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眠面上薄薄红起一层, 错开眼轻声道, “……那是……反正她现在渴了。”
……好容易让人误会的一句话。现在两位家长开始直盯着她看了。庄迟硬着头皮默默坐直了些。但要说起来好像也不算是误会, 她确实在……那之后开始渴了。
顾溪眠显然在家里很受父母宠爱, 那样破绽百出的话竟然就被轻轻放过了,顾父还真的端来杯水递给庄迟,庄迟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被他直勾勾盯得都快喝不下去,只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 迟迟开始后悔这次过来的太轻率,都没给顾溪眠父母准备礼物——虽然她这趟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见父母吧,但看这个架势也基本上和见家长没差多少……
总之她决定先主动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不好意思,我突然过来,打扰到您们了吧……”
“怎么会,”顾母抢在顾父前接上话,对她笑的分外友好,“哪有什么打扰的,反倒是我们,都没有好好准备接待你。眠眠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有客人要来呢。”
“不是她的错,是我来之前没有告诉她,”即使知道只是半真半假的随口说一句,庄迟还是下意识开口替顾溪眠解释道,“而且我明天就走了,您不用费心——”
“明天就走?”
她话音刚落,顾溪眠就微微提高了音量插进话来,一下子看向她的同时,手上也倏地握紧一些:“怎么……为什么?你回去有其他事吗?怎么这么着急……”
”……咳咳。
庄迟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两声非常刻意的咳嗽声传来,她转头看去,看到发出咳嗽声的顾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俩交握的手看——好凝重的眼神,几乎让庄迟觉得从中看出了几分杀气。
庄迟有点不敢动,但顾溪眠完全没被唬住,不如说在被这样打断了话头之后看起来心情急转直下,直接转头去问:“您嗓子不舒服吗?那您多喝水。”
顾父默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对女儿的话非常配合。但他在看向庄迟时就重又拿出些年长Alpha的上位感来,表情温文尔雅的,眼睛却完全没在笑:“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是哦!她还没有自我介绍!庄迟一惊,刚想要起身道歉来弥补自己的失礼行径,却被顾溪眠手上一用力按住了,不怎么客气地回应顾父:“爸,您认真的?您怎么可能不认识庄迟?当初我差点在圣布莱斯顿被绑架那会儿、您不是把前前后后涉及的所有人员都查了个遍吗,现在就已经忘了庄迟是救了我的那个人了吗?”
几句话里里外外都直指顾父是故意拿乔,连顾母也跟着埋怨起他来:“就是啊,我都记得,你记性那么差吗?怎么还板着个脸,人家孩子为了眠眠受了那么大的罪,你倒好……”
先不管顾父如何,庄迟先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偷眼看看顾溪眠,见对方正低低压着眉眼,显然是在因顾父刚刚对她些微的敌意而感到不满。庄迟就没心思再去管别的,轻轻捏了捏顾溪眠的掌心,在她看过来时对她安抚地笑笑,无声地对说道:别生气。
其实她还挺能理解的。庄迟想。她要是有顾溪眠这样一个女儿,某天突然毫无征兆地领回来一个Alpha跟她说是恋人,那她估计也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用审视的眼光去看对方。
“是我自我介绍的晚了。我叫庄迟,在圣布莱斯顿读大一,正在……和顾溪眠交往。”
她那样想着,到底还是主动补上了最基本的介绍,又对顾父低一低头:“我知道我这次突然拜访打扰到您了,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我晚些时候就回酒店了,不会多叨扰您。”
“……你还定了酒店?”
又是顾溪眠接上的话,庄迟想着真是该刚才在她房间里的时候就提前跟她说说的,结果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顾溪眠反应最强烈,直接去截她的话,声音闷闷的:“又是明天就走,又是要住酒店……你这次过来就只是打算来看我一眼而已吗?”
……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但看着顾溪眠的眼睛,庄迟就看得出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知道易感期时人的情绪起伏上会比平时更大些,庄迟稍稍靠近顾溪眠,顾忌着顾家父母还在看着而不敢靠的太近,轻声道:“我担心给你添麻烦,所以就……你别不开心。”
顾溪眠定定看她,半晌后倏地牵着庄迟站起身来,看向她的双亲:“我想和她单独聊聊,我们可以回房间了吗?”
