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烧起,照亮了白争流的面容。
他身侧,梅、王两个则开始拿过前面折好的红果子、金元宝,同样投入火中。
烟雾在院子中缭缭上升,白争流轻轻叹道:“柳家娘子,我们听说了你的事。虽是外人,却也实在感到你之不易。”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旁边王氏再度忍耐不住,落下泪来,说:“好姑娘,从前命苦,非你之过。来世啊,定要投一个好人家。父母和睦,郎君体贴,孩儿孝顺。”
或许依然贫困、操劳,甚至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上一顿干的,只能拿汤汤水水骗肚子。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顶好的生活了。
梅映寒也道:“若是如此,便最好不过。”
三人身后,傅、顾:“……”不是,你们怎么还在绕着这几句打转?难道真忘了最关键的黄氏?
没人忘。
但一心觉得常老爷可恶的王氏自不必说。白争流、梅映寒虽然觉得常老爷、黄小姐都有错,要是柳氏还活着,他们遇到常宅之事,定然是要把常老爷和黄小姐都押去官府,让当地青天判个明白。
若是青天也包庇两人,刀客与剑客少不得要替青天行道。
可他们又知道一件最基础的事儿。
一行人站在这里,是为了请柳氏放过他们。这么一来,一味地提黄小姐,激起柳氏心头的怒火怨气,对他们绝无好处。
相反,多站在柳氏的立场上,想想她有多么难过孤苦。再畅想一下她投胎转世之后,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劝她放下屠刀,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想着这些,傅铭、顾邈的思路截然不同。
眼看除了烟雾上升之外,院子里再没有更多动静,两人还准备开口。
没开成。
只因就在此刻,五人面前的水井当中,忽然传来了沉闷的“咕嘟”声。
……
……
“咕嘟……”
“哗啦!”
“哗啦哗啦!”
没有人能看得到井中画面。
但是,众人却能凭借耳边的声音,构想出其中场景。
怨鬼听到他们的声音,从水底之下爬上来,想要与他们说些什么。
可惜井口被封得太严实,她非但不能冒头,连发出的动静都被封起的井口影响,平白染上几丝沉闷。
井前诸人一时安静。白争流双眼死死落在井口,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身侧刀柄,但是,他忍耐住了。
——以刀客的反应速度,哪怕女鬼真的冲破井口,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抓起二十八将。
所以不必心急。
他们对柳氏的同情是真的。如果柳氏是被这一点吸引,就不能让她从自己一行身上感觉到杀意。
考虑这些,白争流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转了方向,重新捡起堆在一边的元宝、果子。
金色和红色的纸页在火焰里翻卷,先是边缘变黑消失,然后是完整一个。
有了白争流的带动,梅映寒和王氏也开始继续烧贡品。
傅铭与顾邈胆战心惊。想跑,又知道柳氏是他们有意找来,此刻再跑,不是前功尽弃?
两人硬着头皮跟着烧纸。
“哗啦!哗啦!”
几个金元宝、红果子下去,井里的声音再度加大!
顾邈原本在念念叨叨“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视线偶然往井口一瞥。
他发出一声惊呼!
其他人被顾邈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一同转头看来。
就见顾邈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井口的某个位置,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音调像是在哭,“水、水!”
他叫道。
“水渗出来了!”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凛。
顺着顾邈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没错,他们前一刻还在感叹井口封印严实,这会儿,却看到了一丝潮湿的水痕出现在井口!
白争流手指一颤,盯着那丝水痕,依然没有拿刀。
他看着水痕扩大。从黄豆大小,到一指头那么宽,用了近乎有五个呼吸的工夫。但往后,井里忽然传出一阵狂乱的“哗啦”声,湿痕的面积猛地蔓延!
巴掌大小!
一个人头的大小!
更大了,湿痕还开始往下延伸——
顷刻之间,就来到了白争流面前!
白争流手指落在二十八将之上。随时随刻,都可以让刀锋出鞘。
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紧张气氛里,梅映寒、顾邈相继跟着碰到自己的武器时,白争流露出一个堪称古怪的神色。
他缓缓滑开手指,低下头,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伴随那样东西被取出,白争流袖上出现大片湿痕。而被他拿出来的物件,更是湿哒哒的,一拧就是一把水。
等等,“拧”?
众人纷纷觉得白争流这个动作眼熟。
仔细想想,前面安伯到园子里找到他们的时候,白争流不正在做这个动作吗?
