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要保护我,不再让任何人伤我分毫。
回到洛阳没几日的一个夜晚,他父亲没有回来却是来了一群穿了夜行衣的人。夫人将我与他唤醒藏在后院的树丛中,他不从非要随夫人去,不得已夫人点了它的穴道并嘱咐我好生照顾他。我们听见四处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他只是怔怔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夜空,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我急了,连忙轻轻唤他的名,也不见回应,刚伸出手却不想被他狠狠的咬住。皮破肉湛,真的,很疼。”
说到这里,岳秋寒微微顿了顿,回头看了一脸怒愤心痛的任垣,“那次,我哭了。”他低低一笑阖了眼,“我在张府受尽欺凌却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却不想终是为他落了泪。不是痛,而是为他心疼,年幼如他竟也要如我一般尝到与至亲分离的痛苦,他却连哭泣的权利也没有,是不是真的很可怜?那些来袭击令狐家的人似乎发现了少了一人,便开始四处搜索。眼见着到了后院……”
“你救了他么?”任垣见他不再说话,缓缓的开口,“你出去引开那些人,对不对?”
“是。”微微仰高了清贵优雅的容颜,细长冰冷的眸子似乎泛着淡淡的伤悲,“我看着他眸中纯净不再,除了愤恨根本在也无法容下任何东西。我本就为他所救,权当还他这条命吧。”
“……”
“临走的时候,我贴在他耳边对他说要他替我活下去。他呆了,如同再次被人抛弃的孩子惊惶的看着我,那样无助的表情,看得我好心疼。我吻了他的唇,要他永远莫要忘记我,好好活下去。我没有再回头的走出,恰巧装上为首的蒙面人……。天上依旧下着雪,我被他一剑穿胸扑倒在地上,侧过头刚好对上他悲怆绝望的眸子,火光映红了夜空,也映红了他的眉眼。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却也不觉的后悔或遗憾,这样的我,真的很傻么?”
“后来……”
“后来师傅寻我到了这里,见我虽全身冰冷却依旧有些气息,遂将我带回天山,为我接驳筋脉将他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三年后,师傅仙逝时,将他全部功力全数渡我,更教我索魂魔音成为他唯一弟子行走天下。埋葬师父后第一件事情,我便去了洛阳寻他,却是音信全无。而后又过了两年,我查到灭令狐满门的罪魁祸首,只身前去天堂寨,却由于太过心高遭小人暗算,多亏雩和小勍路过,将我带回了逍遥楼……”
“那张禄离奇暴毙……”
“哼。”岳秋寒冷冷挑眉一晒,邪魅狂傲恍如过去人人畏惧的吹愁,“我本就是牙龇必报的小人,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任垣终于舒缓过眉眼笑了起来,“寒,我喜欢这样的你。如同染血的蔷薇,带着孤芳自赏的冷丽。”
15
岳秋寒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摇了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到,“帮我一个忙。”
任垣挑了挑眉,“难得你会开口求我。”
“半月前,苍和无殇来找我,有人前往逍遥楼下了贴子杀令狐飖,是么?”
“是。”
“那人是谁?”
任垣微微眯了眼,凝视着岳秋寒好一会才开口,“破坏逍遥楼规矩的下场,你不明白?”
“明白。”
“既然这样你还想知道?”
“……”岳秋寒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深沉的天色低低叹了口气,“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令狐飖睁眼望见的就是站在窗口沉思的岳秋寒。清清冷冷的眉眼微蹙望着窗外,扑面的秋风夹杂着清晨的雾气,吹进窗内,沾染上柔顺的发丝。听见身后的响动,回过头来,“醒了么?”
依旧是淡淡的笑,有些寂寥。
“唔。”令狐飖起身做起抓过一件外衣走到岳秋寒身边,“站在窗口做什么,不觉凉么?”
“还好。”岳秋寒笑着接过随手放在一边,“方才小二送来早膳,我见你睡着就吩咐他端下去,我现在下去让他热了送上来,顺便唤他送些热水给你沐浴吧。”
刚转身,倏然被人扯住了衣袖踉跄一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传来淡淡的属于令狐飖的气息,“不要走。”
“怎么,酒还没醒么?”岳秋寒自嘲一笑,“我不是女人,更不是你的黎……唔……”,突然被大手托住了下巴被迫仰高了头,继而冰冷的唇不由分说的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第一次主动的吻,却是如此的蛮横。岳秋寒笑着阖上眼,罢了,就算这样点滴的情缘,自己也满足了罢。
梆!
门被推开,任垣笑嘻嘻的端了一碟东西大大咧咧的晃进门内,乍然见到这样的场面,脸色变了一下,却又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掩好门,“麻烦两位注意时间场合,务必关严门窗。”
岳秋寒脸色只是微微红了一下,旋即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侧过头看着身后的男子,“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令狐飖皱着眉看着背对着自己抬手束发的背影。自从与他认识的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是这样谦恭的站在自己身侧,顺着他的意从来不多说什么。初见时的岳秋寒,何等自负的男子,有着俾睨天下的傲然。
而如今,他却用这样无奈的笑容对自己说着抱歉。
究竟哪里错了?