顾母全无意见地点头,还说着“怎么会麻烦呢,还是来家里住吧”一类的话,而在被指责后一言不发的顾父别别扭扭地看看她们,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制止的话,看着顾溪眠将庄迟拽上了楼。
顾溪眠心情不好,关上门后就闷闷垂下眼去,但又舍不得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不死心地转身去问庄迟:“你真的明天就要走吗?”
“……是这么打算的。”抬起的上目线可怜又委屈的,看的庄迟心软,将顾溪眠虚虚揽过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段时间你都会很忙吧?”
顾溪眠懊恼地皱起眉,低声道:“都是没什么用的宴会而已,我可以不去的。”
如果让顾父知道顾溪眠因为她而拒绝了原本安排好的行程,恐怕她的形象在他心里又要变得更不讨喜一些吧。庄迟无声地叹了口气,苦笑道:“那我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现在大过年的……叔叔阿姨肯定也想多和你待会儿呢。”
顾溪眠不说话,抿着唇靠过来,偎进她怀里。眉头还皱着,环在她腰上的手却不声不响地扣的紧紧,像是别扭着缠上尾巴来表达亲近意愿的猫。庄迟心头软软,知道顾溪眠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又忍不住想去逗她:“半个多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喜欢抱人了?”
是真的。见面半个小时,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在抱着。放假前的顾溪眠感情表现还没有这样外露过。庄迟感到怀里的人一动,本以为是要害羞地挣出去了,但没料到顾溪眠只是僵了半晌,然后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轻轻飘过来:“……应该是易感期的问题。”
反应还挺快,让她找到个合理原因了。庄迟哑然失笑,听顾溪眠顺势开始软软控诉她:“你都不陪我过完易感期就要走。”
……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控诉她负心。庄迟想。但怎么说呢,就算不管其他大大小小的问题,从现在这个情形来看、她陪在顾溪眠身边对这易感期来说也根本没什么好处。不如说本来打了抑制剂就该没事的状况好像还有点被她搅乱了,顾溪眠身上还是有点发热……
她又担心起来,想去贴一贴顾溪眠的额头试试温度,结果还没实施就听到房间门被敲响了,规规矩矩的三声,顾溪眠皱了皱眉,过去打开门,看到顾父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问道:“我就是来问问……你们中午应该是在家吃饭吧?”
顾溪眠点头应了,然后关上门,重新回到庄迟身边。结果没过多久就又听到敲门声,又响了三声,庄迟几乎能看到顾溪眠眉宇间凝着的些微烦躁,她又面无表情地过去开门,不出意料的仍然是顾父,这次换了个问题:“庄迟她喜欢吃什么呢?我们好好准备准备。”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庄迟急急靠过去应着吃什么都行,顾父点点头,打算转身离开时被顾溪眠喊住:“您还有其他的事要问吗?”
顾父僵了僵,目光游移着别开一点,回应也说的含糊:“……现在暂时没了……”
那就是待会儿可能会有的意思吧。庄迟心下了然,对顾父在操什么心也猜的七七八八,一时间又是害羞又是觉得有些想笑,忍得很辛苦。而顾溪眠小小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们吃过饭之后就出门了,省得您这样忙。”
顾父没什么话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身为当事人却不知道有这个行程的庄迟看看顾溪眠,好奇道:“我们要出门吗?去哪?”
