的太监几句,可没想马车竟然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一大早就被皇帝遣出嘉泉宫的楮阳泓,可谓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他皱眉问,“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车厢外传来了小太监略显惊慌的声音:“车轮,好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快些处理好,”楮阳泓催促道,“出宫还有事要忙。”语毕,便继续闭目养神。
小太监一边从马车上跳下去检查车轮,一边迅速答道:“好好好!”
实际上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楮阳泓早就致仕多年,他能有什么事要忙?
两道相距不远的宫门,将宫道截成一段。
这段宫道内,只有孤零零的一驾马车。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鸟鸣偶尔响起。
楮阳泓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老太傅年事已高,在这里坐久了,也忍不住腰背酸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下意识在嘴里嘟囔道:“……还没修好吗?”
“什么时候走?早知路上会耽误这么久,还不如再在嘉泉宫里休息一会……”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楮阳泓终于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听到小太监的答复。
楮阳泓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猛地一下攥紧手心,睁大了眼睛。
——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马车之中。
如同鬼魅。
“啊!”楮阳泓被吓了一跳,猛地朝后一退。
为了补眠,楮阳泓特意拉上了车厢内的帘子。
此刻,马车内一片漆黑。
而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只有那浅琥珀色的眼睛,如黑夜里的狼似的泛着寒光,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对面的少年缓缓地笑了起来。
与此一起袭来的,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楮阳泓的后背,在刹那间冒出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继续向后退去,直到脊背重重地撞在车厢之上。
一阵剧痛,终于令他回过了神来。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楮阳泓一脸惊恐地问。
老太傅终于看清——马车里的人,竟然是当朝的大皇子谢不逢!
『该死的,这妖物怎么会在这里?!』想起文清辞昨夜救了眼前的少年,楮阳泓下意识想到,『他该不会和我一样,也在打文清辞血的主意吧?』
少年不以为意地朝他看去,几乎同步轻笑着将老太傅心中的话念了出来:“他该不会和我一样,也在打文清辞血的主意吧?”
楮阳泓的身体随之一晃,如见了鬼似的朝谢不逢看去。
『什,什么?』
『刚才那蠢货太监呢?该不会被谢不逢给杀了吧?』
楮阳泓的心中不由绝望了起来。
“是啊,”谢不逢轻轻一笑,看着楮阳泓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那个蠢货太监,的确被我杀了。”
楮阳泓的心脏狠狠一纠,这一下他彻底确认,谢不逢的的确确能够听到自己心里说的话。
这“妖物”之名,还真没有冠错……
老太傅的手,紧紧攀在车厢壁上,他颤抖着声音,强撑着理智与谢不逢商道量:“我……假若我取了他的血,一定不会私吞,绝,绝对对会……会分给殿下一些。”
没想听了他的话,谢不逢竟然格外开心地笑了出来。
楮阳泓从没见过少年露出如此表情。
他并没有因为谢不逢的笑而放下心来,反倒是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恐惧。
“太傅大人今年已九十有五,”谢不逢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身上,继而轻轻地说,“也该活够本了吧。”
“你,你说什么?!”楮阳泓当即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车壁。
他心中写满了恐慌,可还是强撑着咬牙威胁道:“吾乃当朝帝师,桃李遍天下,岂容,啊——”
楮阳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太殊宫侍卫所配的长剑,便已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寒光闪过,下一秒楮阳泓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太傅不由瞪大了眼睛——谢不逢他竟然会武功!
可他不是三岁起就被送到肃州守陵了吗?!他究竟是怎样瞒着众人,练就这一身武艺的?!
