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一下全黑了。
有鬼吗?还是我的死期到了。
我缩在床角,双手抱住脑袋,把头埋在膝盖上,簌簌发抖。
不要来害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四周传来奇怪的各种声响,好像有人在向我靠近。
是爸爸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爸爸,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四周压抑的气氛,让我恐惧,每一根神经都崩紧了。
受不了了,我觉得我要疯了。不,不,我很正常,我不能崩溃,我要深呼吸,我要静下心来,我不能疯,不,不,一定是幻觉,我又在发病了,要努力克服,我不要像妈妈那样死去。
但是,我不能控制自己。
我大叫:“雨,雨,救救我,救救我。”
在我的尖叫声中,一声叹息传来,一双熟悉的手臂搂住了我。
“雨,雨,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的攀着我的浮木,一把抱住来人的腰。
“不要怕,一切有我,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雨搂住我,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扑进他的怀里,浑身直抖。
“雨,雨,我好害怕,好害怕。”
雨低声的哄着我,“不要怕,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再也不要害怕任何人。”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杀我?”我紧紧地拽着雨胸前的衣服,哭道:“雨,爸爸要杀我,他要杀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啊,我每天都乖乖的。”
“不是,不是,是你误会了,爸爸没有要杀你,爸爸是爱你的,怎么会杀你呢?”
雨抬起我的脸,安抚地亲了亲我的嘴唇。
“不,不,雨,雨,你听我说,听我说,是真的,是真的。”我激动的拉扯他的衣领,生怕他不相信我,“我前两天落水了,我亲眼看到爸爸推我,他想杀掉我,是他把我推下河的,雨,雨,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冷静点,不要慌。”雨安抚着我,“可能是你误会了,爸爸不会推你的。”自35由8自99在
“不,我没有误会,根本没有误会。”我叫道:“不会错,他推了我,他推了我,我才会掉进河里的。”
“好,好,好,就算他推了你。”雨安抚我的激动,“也许是他不小心,他不小心碰到你,你才误会是他推你的。”
“不是,不是,不是,他把我推进河里,然后就跑了。”我大叫,“我躺在冰冷的河里,看到他离去,他是真的想要我死在那里。雨,雨,你要相信我,要相信我……”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要激动,小雨,听我说。”雨紧紧的抱着我,他的双臂像钢铁一般牢牢护卫着我,“听我说,不要朝那个方向去想,你要相信,爸爸是爱你的,绝不会想要害你的,你要相信我说的话,爸爸没有想要害你。”
“雨,雨,我害怕,我知道我不该那么想,可是我受不了,我控制不了那样想。”我哭着,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想那样想的,可是……太真实了……太真实了,我认得他的手,感觉得到他推我的力量,我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雨,救救我……救救我……”
仿佛还能感觉那双曾经慈爱地抚着我的手,突然变得那么可怕,那轻触我背部的手,毫无预警的那么一推。
灭顶的危机……
为什么连雨也不相信我说的话。
“雨,求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搂紧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折断了他的颈子。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我会保护你的。”他安抚着我,轻吻着我颤抖的唇瓣,怜惜地一一吻去我脸上的泪水,“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我爱你,我会保护你。”
“雨,我只有你,不要离开我,离开了你,我会死,我真的会死的。”我低低的呜咽着哭。整个世界都遗弃了我,只有我的雨还是那么爱我,我不能想象有一天他会离我而去,如果他离我而去,我相信我一定会活不下去,没有他的世界,我不知道该怎样生存。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雨轻柔的低语。他知道我不安,知道我害怕,我的一切一切他都知道,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是真正的自己,没有虚假,没有伪装,我的无助,我的懦弱,我的恐惧,我的忧伤才那么真实。
我紧紧的贴着他,只有在他的怀抱中,我才会感到安全,才会感觉到那么悲伤、那么绝望的幸福。
是幸福吗?
是的,哪怕是绝望的、不幸的。
“爸爸……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不出话。
爸爸看了我一眼,那原来一直以来就包含忧郁的眼睛里浮起更加沉重的痛苦。
“请一天假吧,我给你的老师已经打了电话。”沉默了半晌,他说。
看着室内的一片狼籍,我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半毁的房间。
“怎么今天没有上班?”
我随口问道。
“有点累了,也请了一天假。”
“哦。”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爸爸看着我收拾东西,踌躇了半天。
“小雨,你在怪爸爸吗?”
