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族帝奥尔的怀里,黛无法抑制地颤抖,那是一种近似于绝望的恐惧,可是,黛不想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他说:"我是激动。"
本来是一点都不好笑的话,族帝奥尔却大笑起来:"那我就这样把你抱回去,让你激动一路好了。"听声音就知道他的心情十分愉快。他确实把黛抱了回去,虽然沿途多转了好几圈,但也只是抱回去而已。
虽然森尼和安休里亚都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黛也没有泄露消息,但族帝奥尔已猜到了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尽管对安休里亚、森尼和莫奇能为自己做到这步田地毫不惊讶,而且清楚黛自认无权拒绝他们的提议,族帝奥尔还是有些生气:黛轻易地答应了这项要求,好像为了证明族帝奥尔这两年来的努力都是白费。
黛,即使知道目前的状况也许无法持续到晚上,也多少应该拒绝一下吧?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只能靠卖身过活的人,至少,现在卡兹曼里只有你和我发现了异状。
近半年来,几乎每天都有从华洛纳逃来的难民,其中绝大部分是强壮的男人。一般的逃难者中多数是老人、幼儿和妇女。这种反常立即引起了族帝奥尔和黛的注意。卡兹曼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强攻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且城内没有值得掠夺的物品。照这样看,策划者的目的不是卡兹曼本身。费莉耶的到来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费心想出这个计划的人是想要以族帝奥尔为筹码,要挟费莉耶。
不过,族帝奥尔并不替费莉耶担心。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而且会利用性别的劣势令敌人放松警戒。族帝奥尔最关心的反而是黛会采取怎样的方式来诱惑他,所以他整天赖在黛身边,卖力地装糊涂。可惜,黛过于自然的伪装使得族帝奥尔的期待全部转化为莫名的焦躁。
太阳西沉的时候,华洛纳领主府的三十名护卫军带着礼物来为族帝奥尔贺寿。族帝奥尔愉快地将他们迎入府内,大摆宴席。
此时森尼才觉得有些蹊跷,想要询问却接到族帝奥尔的命令。"找几个可靠的人把安休里亚送出去。快一点!他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族帝奥尔发令时始终保持着信心十足的微笑,森尼不得不按他的意愿行动。
气氛有些微妙的酒宴刚开始没多久,黛忽然端着酒坛出现在宴席上。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喧闹的空间立即安静下来,三十多双眼睛的视线聚集在他身上。
黛微笑着看过每一个人后,缓步走到仍坐着的族帝奥尔身边,双手按在他的大腿上,以不稳定的姿态撑住上身,将唇凑到族帝奥尔耳边,用猫撒娇时特有的低且暧昧的音色说:"我想为你的客人敬酒。"
族帝奥尔的脸刹那间红透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黛轻轻转身,薄唇刚好蹭过族帝奥尔的嘴角。族帝奥尔的体内蹿起一股热流,他甚至想不理会心怀鬼胎的客人们,就这样把黛拉进怀里。但离他最近的客人吞口水的声音令他克制住了情绪。此时,黛已经在为那个人敬酒了。
甘醇的美酒有着诱惑的清润绿色。看到它,族帝奥尔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蓓蕾倩露拉,佩拉拉最负盛名的美酒,也是最烈性的酒,只要一小口就能马上醉倒一头强壮的公牛。族帝奥尔曾经因为它的威力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关于"不能借酒消愁"的理论。这种酒自出现以来就不曾在宴会上使用过。
认得它的客人犹豫了。黛显然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在那人的端着酒碗的手停顿之前,黛放下坛子,以极流畅的动作从他手中取过碗来,将其中的美酒一仰而尽。放下碗后,黛对着那个人的眼睛,缓缓地用舌尖舔过自己沾着酒水的下唇,轻佻地笑笑,然后倒酒。就像着了魔一般,那人立即将酒饮干。放下碗时,黛已经绕到别处去了。
