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爱————郁卡德

作者:郁卡德  录入:11-30

医院里很多医生我也都很熟,但我一直很讨厌医院,不到万不一得已,我是绝对不愿踏进医院大门一步的。
记忆中的六层楼还在,我听到无数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面袭向我。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来往医生护士的脚步声显得空空荡荡,连这里也渐渐的尘封了吧。
飘荡在楼顶的红旗依然鲜红,风轻轻的吹过,带着血的腥味。
我向前走了一步,楼顶上的女人笑得那么温柔,轻轻的伸出她纤细的手指,朝我招手。
血一般的迷雾在四周笼罩。
我退后,女人的诱惑,内心深处的恐惧,无法自持的迷乱。
这是幻觉吗?还是我心中的恶魔?
\"小雨,怎么站在这里?哪里不舒服。\"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我回过神,看到眼前站的是爸爸的同事张伯伯。
我悚然回头,记忆中的六层楼已不在暂新,除了飘飘的红旗,明亮的太阳照得那片门前的土地也闪闪发光。
\"哪里不舒服?\"张伯伯拍拍我的脑袋,拉我回神。
\"有点便秘,想拿点药。\"我低下头,有点害羞。虽然我知道在医生面前没什么好害羞的,但我毕竟脸皮薄。
张伯伯笑道:
\"小毛病。我给你开点药,你直接去药房拿药,反正药房的人都认识你。\"
\"嗯。\"
张伯伯拉我到他的诊室,坐在椅子上给我开处方。
\"有点内火上升,要多吃些清火的食物。我开的是栓剂,一会拿来我帮你弄。\"
\"不了,我自己会弄的。\"我连忙摇头。
\"怎么,害羞啊。\"张伯伯轻笑,\"小雨是我见过的最乖的孩子呢,成绩好,模样也长得俊俏。\"
我低下头,不习惯别人的夸奖。虽然我知道因为张伯伯是因为和我爸爸很熟,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心,但出于对医院和医生的恐惧,我还是本能的想逃开。
\"张伯伯,我去拿药了。\"自3由66自9在
我几乎是毫无礼貌的逃走。为什么这世界上除了我愿意认识的那些人,还会有那么多我根本不想认识的人呢?他们自以为是的关怀只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当他们摸摸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肩膀的时候,只真的在对我表达善意,还是在怜悯我呢?
我讨厌他们假装的和善的嘴脸,讨厌他们含着研究和洞察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我是赤裸裸的,没有遮避的。
我回家,吃过饭,洗完澡。
走进房里时,我看见雨正呆呆地看着我书桌上的药瓶。
"小雨,你有几天没有吃药了?"
"我不吃药,我没有病,难道连你也怀疑我疯了吗?"
"不是。"雨紧紧的皱着眉,"我只是觉得不安,小雨,我最近经常觉得神情恍惚,注意力不集中。"
我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后背,"雨,你只是太累了,是我过多的麻烦你了。"
"你没有麻烦我。"雨的手抚摸着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指,"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只是,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更好的保护你,你有事的时候,我也不能常常在你身边。"
"不是的,雨,我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能感觉到你在我身边,只是,只是我也很害怕。"我颤抖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害怕外面的世界,我只想躲在你的怀中,永远不必和外面的人接触,我努力要想要克服这种心态,可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很绝望,雨,这种感觉很可怕,万一我真的疯了怎么办?"