谢不逢缓缓一笑,手起刀落。
楮阳泓目眦欲裂。
就这样满心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楮阳泓只听得少年淡淡地说:“太傅楮阳泓出宫途中,不幸遇到潜藏在此,妄图藏入车厢混出太殊宫的刺客……一番抵抗后,同归于尽。”
楮阳泓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招惹到了谢不逢。
明明自己已经提出,将得到的血分给他了啊……
太傅人头落地,谢不逢看都没多看一眼,随手将长剑丢到了一边。
他转身跳下马车,将那个小太监与两个身着侍卫服的尸体一起塞进了马车内。
接着便一个火折子丢了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下一刻,身后火光接天。
同样打“灵药”主意的楮阳泓意外身亡,对皇帝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他不会深究这件事,甚至还会庆幸有“刺客”出现,自己就不用花时间去做这个欺师灭祖的恶人了。
想到这里,正缓步走回嘉泉宫的谢不逢不由笑了起来。
——与恶人打交道,的的确确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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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辞的血止住后,太医们终于从后殿退了出去。
嘉泉宫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然而陷入昏迷的文清辞,心却并不像此刻的嘉泉宫那般平静。
他看到——
江水蜿蜒,自山脚流过。
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孩,被父亲牵着,踩着小道慢吞吞地向山中走去。
“清辞你看,松树根上长着的这个,叫做‘茯神’,有养心安神的功效。”身材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指给他看。
听到父亲的话,小小的他也赶忙点头,拿出一个小本子,将茯神生长的位置,还有样子全都记录了下来。
除了文字外,甚至还认真地画了图。
他年纪小,毛笔用得还不是很熟练。
因此手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点墨迹。
见状,身边的男人也不教他辨认草药,而是对着小家伙笑了起来:“你啊你啊……怎么脸都花了?”
“诶?”小孩站直了身,忍不住朝脸上摸了摸,没想下一刻,脸蛋上的墨迹,竟又添了几分。
看上去有些笨拙,又有些可爱。
见状,睡梦中的文清辞,也忍不住想要随着男人一起笑。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中却又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
今日天阴,云雾沉沉。
宫道上的大火燃起,浓烟直入云霄,汇入了黑云之中。
有太监高呼着“走水”,带着水囊奔向官道。
谢不逢缓步走回了嘉泉宫后殿,脸上连半点惊慌、忐忑都不曾出现。
毕竟是个皇子,守在周围的太监看到他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未阻拦。
和太医署里逼仄的卧房不同。
嘉泉宫后殿不但大,且雕梁画栋,放满了珍奇,处处都彰显着皇室的风范。
可是在谢不逢看来,这一切却都俗气的与文清辞并不相配。
躺在榻上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文清辞长眉微蹙,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嘴里还轻轻地念叨着什么。
谢不逢忍不住走过去,单膝跪在了榻边。
下一秒他竟看到——
一滴清泪,毫无预兆地从文清辞的眼角坠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向了锁骨。
少年的心狠狠一坠。
他下意识抬手,替文清辞拭去了那滴眼泪。
文清辞的皮肤,宛如白瓷。
细腻苍白又……冰冷。
擦掉那滴眼泪后,少年又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地在文清辞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少年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了身,如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向后退了两步,甚至于将手藏到了身后。
谢不逢的心脏疯狂跳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差一点就将他击溃。
少年的呼吸随之变得紧张、急促。
没等他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皮肤上的余温也未散尽。
躺在床榻上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颤动,恍惚间谢不逢的身影,就这样映入了那双如深潭般浓黑的眼眸之中。
……文清辞他,方才感觉到了吗?
第24章 正-版-晋-江
甫一清醒, 文清辞的胸肺间,再次生出一阵麻痒之意,接着他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尝到那股熟悉的腥甜味, 榻上的人下意识便想要抬手抵在唇边。
可是紧接着,文清辞手腕便无力地坠了下来。
晴蓝色的药玉, 也随之重重地坠在了地上。
“我去叫禹冠林。”
还没等文清辞反应过来,谢不逢便兀得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的脚步格外快,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谢不逢这是怎么了?