族帝奥尔的嗜好早已广为人知,黛自然不是秘密。他一出现,席上的三十名客人就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卡兹曼领主的男宠。尽管如此,黛暧昧的举止还是让他们强烈地渴望一近芳泽。开始的几个离族帝奥尔较近的人还比较安分,只敢在黛递酒时去抓他的手。黛在适当的时机转动一下手腕便顺利地将其送入那人手中,既没有被他碰到分毫,酒也未洒出半滴。不多一会儿就敬过了半数的人。不过,离族帝奥尔较远的地方开始有人趁黛喝酒时扑过去抱他。但黛只是一边喝一边向斜后方滑出半步,像踩着无形的旋律一般华丽且优雅地转了一圈就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随着他的动作被甩起的辫子的末端轻轻划过那人离他最近的指尖......看得森尼都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族帝奥尔却皱紧眉头:他发觉这与刚才黛的唇蹭过他的嘴角一般,看似不经意,却全在黛的计算之中。
看着黛每敬一次酒都会先喝一碗,还要躲避来自各方的骚扰,一圈酒敬下来,最初饮的人还没有醉,族帝奥尔不由地怀疑那酒是不是真正的蓓蕾倩露拉--佩拉拉最负盛名的美酒令人醉倒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族帝奥尔还没有想完这些,第一个喝下酒的护卫便趴倒在桌子上了。紧接着,其余的人像推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顷刻间,房间里清醒的人只剩族帝奥尔、森尼和黛。
黛立即跪下,对族帝奥尔说:"请马上将他们堵住嘴巴,废掉手脚,投进大牢。"脸上已是族帝奥尔熟悉的端正的表情了。
那些所谓的难民来到这里用的时间太过漫长,一开始就确定行动时间和模式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行动信号必定是由特定的人以某种方式在某个确定地点发出,而在卡兹曼的人民都聚集到领主府前的院子里为族帝奥尔庆祝生日时到来的华洛纳领主府护卫军最可能担负这一任务。
明白黛的意思,族帝奥尔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倒是森尼终于回过神来,小心地问:"黛,你--没醉吧?"显然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黛没有回答森尼。他继续向族帝奥尔请示:"请--"族帝奥尔不待他说完便"忽"地站起来,眨眼间来到黛身边,抓住他的下巴,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黛深不见底的瞳孔。
坦然接受族帝奥尔的视线,黛平静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惹什么事端,也可以这样对我。"话音刚落,族帝奥尔就揪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把他往外拖。
在快要将黛拖出门口的时候,族帝奥尔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对森尼使了个眼色: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这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做的,只是苦于不能解决得这般干净。
虽然拖着黛,但是族帝奥尔的步速接近平时的两倍。黛尝试着跟上他的步子,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只能以很不自然的姿势任由族帝奥尔拖着。不过,族帝奥尔察觉到他的努力后,立即将他扔到肩上,像扛着行李一样扛着他。看到黛的辫子垂到了地上,族帝奥尔将它握在手中,确认黛没有看到后,轻轻地吻了一下。
顺着旋转的楼梯来到自己的卧室前,族帝奥尔和平时一样用脚开门,然后,在跨过门坎的同时将黛扔到床上。
随着一声顿响,被黛的身体冲开的纱幕逐渐闭和,族帝奥尔接着跳了进去。
因为已经为即将发生的事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族帝奥尔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温柔,黛一直没有发抖。族帝奥尔没有直接扑到他的身上,而是连续扣两下手--这是叫侍女送药来的意思。每天族帝奥尔都会在这张床上喂黛吃药。每次喂完以后,他都会快活地去花街玩。没有搞懂族帝奥尔的打算,黛惟有怔怔地看着他把玩自己额前和腮畔的头发。
不多久,侍女推门进来。纤纤素手端着药碗,从两条纱带重叠的地方直伸过来。没有必要揭开纱幕是这里所有人都清楚的。隔着纱幕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但在这种地方已经足够了。
然而,这次的侍女在感觉有人接药时直接把药泼洒了出去。
族帝奥尔马上抓住另一侧的纱带,用力扯下。迅猛的力道令纱带抽起一股强风,几乎是笔直地铺开来,挡在黛身前,一滴不漏地挡住了泼过来的滚烫的药液。