顾溪眠看她一眼,眸光微微闪烁着,轻声道:“……去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
——最后来到的地方是顾溪眠的高中。
三年过去,这地方倒是没怎么变。庄迟旧地重游的心情还蛮感慨的,寒假期间的学校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但她们两个被专人放进来了。庄迟看看没什么表情的顾溪眠,道:“……这个时间竟然能找到人开门啊,还挺厉害的。”
“也不是我的功劳。”顾溪眠一仰头,淡然地应下来,“我爸爸帮的忙。可能是想赔罪吧。”
……大概是在听说去的是正经地方之后安心了吧。庄迟笑起来,对顾溪眠笑道:“那我们进去吧?难得学校没有人诶,还挺怀念的。”
顾溪眠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下去,轻声道:“好啊。”
其实对她来说,去什么地方都没所谓,只要那里没有人会打扰她们就可以。其实去庄迟定的酒店也是一个选择,但感觉说出来稍微有点怪,所以还是作罢了,选择了她们两个都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在当初还不知道Z的真实身份时,Z想逛学校,但她那时候没有空陪着。顾溪眠想。现在就不一样了。整个学校除了她们两个之外都空无一人,她们大可以慢慢地逛。然后……
……或许真的是易感期的问题吧。顾溪眠想。
即使明白庄迟不久待是有道理的,却依然有些闷闷,总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眷恋对方似的——同时又很清楚她这样的想法不讲道理,庄迟都这样过来见她了。
顾溪眠看着庄迟毫无所觉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果然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不甘心。想找她的恋人讨回来。
第112章 [VIP]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学校其实没什么可逛的, 毕竟不管是哪里的学校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和顾溪眠在一起,就还是觉得很有趣。
“教室……果然是进不去啊。”
来到了当初顾溪眠的教室, 但门好好地被锁着,庄迟隔着后门玻璃往里看, 看着已经与当初不太一样的教室, 心生感慨:“当初我跟着你到这来上了好几周的课呢, 把你们图书角的书都快看完了……”
“嗯。”顾溪眠看着她, 眼中蕴起笑意,一本正经道, “就坐在我脚边, 我听着课你在旁边翻书声哗啦啦的,看困了还直接睡觉,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这日子过的真是挺悠闲的,像是养了只无忧无虑的小狗。”
……因为确实很悠闲啊, 都没什么事干。庄迟有点赧然地小声说着我也没睡过几次啊,顾溪眠弯了弯眼睛, 话风一转道:“不过在我被告白的时候还知道向对方扔粉笔, 也算尽到了护主的责任吧。还是要谢谢你。”
是在说她第一天跟顾溪眠到学校来时发生的事, 庄迟当时是事发突然没什么选择, 事后仔细想想, 那段行动在旁人眼里大概就是十足的灵异现象, 她后来也确实听到班里有人讨论过这件事,还有来问顾溪眠的,听的庄迟格外忐忑, 但最终都被顾溪眠避重就轻地含混过去,不了了之。
“在那之后, 学校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传我有个守护神之类的小道消息呢,”
高中生们向来喜欢这类的话题,传的多了就越发玄乎,顾溪眠选择不去理会,谁问起都不置可否地笑而不答,久而久之竟然就成了件默认的事,也没再有Alpha敢再来贸然地招惹她,到高三时都还有同学提起这桩事来。回想起当年的情状,顾溪眠安静地笑笑,轻声道:“大家都说我有守护神,但那时候也就只有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当初她确实离开的仓促——那次才是真的都没陪顾溪眠过完易感期。庄迟稍有些愧疚,道:“我那时……考虑的不周全,没意识到我向你说了这个世界是小说之后就会被迫离开,我消失的那么突然、应该吓到你了吧……”
顾溪眠沉默了半晌,却摇了摇头:“现在回想起来……也还好。”
“十五岁的时候,我确实是有点措手不及,那时也确实是想留下你,想要你多陪我一阵子。”顾溪眠轻声说着,眼神稍显别扭地微微移开,“……但幸好你没有多留。不然圣诞那天在病床边守着你的那个我,估计是会等的着急的。”
庄迟哑然失笑,而顾溪眠小小瞪她一眼,似有不满地欺上前来:“这样仔细一想,在我担心你的时候,你正在和十五岁的我在一起呢——而且还就是在我在圣诞舞会上吻过你之后没多久。”
“感觉怎么样?”顾溪眠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漫不经心地问,“待的开心吗?”
“……”
……总觉得不是个简单的问题而已。庄迟眨眨眼,讷讷答道:“……我那时候很想快点回来的,毕竟和三年前的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得注意很多事,你应该也知道的……”
顾溪眠回想了一番,声音清冷:“嗯。既不能坐我腿上,也不能和我一起睡一张床,拒绝了我好多次呢。”
“……”开始搞不清顾溪眠是在为哪边抱不平了,这视角来回切换,庄迟怎么说都有不占理的地方,她禁不住笑起来,直接道,“我要是没拒绝、恐怕你才是真的会不开心吧?”