病中的文清辞,暂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个问题。
细细的血迹,从文清辞的唇边蜿蜒而下, 禹冠林刚进来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老太医拿出细长银针, 朝文清辞咽间穴位刺去。
榻上人的身体,随之轻轻一颤。
和从小就没有痛觉的谢不逢不一样, 文清辞向来怕疼。
他小时候生病, 怎么也不肯扎针。
无论多么苦的药,都能够咽下去。
可是这一次,在胸肺间巨大不适感的侵蚀下, 手上的那一点疼痛竟几乎被他忽略。
几针下去, 文清辞仍没有缓过来。
“咳咳……禹大人不必费心,”他强撑着一脸苍白的朝禹冠林笑道, “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同时打算伸手挡住对方的动作。
文清辞受伤的左手随之一麻,微微抬起一点, 又坠在了身侧。
——他终于清清楚楚的意识到, 自己的手出了问题。
禹冠林不由抿唇, 将眼神移到了一边, 过了片刻, 才转过头来解释道:“昨夜文太医的血久久止不住,试了许多伤药都没用,最后只能用力包扎,时间久了便……”
老太医话没有说完,文清辞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外力的压迫之下,自己手臂的血液长时间不循环,出现了麻痹无力的情况。
……未来自己的手腕,可能时常麻痹疼痛,甚至提不了重物。
哪怕知道文清辞自己就是一个神医,可是说完方才的话,禹冠林还是下意识安慰他:“好好休养,未来八成是会恢复的。”
没想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文清辞只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咳咳……无妨,只是左手而已。”
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文清辞的心思格外豁达,他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生死外,一切都是小事。
昨天晚上的事,实在太过惊险。
说是九死一生也不过分。
今日好歹捡回来一条命,左手不左手的已经不重要了。
禹冠林没有想到,文清辞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老太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末了如往常一样笑着收拾药箱。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随口提示道:“这世上无数人好奇所谓‘药人’,如今知晓文太医便是他们想找的人。往后您的身边,恐怕就要热闹了……”
文清辞的咳渐渐停了下来。
他浅吸一口气,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自己当时太过着急,的确有些不顾后果了。
禹冠林的提醒没有错……
身份暴露之后,自己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恐怕会变得更加危险。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应该尽快做打算,想想如何尽早离开雍都……
胸肺间的麻痒意逐渐散去。
文清辞终于想起了刚才急匆匆离开这里的谢不逢 。
以及在恍惚间忆起……昏迷中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黛色山丘,还有漫山的草药。
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且眉间同样有颗朱砂痣的孩子,正牵着家人的手,在山上采药。
这应当是原主记忆,他刚果然从小学医。
只不过记忆里的小孩一身粗布衣衫,完全看不出是来自神医谷的样子。
反倒像是出身于普通人家。
想到这里,文清辞忍不住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触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半梦半醒间自己的脸颊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冰冷的感觉。
像是有眼泪,从眼角处坠了下来。
下一刻,便被人轻轻拭去。
……不会是谢不逢吧?
失血过多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回来的。
想到这里,文清辞的脑袋又变得昏昏沉沉。
他的眼皮再一次重重阖上。
在疲惫与疼痛的双重侵袭下,文清辞并没有精力多想这个问题。
下一刻,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殊宫的混乱还没有结束。
太监们救完火后,发现了包括老太傅在内的几具焦尸。
这放在平常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但是今日,一切都被遮掩在了宫变的巨大阴影之下。
宫人没有大肆声张,然而老太傅的惨死,还是吓到了他们。
天还没有暗,除了收拾残局的宫人外,其余人便待在自己的住处不出门了。
太殊宫空空荡荡一片,看上去格外萧条。
甚至这座修建于前朝,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宫殿,也生出了几分阴森之感。
宫里乱作一团,被遗忘的谢不逢又回到了太医署。
小小的卧房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他躺在榻上,朝着窗外看去。
星河不知何时升起,少年凝望着窗外的场景,忍不住想——
文清辞方才到底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触碰?