只是当时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样东西,就被安伯的到来打断思路。到现在,安伯不在了,柳氏又特地把这样东西点出来。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白争流手上的一小块布料上。
白争流同样神色严肃,一手将其翻开。
五双眼睛用最快速度,将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
王氏喃喃说:“这料子真好啊!又光又滑,我还从未见过呢。绣功也不错,线又齐又密。”
傅铭、顾邈则说:“怕是给哪个郎君用的,旁边绣着的竹子便是‘君子’之意,这种帕子我也有几条。”
白争流、梅映寒没开口。不过,他们的目光一起放在了帕子的角落。
帕子上不光有图案,还有两个字。
“仲德”。
白争流手指在手帕上轻轻抚过。
他总结众人的说法:“这是由一个绣功好的人,给一个名叫‘仲德’的男子绣的帕子?”语毕,转向傅、顾两个,“依你们看,这两个字写得如何?”
傅铭:“……只能说平平。”
他还是在意白争流先前对自己的态度,语气也显得冷淡几分。
白争流压根没留意,又看向顾邈。
顾邈赞同傅铭的意见,再补充:“毕竟是绣上来的,也看不出原本的笔锋如何。可这么乍一看,只能说是齐整,却半点谈不上大气。”
白争流垂眸再看帕子上的两个字。他不懂这些,只隐约觉得字迹柔美秀丽。
他道:“好。既然柳氏多半不认字,那这帕子多半不是出自她手。”
傅铭反驳:“这倒不一定。那些丫鬟婆子绣手帕时只需要描个样子,哪里还要特地认字?”
这种事上,的确是九王爷更有经验。
白争流从善如流:“也就是说,咱们不能确定这帕子是谁绣的。”
梅映寒分析:“线索只是上面的内容。”
白争流喃喃念道:“仲德……”会是谁呢?
这似乎是一个不用考虑的问题。
以柳氏的身份,她还会接触哪个男子,去收藏一块绣有对方名字的手帕?
傅铭、顾邈斩钉截铁:“定然是常老爷!”
余下几人也觉得是这样。但如此一来,又延伸出一个新问题。
仲德仲德,难道常老爷还有一个兄长,名字叫做“伯德”?
“说起来,”白争流合拢手帕,“咱们到现在都还没拜会过常老爷呢。”
作者有话说:
咦~好像出现一点点谜团
让小白小梅扒拉扒拉看看
第8章 兄长?
明明是到别人家里拜访,可待了半晚上加半个白天都不与主人相见,实在是件极为失礼的事儿。
一行人很快达成一致。等到太阳高高悬挂在脑袋顶上,安伯来叫众人吃午饭时,他们一边前往正厅,一边顺势提起。
原以为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没想到,安伯拒绝了几人的要求。
他和小厮平哥是一个说法:“我们老爷病了,不便见客。”
傅铭当即皱眉:“再怎么病,也能说上两句话吧?”
九王爷不习惯被人拒绝,哪怕知道此地诡异,他脸上还是透出几分不快。
还是顾邈捏了他一把,隐晦地告诉傅铭,这儿可不是梁郡守府上,管家似乎并不知道你“王爷”的身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傅铭这才勉强忍耐。
而不远处,白争流眼神晃动一下,敏锐地察觉不对。
难道柳氏拿帕子提点他们,就是因为常老爷的病?
是病的状态有什么异常?还是常老爷干脆已经……
短短一瞬,白争流联想到了许多。
他面上不显,继续尝试说服安伯:“如今你们家里已经是这种情况,我们也真切与柳家娘子正面相对过,知道此地有多危险。都到这般地步了,无论你我,都该放下顾虑。”
安伯没说话。
白争流看着他的神色,一时觉得他是在思索,一时又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纯粹在等自己说完,好来反驳。
年轻刀客手指习惯性摩挲一下身侧的二十八将,又道:“再说了,无论如何,常宅的异状,还是出自常老爷、柳家娘子、黄家娘子三人之事。如今柳家娘子是那副样子,黄家娘子又已故去。我们要找人询问,不就只剩下一个常老爷能选?”
安伯:“……”
安伯态度坚决:“大侠若有什么问题,问我与平哥也是一样的。”
一行人无言以对。
这下子,不光是白争流,就连其他人也开始觉得常老爷的病是不是有问题。
大抵是他们的眼神太明显,安伯只好补充:“我们老爷的状况是真的很不好。一日之中,能有大半时候都在昏睡。前面请了大夫过来,只说老爷不能再受风,不能再劳累,也不能再想伤心事。”
而白争流一行人若是过去了,至少最后一项上,常老爷肯定要破戒。
把话说到这种程度,白争流他们也没办法了。
他只好和安伯确认:“问你也一样?你们老爷的事儿,你全都清楚?”
安伯道:“正是。”
白争流问:“好。你们老爷是如何与柳氏成婚?两人从前相处时状况如何?”