是我么?我真的不懂你。
令狐飖伸手握住他白玉般的手掌,却被他淡淡的抽了出去,柔顺的发瀑布披散开来,“你弄乱了我的头发。”岳秋寒笑着回首。
看着冷丽的笑容,心中一震,取过岳秋寒手中的水色丝带,拂过垂落颊边的发丝为他松松系在脑后,握着长发的手半天也没有放开。
清淡的冷香萦绕鼻间,握着细冷的长发心中突然一阵茫然。
黎儿现在还好么?那个总是爱在自己身边讨喜哭闹的小师妹,那个唯一对自己温暖的小师妹,终还是离开了。
他也会离开自己么?
他只是一个才遇见没多久的男人。为什么我就不喜看他皱眉,不愿见到他忧郁的眉眼。每每看见他落寞的笑意,心就微微的疼。
真的喜欢上他了么?
好像是,好像也不是。深深埋藏在心里的,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人,属于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个瘦小的温柔的倔强的,如同冰雪一般纯洁的少年……
忘记了他的音容笑貌,却依稀残留在脑海中的是临别前最后的吻,迷离而温柔。
他,也离去了。
即便自己拼命想抓住他的手,他终究还是走了。倒在那片冰冷银白的雪地上,红艳的血色印着火光,我看见了他的泪,他的眼,他痛苦却安心的笑容。那样温柔而依恋的眼神,好像岳秋寒。
心疼了一下,微微低了头皱眉,“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岳秋寒看出他眼中的迷惑,却只当什么也没有瞧见。嘻嘻一笑开口道,“爱上我了么?”
“我只是不想见你那样忧伤的眼神,如果你真想,那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试着好好对你。”
岳秋寒怔了一下,好看的唇较挑起一抹冷艳至极的笑容,但那微笑并未深入眼底。缓步走到们便打开门,顿了一下冷冷转过脸,“我从不屑别人的施舍,你也亦然。如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那施舍的表情……”衣袖一甩,划出一道劲风袭向几案——
啪!
桌上的茶杯突地碎成几瓣掉落地上,碎瓷片飞溅的一地都是。转过头,绝色容颜上带着几分邪魅的冷丽,“岳秋寒不希罕虚情假意的爱情!”
依旧俾睨天下的骄傲!
令狐飖呆了一下,心中微怒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重一拳擂在窗棂上,“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你还要如何!”
岳秋寒嗤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令狐飖走下楼去的时候,店里正是清冷的紧。
外面虽然没有下雨,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店门不远处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乞丐,男的一身脏污须发皆白,女孩子年约十四五岁,小小的脸埋在老乞丐的怀里嘤嘤哭泣。
岳秋寒坐在任垣的旁边,不知道说到什么任垣突然大笑出声,岳秋寒也笑了起来,虽不若任垣那么夸张,但也极为少见那秋水般的眸子里漾着如此醉人的笑意。
见他下来,任垣招了招手,“令狐兄,我们正说起你。”
令狐飖瞥了岳秋寒一眼,却见他只是冷冷的望了望就转过头,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怒,一语不发的走去坐下。
极有眼色的店小二颠儿颠儿的到了酒上了菜,就立马闪到一边看着。
想是门口那老乞丐觉着令狐飖是个有钱善心的人,拖了女孩走进店里,还没踏进门就被小二拦下,“去去去,要饭到别的地儿。”
那小姑娘被小二吓了一跳,躲在老叫花子身后,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岳秋寒一行,撇了嘴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小二不由分说的把他们往门外推,却不想那老叫花儿被小二轻轻一堆竟扑通一声倒在店内,原本就灰白的脸色更是惨白的有些吓人,手脚哆嗦着说不出个完整话儿。
“求……几位爷……给……给点饭吃……”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小姑娘一看急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声声带响。不一小会,那如花似玉的俏脸上便挂了血痕。
小二有些慌了手脚,这样可怜的爷孙二人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只好巴望着店内客官们给点散碎银子打发了他们。
岳秋寒与任垣对望了一眼,冷冷一笑,当没看见般端着酒杯径自喝着。
小女孩见岳秋寒不理不睬,爬到令狐飖面前,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位爷,您发发善心救救爷爷,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挂着泪痕血迹的小脸上,有一双怯懦清澈的眼睛,颤巍巍的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令狐飖皱了皱眉,刚欲伸进怀中掏银子,却不像岳秋寒冷冷开口,“你到是好心泛滥,也不怕被人骗么?”
