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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宇,你的性子还是和以前那么固执......可你也不能忘了,当年我能说服你参加美院的画展,现在一样也可以说服你。"
"林昊,这就是我们一直在犯的错误所在......我们都用对待想象中的对方的方式来对待现实中的彼此......你应该抬起头来看清楚我,看清楚你眼前的这个我......你看见了吗,我的左手只剩下了三根指头,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拿起画笔......而我,再也不需要模特了......"
"云宇,愿不愿意让我再一次站在你身后......和你一起完成你的画?"
"你也知道......那幅画......只是一个梦,一个让我们两人都做了很久的梦......以前的确祈祷过千遍万遍,不想让这个梦醒来......可到如今,让这个梦醒的你,又怎么可以再去重温......一定要的话,也只有你一个人去重温......因为我用七年的光景把这个梦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撕碎,然后在手中反复掂量,最后放到口中狠命咬嚼吞下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情愿自己没有这么样的活过啊。林昊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这样活过来啊......后悔为什么要将那支铅笔递到你的手里......"
"所谓的不归路......就是再怎么后悔也只能不停的走下去......"
林昊把我从墓园带回来以后把我安置在了林家老宅。囚禁我的房间位于二楼朝南,早上如果阳光充足的话,我可以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融入在一片暖洋洋的春光中。然而,这只是林昊在提醒我,我们的心注定只能永远沉入那一望无底的黑暗......这满地的阳光,我们看得到,感受得到,却始终无法将这温暖动人的光线烙上那两颗早已迷失在黑暗中的心上。
林昊啊林昊,有一种可以及时中断不归路的方法......那就是死亡。这是你不愿去面对的结果,因为你害怕下到地狱后就要亲口听你说出你母亲并不爱你的结果......
然而......我已承受了所有该我承受的结果了......死亡,应该是一种比起生存来说更好的结局。
于是我开始停止所有的进食,整天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林昊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如果不是他在第四天才来到我的床前,我差点就以为他会大发慈悲的让我安静的结束掉我这微不足惜的生命。
但我深知林昊不是这样善良的人。他喜欢刺激的生意场,当然更喜欢亲眼看着手中的敌人死在自己的手里。
看见他朝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我为自己曾经在心里因为他的再度出现而浮现出的那股惧意感到好笑。现在的他还能夺走我的什么呢。白鹃然死了,君君死了,身体废了,除了半死不活的这条命,我再也不拥有什么了,再也无须去害怕会失去什么。
林昊像个鬼魅般无声的靠近我,并不急于开口向我宣布他倒底打算怎么处理我。
还是我颤抖着虚弱的声音先打破僵局:"念在过往的情份上,你让我自行了断吧。"他平板的声音像一股猛流直扑过来:"过去的情份?指的是什么?指的是你假惺惺的诈死后偷偷留了那么一幅画当作你的遗物给我还是当年你装作情圣一样为了拖住了王景笙而为我坐的七年牢?"
再死心的人听到他那句口口声声的"假惺惺"也会有所动容吧。我含泪皱紧了眉头,痛苦的抿起嘴唇,恨不能就在此刻打个地洞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去。不要说下辈子,就连再下辈子,我都不想出来见任何东西。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力量大得我在被抓住的下一刻便出声喊痛。我的整个上半身都被拽离了床面,这个残破的驱体失去了重力以后像烂布一样的飘荡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说起来,"他的声音靠近我的耳边,一阵热力传到我的耳朵里,让我产生了自己是靠在滚烫的油锅旁边的错觉。
"王景笙对你倒是有情有义,正四处找你啊。"
我被外力强行带离到了林昊的身体怀里,他眯起眼睛朝我露出讥讽的笑容:"让我来猜一猜王景笙沉迷你的原因......"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我的下巴,口里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边更是把他那张英俊的脸凑近了我:"你有这种本事的,把所有靠近你的人全部勾引上......邵文君是这样,王景笙也是这样。"说完突然加大手中的力道,我差点以为他存心想把他抓在手里的我的头发全部扯离开我的头皮,只感觉到头皮一热,接着像炸裂般的灼热感盘旋在我的头顶久久不肯散去。
我紧皱着眉头,嘴唇无意识的一张一合着,由于头部受到它所不能承受的拉扯,我眼神涣散的看向眼前这个黑色的胸膛。林昊耐心的一上一下晃着着手臂让我的头部跟随他的节奏进行活动。
巨大的头痛让我的唾液不受控制的从嘴里流了出来,很快打湿了衣领。
"别动王景笙......他和君君是不一样的。"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想我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因为这样会用光我所有的力气。无奈之下我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庞。因为几天没有洗过澡,连指甲都长得很长了。我让所有的力量都会聚在八根指头上,然后再狠命的刮了下去,顿时我的脸上出现了几道或深或浅的血痕,林昊一惊,迅速松开扯住我头发的手。突然失去外力钳制的我无声的倒在了床里。
我连喘气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缓缓的睁开双眼,让自己一脸的疲惫落入林昊的眼中。林昊,让我来帮你吧,让我们一起让我快点离开这个世界吧......离开这个有你的世界。
我的这一举动激起了他更大的反应,他干脆把床单撕开,用布条绑住了我的双手。
"不用绑我,我不会跑的。"我虚弱的从口里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没有理我,而是继续用布条缠住我的脚踝,这样我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他宰割了。我再度抬起头望向他。