"不要这么想,你能行的,你会好好的活着,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雨转过身,把我紧紧的搂住,"是我不好,我太忧虑了,才会害你也这么担心受怕。"
"雨,你一定要帮我,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疯掉,我害怕像妈妈那样毫无尊严的死去。"白天所受的惊吓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知道不该受妈妈的影响,可是,雨,你知道吗,我忘不掉,那种感觉就像是深入我的灵魂,我不想承认,但实际上我逃避不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的,从未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我总是忘不掉那一幕,血雾总是飘荡在我的脑海里,我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发疯了,又或者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恶梦,分不清自己生活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冷静点,你在紧张了。"雨摇晃着我的身体,迟疑地道:"要么,还是吃药吧,吃完药你会镇定一些。"
"我不吃药。"我叫道:"那些药对我没用,如果真的发疯了,吃药管用吗?我很清醒,爸爸想要杀死我,那药里一定有毒,雨,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时觉得精神紧张,往往都是在吃药过后,我觉得爸爸一定在药里放了什么,爸爸他疯了,他想杀死我。"
雨心痛地看着我,那双有点内双的眼睛里写满了怜惜和不舍,"我要怎么做,才能抚平你心中的伤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不那么孤单和害怕。"
他紧紧的搂着我,恨不得将我整个儿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雨,有了你,我就觉得我的世界变得美妙起来。有你在我身边,我不觉得孤单,也不觉得寂寞,没有恐惧,没有忧伤。"我攀附着他,像溺水的人攀附着救命的浮木,"我只是害怕命运,我害怕不能长久,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害怕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虚幻的想像。"
"我是真实存在的,小雨,摸摸我的手,我的脸,是温热的,是真实存在的。"雨捧着我的脸,深情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勇敢的面对,哪怕是死亡,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把我们分开。"
雨那么誓旦旦,可为什么我还是感觉那么不安呢?

为什么会这样?
呆呆地看着满手的血迹,我眼前一片血雾。
冲进浴室,拼命用水冲洗着染红的手,但那血腥的感觉没有随着血迹逝去,仍然充斥在心中,哪怕是不想面对,仍然那么鲜明得无法逃避。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没有干任何坏事。啊,是的,不是我,是雨,他只是为了保护我,他是路见不平。
“雨,雨,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
我发了疯似的大叫,顾不得了,就算是发疯吧,我也认了。
雨呆呆的站在门口,我知道他听见了我叫他,只是他也一样吓坏了吧,就算他再怎么坚强,再怎么成熟懂事,他毕竟只是一个和我同年的少年。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想要讹诈我,你只是为了保护了,不会有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啊。”我冲过去,想要抱住他,可是他满身的血迹,我觉得作呕,他被揍得红肿的脸上满是茫然。
“你知道吗?我并不后悔。”雨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们是人渣,他们想要勒索你,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我不怕杀人,谁敢欺负你,我就杀谁,我只是担心,假如他们抓到了我,就没人再保护你了。”
我无声地哭泣,跪倒在地。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太没用了,我永远都只会是雨的负担,当那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围住我的时候,我除了害怕的求饶,害怕的发抖,我什么也没法干。我喊叫不出来,也提不起勇气理论。虽然我知道在学校里被高年级的学擂肥是很正常的,不过是损失些钱财,可是我居然害怕得连拿出钱包的勇气也没有。
“雨,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雨走过来,轻轻的抱住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我的全身都不自禁的痉挛。雨杀了人,我不知道雨会那么狠,当他掏出刀子捅向那个抓住我的学长时,我惊呆了,以至于完全忘了这件事的可怕后果。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在我好不容易获得一点关怀,获得一点爱的时候,要这么残忍的打碎我那可怜的美梦,让我从天堂跌到地狱。
“不,跟你没关系,你太善良了,我想永远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我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我痛恨现在的我,我想变得强大,可是我怕我没有机会。”雨的眼睛里有着自责,但更多的却是那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的熟悉的痛苦和疯狂。他的双手用力,我倒在他怀里,他的力量越来越大,几乎要将我扳成两段,“小雨,为了你,就是杀光天下的人也没关系,是他们太过份了,怎么敢勒索你,怎么敢打你,他们都该死,我没错,我没有错……”
雨疯了。我一阵悲哀,我心里的认知让我的世界一瞬间毁灭。原来到最后,疯的不是我,是雨,这个我以为会救我出深渊,给我全世界的人。我是个罪人,雨那么深的爱我,最后却因为爱我而疯狂,我用爱毁灭了他,如果他不爱我,他会好好的活着,像大多数的少年那样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可是,现在迟了,一切都无法挽了,我除了和他一起疯狂,一起毁灭,没有退路了。

“雨,你逃跑吧,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我的世界,就会安全了。”
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办法。
“我逃不掉的。没有你的世界,我活不下去。”雨惨然一笑,“离开了你,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我听到了敲门声,听到了屋内的电话震天的响,听到窗外雷电交加,树影婆娑,我吓得浑身发抖,我看到了血在我周围弥漫,我想尖叫,可是我不敢,我弄不清究竟是我杀了人,还是雨杀的,我突然之间又觉得,莫非疯的是我?