我沉默了一下,“爸爸,我没有病,我不会像妈妈那样的,这几年的检查不都证明了我很正常的吗?”
“对不起。”
爸爸看着我,我承认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不了解的东西,但是,我真的没有病,就算精神病的遗传机率是70%,难道我就不能是那另外的30%中的一个吗?虽然他道歉,但是我依然不能觉得安全,我觉得爸爸固执的认为我会和妈妈一样迟早疯掉,但我不会的,我虽然懦弱,但绝不脆弱。
“爸爸,我认为您对于妈妈的死,过份在意了,这种在意在您的心里留下的伤痕也许连您自己也没意识到严重性。”
我努力的指出事实,也许没有人会相信,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疯的不是我,而是他。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总觉得爸爸的很多行为都不正常,我的忧虑不是来自自身,我知道过度的打击和压力,会给一个人的身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也许爸爸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就在于她娶了我妈妈,一个在家族中有着精神病遗传史的女人。
爸爸期望妈妈会是那30%中的一个,但最终她还是疯了。但那不代表我也会疯,我是男人,不会像女人的神经那么脆弱,我能克服那变异的基因,毕竟只是70%,不是100%。
爸爸震惊的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他感到可怕的事情。
他微微颤抖着,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恐惧的低下了头。
我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爸爸的手掌还是那么宽大和温暖。
“爸爸,要坚强一些,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失去你。”
爸爸沉默着,半晌,他弯下腰,帮我收拾房间。在我以为他不再回话的时候,他突然轻轻地问道:“那为什么你的房间会变成这样?”
“爸爸,我有感情的,我也很情绪化,我很失望,也很愤怒,您的固执让我觉得可怕。”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很害怕,因为您比我更疯狂。”
爸爸僵住,像是不能理解地看着我。
“自从妈妈死后,我也曾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遗传到那种可怕的病症,所以我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变得不再是自己,为了在别人的眼中显得正常,我不敢发脾气,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和人打架,不敢大声哭泣,更不敢像一般人那样生气的时候摔东西出气,因为我害怕别人说我不正常。”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难道说不生气,不哭泣,不大吵大闹,就是正常的吗?我很累,不仅是身体上的疲累,精神上更累,假如有一天我真的疯的,那我可以肯定的说,那绝不是来自遗传,而是这种生活逼疯了我。”自5由7自99在
爸爸的眼睛中有震惊,也有伤痛,他上前,把我搂在怀里,“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说。”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意识很清楚,爸爸,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真的没有病。”我回抱住他,“爸爸,我也很害怕,您在我的记忆中也变得遥远了,我害怕的是妈妈的死给你带来的影响,您知道吗?我觉得那种影响使您变得可怕,变得陌生。”我不敢多说,我怕刺激到他,我觉得并不是自己的疑心,也不是自己的幻觉,我觉得爸爸那种害怕我患精神病而企图致我于死地的行为是一种病态,我努力的想要压抑这种恐怕,但结果是不成功的,对于爸爸,我有了戒心,渐渐的不敢在相信他了。
“对不起,是爸爸的错,再不会那样了,不管你变成怎么样?爸爸还是爱你的,爸爸会陪着你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爸爸诚挚的道歉,双眼中的泪光更炽。
我扬起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一切都是误会,解开了就没什么了,也许是因为我太沉默了,什么都没有对您讲,才会让你误会。”
他承认了,他承认那一天,他的确是想致我于死地的,并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我的妄想。我的心在颤抖,多么可怕的思想啊,我的爸爸,我的亲生父亲,真的要致我于死地。
爸爸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你应该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快乐的生活,我很报歉家庭给你带来的不幸。”
“不要担心我,我能照顾自己的。”
我悄悄的避开了爸爸充满亲情的抚摸。他的手很温暖,但也很可怕,那粗壮而宽大的手如果移到我的脖子上,也许只需要半秒钟,就能把我的脖子扭断。
“你昨天请假了,是因为生病了吗?”
李红艳问我,眼光一直在我脸上巡视。
“嗯,感冒了,发烧。”
我撒谎,这种谎言我经常撒,所以面不红,心不跳。我讨厌她的眼光,仿佛要挖掘别人秘密的那种眼光。
“前天晚上,你怎么了,我听到从你家传来的你的尖叫声。”
她还是不死心的问。
我一僵,忘了这个讨厌的同桌不仅和我家住同一个小区,还该死的住在我家楼上。
“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叫得那么大声。”
“我和爸爸吵架了。”
“吵架会叫得那么大声?”