侍女在泼出药液的同时从腰间拔出长刀,向着帘内猛砍下去。整个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可是族帝奥尔的速度比她更盛一筹。
"噗"的一声,女人的刀只砍开了两条纱带,族帝奥尔已用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被砍碎的纱从床边滑落。族帝奥尔看都不看女人的脸就一脚踹上她的胸口。女人的身体立即从剑上退出去,飞起来,撞到对面的墙上,然后沿着墙面滑到地上,拖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族帝奥尔将剑尖斜指向下方。剑刃上的血顺着剑身向下流,从剑尖处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暗红的地毯上,霎时间被吸进去,终于一滴也没有留下来。
把不沾血的长剑插回床头,族帝奥尔看向黛。
黛以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话作为响应:"药是真的。"
看到黛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族帝奥尔已经不觉得奇怪。他笑着把黛拉进怀里,叹息似地说:"真糟糕!今天晚上,我本来很期待的。"
抓住族帝奥尔话中的重点,继而发现他的意图,黛想从他怀里挣脱时已经来不及了。冰冷的空气疾速穿过喉头,在胃翻涌起来之前,黛紧紧抓住族帝奥尔的肩膀,指甲隔着衣服陷进肉里,绝美的容颜轻微地扭曲着。黛紧盯着族帝奥尔琥珀色的眼睛,尝试着说话,但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软倒在他的怀里。
族帝奥尔放开黛,跳下床,瞥了一眼门口--森尼站在那里。
"负责送药的侍女被杀了。"森尼说。他本想拦住带着药前来的刺客,但追到门口时恰好从被砍破的纱的间隙中看到族帝奥尔握紧右拳直击黛的腹部,一时间呆住了。直到族帝奥尔以视线催促他才回过神来,简单地说明来意。这时,族帝奥尔已经抱着黛来到他面前了。
小心翼翼地将黛交到森尼怀里,族帝奥尔努力牵扯嘴角,但没有笑出来。他对森尼说:"带他出去,别走正门。让府里其它人换上自己的衣服,抓紧时间走。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回来!"
"大人......"森尼还想说一点什么,但族帝奥尔已经在打手势催他了,所以他只能离开。
这时候,族帝奥尔最担心的就是黛吧。这么想着,森尼决定先安顿好黛再回来。可是,只下了二十几级台阶,他就感到前方有人影疾速晃过,反射性地停住,却发现族帝奥尔站在面前。于是,森尼明白了族帝奥尔是直接由上方翻身下来的。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森尼刚要问,就见族帝奥尔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立即知道族帝奥尔要找的是黛。
族帝奥尔撩开黛额前的头发,细致地抚摩他的脸庞,喃喃地说:"就算是给我一点奖励吧......"接着吻上黛的唇。
族帝奥尔用情至深的亲吻远比从莫奇那里将黛抱回的路上那次来得激烈,因此,感受到的抵御也更为明显。
结束了这个亲吻后,族帝奥尔脸上满是自嘲的苦笑:果然是太自以为是了--每天都喂他吃药没可能令他适应接吻啊......
看着森尼带黛离开,族帝奥尔的手不由地拂上黛抓过的肩膀。当时的力量应该可以留下痕迹。
黛第一次在族帝奥尔身上留下抓痕,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厅前的院子里仍然挤满了人。在这里,沙漠中的夜晚应有的寒冷与寂寥一扫而空。
族帝奥尔费力地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直到找到目标--华洛纳领主府护卫军统领索斯。
下令这种事,怎样也是动用已有一定威信和统率力的人比较保险。找到索斯,族帝奥尔开始佩服想出这个计划的人了。他已经将这个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摸得一清二楚,却还是不得不按它的策划者的目的行动。
"只要你不破坏我的卡兹曼,我就乖乖跟你走,怎么样?"族帝奥尔的语调就像谈论天气一般轻松,身体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索斯却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比武大会上见过族帝奥尔,知道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拧断自己的脖子。看到索斯做出了应有的反应,族帝奥尔信心十足地加了一句:"不然,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也绝对抓不到我。怎样?"