“雨,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哀哀的地叫,四处摸索,明明他就在那里,为什么我好像看不到?
雨紧紧的抱着我,发了疯似的摇晃我的身体,“你清醒一点……求求你了,不要这么脆弱……”
我听到雨恐惧而低沉的哭声,他的声音很悲伤。
为什么要悲伤?是后悔了吗?后悔为我杀了人?我冷笑,你不是爱我的吗?难道这一点小小的惊吓就受不了了吗?
我迷迷糊糊,雨的声音在我周围飘荡,但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一时觉得雨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毁了前程,我根本就是个大灾难,这辈子都在给人添麻烦,我的存在好像天生就是去祸害别似的,爸爸是这样,雨也是这样,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一时又觉得怨恨,没有一个真心爱我的,爸爸因为我是他儿子而不得不管我,雨大概也是同情我,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爱的,我是一个疯子,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也会是,有多少人会爱一个疯子?
“逃走吧,雨,逃啊……”
我喃喃自语,站了起来,想拉开房门,可是门被锁死了,我拉不开。
雨拉着我的手,我抬头看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他轻轻的抚摸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神既绝望又失落,隐隐的带着混浊的迷茫。
“我不走,我也不逃。”
我听见他说,说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怕吓坏了我。
他握着我的肩,目光紧盯着我,“小雨,听我说,我想保护你,想让你不受伤害,想让你从遗传性精神分裂症中摆脱出来。可是我失败了,小雨,你或许不知道,你早就疯了,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可是我知道。不管你发不发疯,我都爱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就算一辈子都不清醒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也快疯了……”
我疯了么?我静静地靠在雨的怀里,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也许我真的早就疯了,只是我自己感觉不出来。我听到他继续说话的声音,我努力的听着,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进,就算明知道是简单明了的句子,我却仿佛不懂他说的每个字的意思。
“小雨,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与其两个一起发疯,不如趁我还清醒的时候,我们一起死吧,死了就能躲开这里的一切,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我不要死,我这么辛苦、我这么努力的挣扎,就是为了活下去。
我承认,我怕死,死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雨,不要害怕,不痛的,一点也不痛。”
雨轻轻的笑,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
“只要一刀下去,很快什么都能结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雨继续诱惑的轻哄。
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我恐惧的看着他脸上疯狂的微笑,到底我俩是谁疯了?
“不,雨,我不要死,不要杀我……”我哭叫着,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杀我,雨你也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哭?你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死。”雨站住,刀慢慢的垂下,喃喃的自语,“小雨,小雨,你还爱我吗?”
“我爱的,我爱的,我一直一直都是那么的爱你。”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扑过去,抱住他的腿,“雨,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我只是害怕,我不想死,求求你,也许那个学长没死,我们谁也用不着死,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不要这么快下定论。”
雨伸出没有握刀的手摸着我的脸,“小雨,你不明白,我们没有机会了,没有了……”
“有的,有的,一定有的……”
“小雨,你什么时候才会清醒呢。”雨轻轻的叹息。
我抬起泪眼迷朦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也是迷茫的,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明明是我爱的人呀,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孤单?像是不真切的虚影,像是没有实体,悲伤的、绝望的孤单的身影。他也在流泪,豆大泪滴一颗颗滑出眼眶,他没有恐惧,只有悲伤。
是我伤了他的心吗?他曾说只有我能令他伤心,令他伤心地流泪,他眼角下那颗“伤心落泪痔”显得那么明显,又那么伤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是不想死,雨,我只是不想死啊,为什么你不明白啊……”
“你难忘了,你曾经也说过,不要像妈妈那样毫无尊严的死去,你真的要等到那一天吗?”雨比我更伤心,“小雨,你不想死,我也要你死,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谁也不会把们我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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