林昊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我慢慢恢复了平稳的呼吸声:"你倒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幽幽的从口里说出这几个字来。
"求你......让这一切都过去吧......"我终于熬不过精神加肉体的双层折磨,再次开口对他说道。
林昊却慢慢背对着我走向了房间另一端的窗户旁,完全不理会我的要求。自f3r由70j自f4在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忙于工作整天不回家,母亲一天到晚在院子里东游西荡......有一次我发了高烧,双眼睁都睁不看,全身软得像滩烂泥。好不容易像条狗一样的爬到窗前,想呼吸一下窗外的新鲜空气......却发现母亲孤零零的光着脚站在草丛里。草丛里会有些园丁工人刚刚修剪好的新草根。它们会把母亲的脚刺痛,甚至刺出血来。母亲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的从院子里走进客厅,再从客厅里走回院子里......父亲口口声声说她疯了但却从来不多请佣人来照顾母亲。"他停了一停,转过头来用一种狂暴的眼神望着我。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母亲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感受这个家!来感受这个她和父亲共同组成的家!而我......也只是她为了感受父亲是她的所有物而生下来!所以,我只是这间房子的一部份,我只是她为了验证父亲是属于她而诞生的一件工具。父亲当然也知道,母亲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佣人,不是更大的房子,不是更美的首饰......她从头到尾只需要父亲一个人,她只要父亲一个人!"
这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却让我感觉此刻我眼前的林昊是那么的遥远,是那么的陌生。我费力抬起头望向此刻杵立在窗前的那个身影,此刻的林昊......好像矮小了一些,好像脆弱了一些,好像更让我看得清一些了。
他幽幽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她那么恨芝华的原因,我在看了白鹃然那一屋子的画后终于明白了。深爱父亲的母亲怎么能够忍受还有一个女人已这样的方式来占有她最爱的男人?不管怎么说,白鹃然笔下的那个男人,是完全属于白鹃然的......是谁也夺不走的。"
我默然。如果我是林天凌,恐怕也只能一个劲的逃吧。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独占欲。
林昊正面转向我:"在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无耻的人就是你啊云宇。你明明知道我需要你站在我的生命里的哪个位置......你却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你想站的那个位置。"
我呆住了。看着林昊泪流满面的一步步逼近了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当我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你偷偷画下来的我的肖像......我立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啊云宇,为什么你要在这么多年后再告诉我,我不过是你实现你想去爱人的工具......为什么啊云宇,为什么你要在我母亲死了那么多年以后才让我发现我又再次做了别人爱的附属品!"
眼看着他一步步的逼近,我的心也一点点的下沉,我只能绝望的看向他,看着我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看着这个和我互相伤害了很多年的男子。
我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
我怎么告诉他......我怎么说出我原本的心意?或许就连我,也弄不清我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心意......我又拿什么来反驳林昊,我又拿什么来证明我自己......
是不是爱得太深或恨得太深......到头来反而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而去爱,为什么而去恨?
林昊......我心痛得看着眼前的这个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头一次意识到了,这些年过得辛苦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然而,无法回头的我们又应该怎么来了解这一切?林昊,如果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为了这些纷纷绕绕而牺牲,我希望被牺牲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林昊,也许害怕再见到你是因为我心里还有当初的影子,那些残存的碎片上还留有你最初的笑颜......又或许什么都没有了,也许只是因为看不得你这么痛苦的神情。
林昊......我在心底无奈的轻声叹息。你总是让我的意志为了你变得这么软弱......林昊,让我再次用这颗残缺不全的心来拥抱你这颗写满恨字的心吧......
这次再也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眼前这个连恨都不想再去负菏的灵魂,只是为了让我从我们所处在的这个共同的梦魇里所挣脱出来......
林昊,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啊,你从来也没有认真看过我这颗在为你流血的心啊,你从来......也许我们之间连所谓的从来也未曾有过。
我绝望的笑了。笑得连许久深埋在眼眶里的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溢了出来。我一边微笑一边替自己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
既然我放不了手,我只能逼他放了我。这样对谁都好。也许这是软弱的一种表现,但我就是一个软弱的人。
面对这么沉重的由爱和恨交织而成的十字架,我不能再假装坚强了。
林昊,这是我第一次亲口承认我把你当成我逃离这一切的工具,也是最后一次把你当成你口中所谓的实现我想去爱人的一件工具......