嘉泉宫的一瞬,反反复复地在谢不逢的脑海中回放。
刹那间的冰冷、细腻甚至于空气中的淡淡苦香,都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然而少年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困意都没有。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谢不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晚纠结这件事,竟纠结到整整一晚都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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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迷中苏醒过后,文清辞便回到了太医署去。
皇帝花了整整十日,终于将藏在太殊宫里的“蛀虫”全挖了出来。
连带着还有谋反的贵族,也一个不落。
太殊宫,延仪殿。
不但朝臣、皇子齐聚于此,甚至于像文清辞还有禹冠林这两个太医,也被请了过去。
文清辞虽然早已经被默认为“皇帝的心腹”,但是头回至殿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紧张。
失血过多,使文清辞根基大伤。
单单是站在这里,便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无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都落在了文清辞的身上。
一身月白的太医,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药玉。
文清辞将紧张的情绪,全都藏在了心底。
皇帝独坐高台之上,轻轻用手撑着额头,听刑部尚书审讯此次谋反的贵族。
这并不符合本朝的规程,更是从来都没有过先例。
谢钊临这样做,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思。
刑部尚书在一条条念着谋反者的罪名。
而事到如今,跪在延仪殿上的勋贵,对此事不再否认,也无法否认。
“……邑州王桂颐鸣,犯谋逆、叛国之罪,今当处凌迟之刑。圣上念及旧情,特免酷刑,于下月一日斩立决。”
闻言,文清辞的眉狠狠一蹙。
没等他多想,跪在延仪殿正中央的桂颐鸣,便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在天牢里关了几日,生为王孙贵胄的桂颐鸣也浑身狼狈,声音沙哑。
他的笑声一遍遍回荡在殿上,听上去格外渗人。
见状,负责押着桂颐鸣的侍卫立刻将他押下。
桂颐鸣的肩胛处传来一阵刺痛,可是他的笑容,却半点未落。
“哈哈哈哈谢钊临,你以为杀了我们,你的皇位便来的名正言顺了吗?”
听到这里,御座上的人立刻变了脸色,甚至下意识握紧了一旁的金丝楠扶手。
“把他给朕拖下去——”皇帝重重地按了额头一下,接着从太监手中取来芙旋花丹一口咽下。
看样子,他好像真的心中有鬼?
《扶明堂》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个邑州王,但是听封号便能猜出,他早年间应当是和谢钊临一起,在雍都生活过一阵子的。
并且很有可能知道对方的秘密……
桂颐鸣的脖子上套着枷锁,说话间两边侍卫直接狠狠地拽着木枷,将他拖了出去。
“……啊!!!”
木枷勒在桂颐鸣的脖颈上,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更别提说话。
桂颐鸣两手用力扒在脖颈间,他一边尝试着将枷锁从脖子上拽下,一边拼尽全力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嘶喊着。
身为太医的文清辞,站在大殿最末尾。
最后一刻,桂颐鸣终于挣扎着说出了一句稍微完整些的话。
这句话,落入了文清辞的耳朵里。
年轻的太医瞬间咬紧了牙关。
在紧张情绪的影响下,他甚至忍不住轻轻地咳了起来。
“你……咳咳,那年雍都大雪……咳咳,饥,饥荒,是你说咳咳咳……帝星不稳,稳,那话都是你说的,传言……都是,流…流民也是你,杀——”
桂颐鸣睁圆了眼睛,双目血红,狠狠地瞪向坐在高台上的那抹身影。
整间大殿里,或许只有文清辞听到了他的话。
桂颐鸣的语句破破碎碎,乍一听很难理解。
但是看过无数部小说的文清辞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朝某年,国境内闹起了雪灾。
谢钊临借此机会,编造了类似于“帝星不稳,招致灾祸”的传言,并大肆散播。
甚至于……还杀了到雍都来逃荒的难民!
自然灾害原本就是一个王朝覆灭的重要原因。
更别说谢钊临还将其与所谓的“鬼神之说”联系在了一起,有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放在平常,或许不会有人理会这种说法。
但是在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里,便格外唬人。
谢钊临的皇位,的确不是正大光明地拿到手的。
延仪殿的另一头,一直垂眸的谢不逢忽然缓缓地笑了起来。
雪灾、难年,惨死于雍城外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