我白了她一眼,“你老爸要揍你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叫。”
“你爸打你了。”她兴趣来了,“你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对你简直是溺爱,还会舍得打你。”
“这天下有不打孩子的父亲么?”我没好气,“他恼起来,才不管我是谁呢,拿皮带抽的都有。”这话的确不假,不过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这几年我爸爸的确都没有打过我。我想了想,大概是妈妈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打过我了。
她一副不信的模样,“真看不出来,你爸那么猛啊。”
“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我敲敲桌子,“早自习呢,哪来那么多废话。”
“切,关心你还不行啊。”
“谁要你关心。”
以为我不知道么?表面上你很关心我,私下里还不是跟别人说我脑筋有毛病,暗示别人我是神经病,我在学样这么有名,还不是拜你这样的人所赐,全校都知道我妈是神经病,我也是神经病,你最关心的还不是我什么时候又发病了。
“不过,就算是你爸打你,你也不必叫得那么恐怖啊,我妈打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叫出声,传出去多丢人啊。”李艳红嘟哝道。
“谁像你们女生那么爱面子啊,你难道没有看书吗?书上说,父母打你的时候,你要是叫得很惨,那他们打在你屁股上的巴掌也会立刻轻上许多,象你那样不求饶,父母会更气,下手就更重了,我个人认为,该求饶时就求饶,何必和自己的屁股过不去。”
八卦的臭女生,我还会不知道你那点烂心思,你压根就想逼我承认,我那样又叫又吼,就是你们以为的精神病发作的症状。我要真有神经病,我第一个就拿刀砍你,还不用坐牢呢。
“胆小鬼。”她一哼。
“你胆就够大啊。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装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神气。”
不过我没神气多久,不一会张光荣又来跟我要作业抄了。我苦着脸,把作业给他,为什么我老是没胆拒绝他呢?看来过不了多久,老师又要叫我去谈话了。为什么他谁不好找,偏偏要找我呢?
李艳红一脸鄙视的看着我,“好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尴尬的挤出笑容,“这个……这个也算是啊。”
她哈哈大笑,“真是长见识。”
“还在早自习呢,虽然没有老师,也不要太放肆啊。”我提醒她,“你也不是没抄过我的作业,比他还土匪呢,再笑,下次不给你抄了。”
“你敢。”她一脸凶相,“不给,小心我告诉你爸,说你欺负我。”
“不给你作业抄,就算欺负你。你有没有脸说啊。”
“有人会相信你吗?”她一脸得意,“就凭我的成绩,我还会抄你的吗?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是啊,她的确是不会抄我的,她只会叫我帮她写作业罢了。
我愤恨地看着她,“你就跟瘟神似的,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谁叫我俩一块长大呢?”她笑,“怎么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我脸一红,瞪着她,“你……你是不是女人啊,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们这所学校,虽然是男女同桌,但这个年龄对于男女之防还是很严重的,男生和女生基本各成一体,我和李艳红虽然一起长大,但也没有她说得那么好。在学校里,我基本不怎么理她,没像其它人那样分个三八线什么的已经算是很客气了。至于回家以后她怎么欺负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我可丢不起被人家背后说和她怎样怎样的闲话的那个脸,围绕着我身上的闲话已经够多了,怎么着也不想多添她那一笔。
中学生的思想是很敏感的,对那种男女之事都是既好奇又害羞。虽然有时也会忍不住幻想一下,不过一来和她太熟了,就算谈恋爱也不会找她,她在我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个女的;二来要是被人发现和女生在一起过亲密,那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不是吧,这样就脸红。”她又哈哈大笑,“你比我还像女的。”
我白了她一眼,“你?你哪是女的啊,你是土匪。”
她又笑。我认为她是疯子,不理她了。
“出差呀,很好啊。”
我点点头,一面猛拨着碗里的饭,一面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你到姑姑家住几天。”爸爸不放心地道:“我不在家,没人做饭给你吃。”
我翻翻白眼,“爸爸,我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你有应酬时不回家,我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吗?”
“那不一样,这次是去一个多月呢,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