你很早就知道了......做为工具,等待你的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被利用完后再接受抛弃的结局。
林昊,你这么憎恨别人把你当工具,是因为你害怕去品尝被人抛弃的滋味吧......林昊,对不起,这一次,你还是逃脱不了被人抛弃的命运。
也许,这就是你从出生起就注定了的命运。是你逃不了,反抗不了,结束不了的命运......
也许,你所谓的不归路,就是这种注定被人抛弃的命运......
我展开很久未曾在人前展现出来的明朗笑容:"林昊,你知不知道......我和王景笙的关系?"
就在话音消失的那一刹那,林昊漆黑的眼球中被我这句话迅速点燃了一团烈火。我一点也不心虚的对上这团即将吞噬掉我的火焰:"林昊,你万万没有想到王景笙把我害到监狱里七年,到头来却还在四处打听我,想要救我。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我发誓,我活着的一天便要借助王景笙的力量毁了你。"
谁知林昊听了我的话反而仰头哈哈大笑:"你是一个连上课时连位子都不想跟别人争的谦谦君子,现在才想转型做个冷面阎罗也不嫌太晚了吗?"
我再次直视他的眼睛:"不必我动手的。只要我开口......"
"王景笙会无缘无故为你做事?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幼稚。"林昊的话语里甚至夹上了半丝的怜惜。
"我给得起王景笙想要的。"我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很好。"他咬牙切齿的回瞪我。
我嘲笑着对着他:"当断不断,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也不想你这么些年辛苦活下来的事业王国毁于一旦吧?"
林昊,你若不在现在杀了我,我也无法预料自己以后是不是真的要于你为敌。所以,这一次按我的安排走下去,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那就让我看看你用什么样的方法逃回王景笙身边吧。"他欺上我的耳旁,呼出的热气直往我的耳里扑了过来。
"但是在那之前,让我先看看你用来付给王景笙的报酬吧。"林昊轻柔解开了缚住我脚踝的布条。
等到他的手沿着我的小腿肚一路像条蛇一样的蜿延而上的时候,他手指停留在我肌肤上的冰凉触感才让我意识到林昊在想什么,我的脑子哄的一下炸裂开来:"林昊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也同他的手一样冰冷的挑拨着我的听觉神经:"很早前就想看看你是用什么样的眼神诱惑邵文君和王景笙的。"
我狂怒的挺起上身撞击林昊:"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滚!滚!啊!"还没实现我想把林昊撞离我身边的目的,他就一把抓住我的要害,就像刚刚拽住我的头发一样的用力,他施在那东西上面的紧迫而沉重的压力像是把我打入了地狱,让我浑身的血液倒流,全身泛红得像一个快爆炸的球体。只要轻轻一戳这个球的表面,我就会在瞬间炸开来,炸得一块碎片也不留。
"林昊,你这个疯子,你是个疯子......"痛斥的话语说到最后竟然却变成了带有呜咽声的小声哭泣。
他的另一只手先是抚过我头上的留海,然后再五指摊开在我的胸口正中。"云宇,让我摸摸看你的心在哪里。"他往我的耳朵里吹着气。
"不......林昊......"我的眼神早已因为他钳制我要害的手而涣散,时而重时而轻的力道让我感觉到身上一会冷汗直冒一会热气袭人,我好像处在了冰山和火海的夹缝处。
林昊在我耳边突然轻笑起来:"云宇,虽然我以前就发现你不太喜欢和女性接触,但我没想到你到了三十岁以后还是没有什么性经验。你该叫人怎么说你呢......"他那摊开的手指往我胸前的突起摸索而去,当他的指尖轻触到那两个小颗粒时我的全身像遭受到电击一样随着他指尖的节奏颤抖不已。
我根本就听不清他在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加快了手中的翻转速度,我的心也随之扑扑的加速跳了起来。身体内部有团我从未感受过的火焰越烧越凶,我再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双手遮住了眼睛,害怕泄露出我这么多年来从未在眼睛里出现过的那种叫做"情欲"的物质。
林昊,到头来,我还是要被你毁了吗......我真的连最后仅剩的一点也要被你消灭殆尽吗......
我突然睁开眼,奋力扭身回头挥拳往林昊脸上揍了一拳。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反抗能力的我让林昊杂杂实实的吃了一亏,他一脸痛苦的跌下床去。
我无力的躺在了床上,两眼紧闭,泪水直流。
想起这七年以来费尽一切努力保存下来的最后一点自尊,林昊连这一点也不放过......心下一横,我狠狠将牙齿往口里咬去。
一股腥甜的血从口腔里漫延开来,我继续把牙床合拢,打算就此了断的我却突然被林昊凶狠的掐住了两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