被她问的一梗,顾溪眠无声地和庄迟对视了半晌,最终遵从心底别扭而复杂的情绪伸出手去,将庄迟拽近一点,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知道庄迟说的是对的,毕竟她当初会对庄迟发出那样的邀请是因为把Z当做某个种族不同的生物,近似当成宠物在养。真相大白之后才惊觉自己当年说的那些话有多怪,顾溪眠只是想象着庄迟当时的想法就忍不住羞赧起来,多少是庆幸庄迟没有答应下来的,不然恐怕她的心情会更复杂。
所以顾溪眠现在也不是在为这件事而别扭,除去某些诸如“自己吃自己的醋”的微妙心情之外,她脑中最盛的想法应该是:庄迟真是从那时到现在都比她显得要更有余裕一些。
今日本就因这事有些不甘心,如今这份情绪就像被加了把柴似的愈演愈烈,最终在——她的颈后浅浅地烧起来。顾溪眠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多少受到易感期的影响,想要靠近的Alpha在身边确实影响到了抑制剂的效用,现在状况还不严重,她其实该及时回家去再补上一针抑制剂,大概就能很好地解决这份异状,但是……
也有其他的办法。顾溪眠想。
她抓住庄迟的手,将她不明就里的Alpha拽着来到一间空教室——和她上学时一样,没有在使用的空教室是不会上锁的,给学生当自习室用。顾溪眠当时完全没用上,现在倒是帮上了忙。即使知道眼下学校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顾溪眠还是下意识关上了门,然后才转身,将庄迟按到门边的座位上让她坐下。
“庄迟,”
顾溪眠轻声唤,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像有些太大胆了,还没说出口自己的脸倒是先红了。但看着庄迟懵懵的样子她就又鼓起气来,先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去将庄迟有点碍事的围巾摘了放到一旁,然后抬手捧住庄迟的脸,要她抬起头看自己。
“易感期、有点不舒服。”后颈微微的烫助长了顾溪眠的大胆,她如期地在庄迟眼中看到慌乱,小声将话说完,“……我想要一个临时标记。”
*
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对庄迟来说真的很突然,她僵硬地抬着头看顾溪眠,在那双渐渐泛起潮气的漂亮眼睛里看出这不是个玩笑。而Alpha的本能对“临时标记”这四个字非常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庄迟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自己信息素抑制环下的腺体一热,从安分的状况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按照楼澈的说法去思考的话,那这就不能怪在本能上面,是她自己有些坏心思。
庄迟不自在地吞咽一下,先抛去杂念,小声道:“……怎么……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顾溪眠说的颇为严重,手上用力去捧紧她的脸,赌气般揉着庄迟柔软的脸颊,“你得负责。”
被她带着些微嗔意的温软声音搅得心神乱乱,但庄迟还是撑着提出她认为最恰当的对策:“抑、抑制剂……”
“我没带。”
顾溪眠轻描淡写地粉碎了她的希冀,并续道:“就算要回家或者出去买也要好一段时间呢,但我现在就不舒服。”
庄迟没话说了,顾溪眠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而她今天出门显然也喷了香水,如今靠的近了,庄迟就能够隐约嗅到,并感受到一丝渴意,不知道是来自喉咙还是其他地方。万幸的是顾溪眠的信息素抑制环还在好好地发挥着作用,至少还没有嗅到信息素的气味来给她添乱,庄迟踌躇着,顾溪眠先等不住,精致的眉眼一敛:“……你不愿意?”
说着就要将捧着她脸的手收回去,庄迟心头一紧,下意识抬手捉住她的腕,急急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担心……我现在对信息素的控制不如以前。”
她腺体的外伤好了,但内在的伤仍未好全。前段时间的假期里,庄迟在回到家后按着医生的说法尝试开始进行复建,但进展没有那么快,总还是很难按照心意去释放出对应浓度的信息素,信息素浓度检测仪上显示出的数字往往要比她想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