“我的事情,几时要你来过问。”
令狐要冷哼一声,话虽不多却是将二人的关系,划的分明。岳秋寒脸色微变,垂下头一晒,“是与我无关。”
令狐飖听出他自嘲的口气,皱了皱眉懒得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老叫花,已然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虽然平时冷漠惯了,但也不至于无人情至此,所以站了身走到老叫花面前蹲下,伸手探了颈项脉搏,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两锭银子走到小女孩面前,“带他去看病。”
小女孩突然绽开笑容,磕了两个头双手接过,刚准备起身却不想岳秋寒突然站起身来,回身抽过任垣腰间长剑就刺!
女孩眼眸划过恐惧,还没出声就血溅当场,小手一松握在掌心的银锭骨碌碌的滚到令狐要脚边。
小二张大了嘴,把几欲出口的惊呼压在喉咙里。店里坐在角落的两个人更是吓白了脸!
“做什么!”令狐飖勃然大怒,却见岳秋寒冰冷无情的眼睛带着煞气望向不远处仰躺的老乞丐,杀气更盛!情急之下一手拍向岳秋寒后心欲将他拦住,却不想被任垣挡住!
两人本来不相仲伯,令狐飖急于救人更是使出八成功力,将那他震退两步。任垣一贯笑嘻嘻的脸在接了令狐要的掌力后,突然变得狠戾异常,冷冷开口,“你就这样伤他么?”
岳秋寒回过头望着令狐飖好久,手一抖抽出刺在女孩胸口的剑,刷的甩掉剑上血渍,侧脸仰头轻蔑一晒,清越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自嘲,“令狐飖,你就这样好好对我?!”
被掌风震散的长发披散在颊边微微飘动,人皮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眸子带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凝望着自己,是愤怒无奈还是浓厚的悲凉?
转眼,看见倒在脚边,死不瞑目的少女,冷哼一声开口,“你道自己是谁?!”
“你!”任垣握紧拳刚欲开口却被岳秋寒挡下,“我不道自己是谁。”将剑插入到任垣腰间剑鞘,不再看向令狐飖缓步走到老乞丐面前蹲定,嗤的一声冷笑出声,“木木言,你是诚心与本座为敌么?”
16
“木木言,你是诚心与本座为敌么?”
岳秋寒的声音不大,却教店内所有人听了真真切切。
本座?
令狐飖一惊复一震,岳秋寒到底是什么身份!
木木言,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人狡诈无比且易容术在江湖上无人能及,经常与人称毒手的苦婆婆一同行走江湖,虽武功平平,但凭借一身极高的易容变声手法加上毒手的无解之毒,令江湖中人无人不对这二人忌惮三分。
传言几年前这二人为莫奇峰所创,决意金盆洗手隐匿江湖。
形势如此突变,叫令狐飖心中也是一惊!就在大家都以为老乞丐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老乞丐把岳秋寒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面色一变跪在地上,“少主人,在下实不知他是您的朋友,所以……”
“受谁指使?!”
“我……”那木木言眼珠子转了转,乘岳秋寒不备突然左手一抖,自袖中滑出一把短刀来,扑面朝他刺去!
“小寒!”
“寒!”
岳秋寒身形一侧,面色一沉单手拿住那干枯的左手,夺过他手中的利刃站起身来,“木木言,你好大的本事!”
木木言脸色灰白,身体如筛糠般抖着,连连磕头饶命,却不想岳秋寒冷冷一晒扬手将那匕首甩向地面,将他左手掌钉在地板上!
“再问一遍,何人指使?!”
木木言头上冷汗直冒,惨叫几乎脱口而出,却依旧闭口不说。
“好骨气!”残忍划过岳秋寒细长清冷的眼,“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去陪那苦婆婆吧!”
“慢!”眼见他凝气舒掌就要拍上木木言的天灵盖,木木言惊呼开口,“是一个女人!我们没有看清她的样貌!!”
“女人??”
“是一个女人,她应允用一只木蝴蝶换令狐飖的人头!”
岳秋寒转过身瞧了任垣一眼,对方却只是挑挑眉。
“滚。”
木木眼如同得到大赦一般,右手拔出穿过掌心的匕首,喏喏的移到令狐飖身边将那死去多是的女子抱起就准备出门,却不想岳秋寒再次开口,“慢着。”
“少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忘了留下一样东西了。”岳秋寒笑着转过身,“还要我提醒你么?”
木木言怔了一下,沉默许久才目光含愤的将那苦婆婆放在地上,狂笑起来,“岳秋寒,你果然聪明,不愧是莫奇峰的徒弟!别人怕你,别当我也怕你!你既杀了我家老婆子我就让那小子死!一命抵……一……”
话未说完,声音嘎然而止!
胸前破旧的衣服上隐约可见一个筷子粗细的小洞,汩汩的往外淌着血。身后不远的墙上钉着一根竹筷,依稀带着红艳。
在场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谁都没有看清岳秋寒何时取的筷子,如何动的手。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木木言已经被竹筷穿胸而过!
小二和掌柜的连眼角都不敢再去打量岳秋寒。这位爷平日里虽不爱言语,但也还算和善明理。却不想这样文质优雅的人儿杀起人来居然这样狠辣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