索斯用力点头。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胁迫族帝奥尔自动放弃抵抗。可是,就目前二人的状况来看,谁都不会怀疑是族帝奥尔在逼迫索斯。
从个人角度讲,索斯很佩服族帝奥尔,所以多少有些憎恨出这个主意的男人。卡兹曼的一草一木中都渗透着族帝奥尔的心血,用这个来要挟他的那名男子不过是云游四方的过客,却把整个事件的发展计算得一丝不差。然而,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名利或复仇,因为他有一双真正快乐的人才会有的眼睛。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主动提出这个主意呢?明白这不是自己应当考虑的问题,索斯召集同伴,带着族帝奥尔悄悄溜出卡兹曼。
就在卡兹曼领主府内可能发生的惨剧以预计的和平方式收场的同时,华洛纳领主府内,纳迪洛斯昔日的宠妾丝易安刚刚遣人送走了费莉耶。她的目的与今晚派人去卡兹曼捉族帝奥尔的人一样,是华洛纳的领主之位。只不过与想用族帝奥尔威胁费莉耶的修司缇砥不同,她直接找上了公主本人。
有着"黛尔特蒙德"之名的公主殿下居然真的如那个人所说的一般,毫不怀疑地喝下了由不知情的侍女奉上的、混了药的茶。这令丝易安庆幸自己相信了那个除名字外一无所知的男人--塞尼克。
将会在十二天要人命的毒药的发作期限说成十六天,以之威胁公主殿下立即回王都下达任命,让她用任命书来交换根本不存在的解药。的确是直接且干脆的办法。每日毒发时的剧痛会使公主留在王都。以她的高傲,一定不会说出被人算计的事。可惜在任命送出后,不用多久她就会死,设计的人将永远不必担心她最拿手的"来日方长"。
丝易安为这个计划赞叹不已时,费莉耶早已发现了异常。敢以她的性命威胁她的人绝对不敢让她再爬起来,否则,以往她杀人所用的方法将成倍地报复在那人身上。最安全的就是让她尽快一命呜呼。不过,对方的目的既然是领主的位子,那么服下的毒在六天之内要不了人命。想到这里,费莉耶笑了起来: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放松警惕,却忘了自己也是女人--对方的计策正是她最拿手的方法。
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逃走。可是,现在费莉耶连从马车车厢底部爬到座位上坐好的力气都没有,何况车厢外面还有六个"护送"她的孔武有力的男人。不过,费莉耶决不会乖乖地认命,她正努力适应一波又一波刀绞似的腹痛,用心计算在疼得无法行动的两次腹痛之间能解决掉多少人。幸好丝易安只当她是个攻于心计的女人,没有搜她的身--族帝奥尔送的刀还在。
第二天上午,载着费莉耶的马车与一个由十五名男子组成的商队擦身而过。在护送她的人确定对方已经离开并放松警戒时,对方突然抽出刀子杀了上来,立即砍翻两人。剩下的四个人拼命抵挡--他们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车内,费莉耶嗅到浓重的血醒味,马上掀开车门处的帘子观察外面的状况--此时决不是可以"以不变应万变"的时候。果然,一把长刀夹着劲风向她的脑袋劈过来,费莉耶连忙滚下车,险险地躲了过去。但着地时,对方的第二刀已经砍了过来。费莉耶只得迅速坐起,以左手迎向对方的刀刃,右手从腰间拔出弯刀。
只听"喀"的一声,长刀的刀刃陷进她左腕佩戴的蛇型饰品中。在对方因没有得手而惊讶时,费莉耶的刀已没入他的心口。
因为从未舍得用它切割,费莉耶没有想到族帝奥尔送的刀会这样锋利,但现在的状况由不得她多想。听到后方的风声,费莉耶低头避过横扫的长剑,右手握紧刀柄,顺着刀刃的方向将它拖向外侧,剖开仍站着的男人的身体,顺势切开赶来的另一个男人的大腿。飞溅的鲜血喷了费莉耶一脸,她毫不介意地收刀,抓住男人倒下的瞬间精确地割断他的喉咙。
两个人,才两个人,从来没有想过杀死两个人是这样吃力的事。身体无法自由移动,剧烈的疼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牵扯她的精力,从而降低注意力。费莉耶翻身躲过攻击的同时削掉男人持剑的右手,又趁他反射性地攥紧断肢时在他的胸口补了一刀。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