安伯:“成婚是父母之命。婚后老爷读书上进,柳氏操持家里。柳氏体恤老爷勤勉,老爷亦怜惜柳氏辛劳。”
王氏暗暗撇嘴。
梅映寒跟着问:“他是如何被黄老爷看中的?黄老爷要常老爷做他女婿之时,常老爷可有拒绝?”
安伯:“……”面皮抽动一下,“老爷——是说常老爷,他来广安府,是来赶考。等待开考期间在茶楼与旁的书生吟诗作对,纵谈时事。黄老爷当时就在另一侧的桌上,听着听着便觉得常老爷说得很好,有了相交的意思。往后两人果真相识,黄老爷便请常老爷到家中小住。”
一行人:“原来如此。”
安伯语气干巴巴,继续道:“小住之时,常老爷见到了夫人。夫人性情是骄纵了些,却也自幼熟读诗书。两人一同谈诗词、做文章,慢慢便走近了。
“可有拒绝……自然拒绝过。但这时候,夫人与老爷已经萌生感情。再往后,不过是两相挣扎,老爷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黄老爷原先提出,常老爷该修书一封送回家里。可常老爷自觉愧对元配,实在难以把此事告知柳氏,于是事情一直耽搁了下来,直到柳氏找来。”
一行人听着,神色各有不同。
傅铭莫名对黄老爷感到理解。他想到自己与白争流、顾邈之间的感情,不就是一个是命运阴差阳错的玩笑,一个是情投意合彼此投缘?
王氏则压抑怒意,心头一阵咒骂:这常老爷说得好听,“愧对元配”?可看他做的事,根本就是贪图柳家娘子能干孝顺,让她继续白白伺候家里老人!
白争流照旧不露声色,面色冷静地看着安伯。
等安伯把所有人的神情扫了一圈,再转过目光,恰好对上白争流的视线。
安伯一愣,正要仔细分辨,就听刀客冷不丁说:“你们一直说,常家老人是柳氏照顾,那常老爷的兄长呢?”
安伯傻眼:“兄、兄长?”
白争流道:“对。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常老爷的兄长如今如何了,在不在家中,待父母又是否孝顺,你可知晓?”
安伯难得卡壳。
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清晰的迷茫神色。半晌,终于道:“大侠,你是从何处得知常老爷有位兄长的?”
安伯把问题抛了回来,相当于没有回答。
白争流看他片刻,笑了:“不过是猜想。既是农户人家,又供得起家中儿郎读书,想来也算村中大户。我与几位好友行走江湖时,见过颇多此类状况。他们总是一个儿郎读书上进,另一个儿郎为家里撑起门户。”
安伯沉默半晌:“……原来是这样。不过大侠,你当真问住我了。我们家老爷有无兄长,我是真不知晓。”
说罢,他不给白争流再开口的机会,很快提出方案。
“这样吧。大侠们先来吃饭,我拿这话去问问老爷。若有什么消息,定然第一时间来与诸位大侠通报。”
管家说完这句时,一行人恰好来到正厅。
和早上一样,正厅备了非常丰盛的食物。鸡鸭鱼肉俱全,还给每把椅子前面放了一碗燕窝。
等到几人入座,安伯依然站在一边,一副要好好看着诸人吃饭的样子。
傅铭、顾邈最先拿起筷子,顾邈还感叹:“到了这地方,也就吃饭的时候能放松些了。”
让他有种回了家的感觉。
安伯笑道:“那郎君定要多吃些。”
正说着,一边的梅映寒道:“还望安伯尽快去询问常老爷,也好快些给我们回话。”
安伯缓缓转头看他。
梅映寒与中年男人对视,道:“你我还有多少时间?府中还有多少下人?纵然加上我们几个,又能够柳家娘子复仇几日?”
安伯眼皮跳了一下,嗓音里原本的笑意变成涩然,“梅大侠说得是,我这就去问。”
管家离开,正厅里又只剩下被“请”来的五人。
王氏心焦难耐,当即对着九王爷和顾小郎君提醒:“这儿的东西,你们莫要吃啊!都是狐狸大仙变出来骗人的。”
傅、顾两个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乐了。
顾邈笑着开口:“狐狸大仙?哪来的狐狸大仙。”明明是水鬼。
王氏“哎”了一声,“总归、总归——”
傅铭打断她:“也不必这么草木皆兵。以此地之诡异,要是那些人害咱们,还用这么麻烦?把咱们一个个扔给柳氏不就行了。再不济,扔到外面雾里。”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饿了。
早上那顿已经让傅铭知道,此地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宫里御厨,但和广安梁郡守家里的厨子相比,还是大有长处。
九王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鱼肉,预备送入口中。
口水已经在大量分泌。偏偏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微沉的嗓音,再度打断道:“你既然知道此地诡异,就该明白还是少接触里面的东西比较好。”尤其是吃食这种要下肚的。
是白争流。
同一时间,梅映寒道:“顾邈。”
他仅仅喊了两个字。
顾邈条件反射地放下筷子。
傅铭先是一愣,随即就被气笑了。
在他看,几人的言行完全是王氏先挑衅自己,白争流跟上,梅映寒完成最后一笔。
他是在向自己展示他对邈邈的影响吗?可无论自己和白争流怎么样,顾邈和梅映寒都不可能了!
九王爷的尊严不允许他的人与其他男人纠缠。他能容许白争流与自己共享顾邈,已经是真切心爱刀客。可白争流非但不感激,还那么对他。
傅铭唇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不过是一桌吃食,怎么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说着,直接把那筷子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细嫩顺滑,入口便溢出满嘴鲜味儿。
“好鱼,好厨子!”傅铭笑道,“可惜没有酒来搭配——邈邈,你也吃些。”
他转向顾邈。
正好这时候,顾邈也从“被梅映寒喊了一声名字,就本能地听对方的话”的反应中回神。
他暗暗懊恼。自己对与师兄之间感情最大的怨念,就是他们明明已经当了情郎,相处模式却和当师兄弟时没太大差别。自己初时还会因为关系的改变而雀跃,到后面,却越来越觉得索然。
结果到现在,自己竟然还习惯性被大师兄管束?这不是真应了梅映寒那句,以后他就只是他师弟吗!?
顾邈心头憋了一口气,有意抬高嗓音抱怨:“是啊,不过是一桌吃食,能有什么问题?真是不认得好东西。”说罢,欢欢喜喜地把燕窝捧起来吃了。
桌上其余三人见状,一起皱眉。
只是傅铭、顾邈态度坚决,真说了什么,恐怕还要生出事端。再者,那两人早上也吃了常宅的东西,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很有可能是他们想多了。
罢了。三人没再阻止,但也依然没动筷子。他们再度分食起他们自己带的干粮,只在傅铭、顾邈吃完之后,在自己面前的碗碟里稍微扒拉几下,做出用了常宅提供的餐具的样子。
吃完不久,安伯带着消息回来了:“我家老爷是有一位兄长,不过他早在老爷年少时就离家,往后一直没有音讯,想来与今日之事无关。”
作者有话说:
稍微梳理一下
A类线索(主角们自己见证的事):
①常宅里有女鬼,女鬼从外形来看并不是富家小姐(推断:女鬼不是新夫人黄小姐,而是常老爷之前的妻子柳氏)
②女鬼留给主角们一张手帕(推断:有个叫“仲德”的男性和常宅的事情有关,他还有个兄长)
B类线索(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事):
①:常老爷生病了,病得起不来床
②:夫人黄小姐之前死了
③:很多和尚、道士被请来常宅做法,结果也死了
④:黄小姐妒恨柳氏,折磨她至死,招来了柳氏的复仇
⑤:常老爷是有个兄长,不过很早之前就不在家里了,大概和现在的事没关系
其他线索:
①进入外面的迷雾会有危险
②胡屠户生死不知
短期目标:说服柳氏放过自己一行
长期目标:存活并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_(:з」∠)_摆在小白小梅面前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多了呢……那么明天见啦~
第9章 继续打听
得,又是个没什么用的消息。
饶是白争流,听到这话,也有那么几分失望。
他吐出一口气,还是进一步问:“你可打听清楚了?常家的大郎君究竟是什么年岁,又为何离家?他脾气品性如何,在村子里时有什么亲近的人否?”
安伯回答得极为顺溜:“白大侠说的这些,老爷都有提起,且听我细细讲明。
“大郎君比我们老爷年长十岁。老爷舞勺之年时,大郎君已经该成家立业。但他早年读书,没学进书中圣人之言,倒是把那些办诗会、寻花娘的浪荡轻浮之事学了个十成。”
自然不是什么正经诗会。而是由一群穿着书生衫,藏着禽兽心的污糟玩意儿,去“品鉴”各楼里花娘哪个更美貌、嗓子更好、身子更软的活动。
安伯甚至嫌弃地撇了撇嘴。
“家中原本不知道这些。大郎君花多少钱出去,只要说是读书所用,老爷家里都咬牙来供。可大郎君要的钱,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到后面,家里要他花得有节制些,他却不愿意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许是里面还有什么事儿吧,总之老爷再有城里读书的兄长的消息,就是他欠了人钱,被一群人要债。
“这才算是东窗事发了。家里老太爷、老夫人气得险些没法下床,还是老爷一个舞勺之年的孩子与要债人周旋。再往后,村里都骂大郎君混账,也都说常家旁人不易。大郎君原本也回家了,但此类话听太多,约莫也是觉得没脸,于是又灰溜溜地离开,也没与家里人说他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