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郎君————银雾[上]

　　"这东西倒不难，正好家里也有去年晒好的桂花，但需要些时间。"
　　"那你马上帮我做，待回我再来拿，记得啊。"凌云提起小丫头包好的包裹，匆匆地又跑出去了。
　　
　　"盈儿？"凌云的视力很好，一进门就发现刘盈缩在那里不住发抖。将手中布包打开，又唤了两回他的名字，见那小东西还是没动，刚想起身过去，盈儿便连哭带爬地扑到他身上。
　　
　　"好了好了，说过哥很快就回来的，男子汉不许哭，把眼泪擦掉！"凌云这一说，盈儿便不再哭了，只是躲在他怀里再不肯出来。"哥哥不要讨厌盈儿，不要丢下盈儿一个人，盈儿会很乖很听话的。"
　　"真听话便把这些都吃掉。"凌云指了指他铺在地板上的那些东西。刚从害怕中解脱出来又有这麽多好吃的，盈儿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小手在衣裳上蹭了两下便抓起一块黄黄的蒸糕往嘴里塞。
　　"慢些，都是你的，别噎著了。"凌云轻轻拍著他的背，心下生出许多可怜来。
　　
　　"我说你急著跑出去干嘛，原来是拐了个人族小孩来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柳手上拿著两个杯子，靠在门边上。"我有打扰到两位王子吗？"
　　"要进便进，不进就给我把杯子留下，人走便行。"要比嘴毒凌云从未输给他。
　　"这小孩莫不是你的盈儿？"柳柳看著对他的到来丝毫未受影响的刘盈，居然窝在凌云怀里大吃著，对突然出现的大帅哥都不正眼瞧一下，感情他把凌云当成保护神了。
　　
　　柳柳将杯子倒满，与凌云轻碰了一下，"为今天你英勇地反抗了莫诺老师干杯！"
　　"就不能换个理由？"凌云苦笑了一下，他几乎现在就可以预见今後被整的惨样。
　　酒刚到唇边，怀里的刘盈突然剧烈咳起来，他吃得太急，果然噎到了。凌云一时间不知怎麽办，看到手里的酒，便给刘盈喂了下去。
　　柳柳见他咳得没那麽厉害了，觉得这酒有效，干脆拿起地上的一整壶递给凌云，凌云也没多想，就端著壶子让刘盈喝了个饱。
　　
　　结果刘盈倒是不再咳了，咚地一声再次倒回凌云怀里。柳柳拿起那酒壶一看居然只剩大半壶了。
　　"这麽丁点大的小孩还真能喝啊......"柳柳感叹。
　　"我居然让他喝酒！"凌云捶了下自己脑袋，莫不是跟柳柳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变得白痴了？"都怪你，干嘛把酒壶递给我。"
　　"哎，是你先喂他喝了手中那杯的吧。"
　　凌云自知理亏，便不再作声，仔细地将盈儿放到地上，看他小脸红得异样，担心地问柳柳，"不会出什麽事吧。"
　　
　　"我怎麽知道，小孩子好像都是很脆弱的，特别是人类的小孩......"柳柳说著还伸出只手指去探刘盈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
　　"废话！你当他死了啊。"凌云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却见刘盈小手难过地抓著自己胸口，小脸也皱成一团。
　　"不行，得叫我爹来，柳柳你看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示问！"
　　凌云化成一缕白烟飞快地冲了出去，柳柳呆了片刻，看到刘盈一脸难过的样子，罪恶感终於升上心头。双手合十地不断对刘盈拜拜，"你可千万别死啊，我不是故意的，死了也千万别来找我......啊，你还是别死的好，不然那家夥发起疯来比鬼还恐怖......"
仙帝正在书房偷看一本春宫画集，时而傻笑时而眼放精光。冷不防儿子从窗口飞进来，吓得他手忙脚乱地藏书，差点把整个书柜给弄翻。
　　"爹爹，快跟我来！"凌云扯著他手臂就往外跑。
　　"干嘛干嘛呢？房子著火了？"仙帝不明所以地跟著跑，却没闻到哪里有烟尘的味道，"难不成是你娘红杏出墙？！"
　　"都不是啦！爹爹你跑快点行不，要出人命啦！"
　　
　　"你们两个居然给他喝酒？！"仙帝听完两只小狐狸垂头丧气地诉说，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天好不容易得到那本奇书，正想著一睹为快，才看了不到两页就被凌云给拉出来了，要知道他那本附了图的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宝贝。不过既然都来了，还是给瞧瞧吧。他蹲下身子，翻开刘盈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会脉，然後直起身子。
　　"没救了，准备後事吧。"
　　
　　"不是吧！"凌云吃惊得瞪大眼睛，他老爹是狐仙族里医术第一的，若他说没救那就是没救了，"爹爹你再仔细瞧睢，盈儿不过是多喝了些酒，他还有气啊！"凌云抓著仙帝胸口的衣裳，他不相信活蹦乱跳的盈儿马上就要死掉，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害死的。
　　"你说他就是盈儿？当年的那个小孩？"仙帝明白儿子为何这麽激动了。"先放手啦，你快要把爹爹的衣裳扯破了。"
　　
　　"那你要保证他活过来！"凌云将他爹一丢，扑到刘盈身边，见他挣扎得痛苦，自己又不敢碰他，急得不知怎麽好。
　　"倒也不是完全没救。"仙帝拍拍儿子的肩，"此事是你引起的，你可愿意用自己重要的东西来换他性命？"
　　"只要能救活盈儿，什麽东西我都愿意。"凌云抬起头，仙帝感觉儿子快要哭了。
　　"就算是你的尾巴？"
　　凌云没想到重要的东西会是尾巴，狐妖的尾巴是妖力的证明，尾巴越多妖力越强，像仙帝和仙後这些已成狐仙的都拥有九条尾巴。尾巴没了可以再次修行，但盈儿若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
　　凌云坚定地点了点头，"少一条尾巴不过是多修行两三年，爹爹告诉我怎麽做吧。"
　　
　　仙帝让柳柳在门外守候，扶著刘盈坐起来，教导著凌云运行妖力，让力量透过刘盈外体将酒逼出体外。眼见盈儿大口大口地将那些酒吐了出来，凌云虽然感觉自己妖力流失颇多心下却也高兴。仙帝见吐得差不多了，便让凌云停手。
　　刘盈的呼吸平静了许多，仙帝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喂他吃了下去，然後让他躺回地上。
　　
　　"凌儿，你是不是有什麽要对为爹的坦白？"
　　凌云见瞒不过老爹，便将自己许下承诺之事和今日所见全盘托出。
　　"那你要做何打算？"仙帝问，他们狐狸向来是一诺千金，可自己也不能破例让人类进入狐仙林，这个儿子还真是会挑难题。
　　"不知道，只是这样怕是暂时不能回狐仙林了。"凌云摸摸盈儿的小脸，他说了保护他，便会保护他一辈子。
　　
　　"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小孩体弱，现在外面正在打仗，你的妖力也不够强......"
　　"这些我都知道。"凌云坚定地看著仙帝，"如果连我都不能生存，他一个四岁的小儿在乱世中又如何生存？至少，我得把他平安交到他娘手中才算完成约定。"
　　仙帝有几分赞许地瞧著他。
　　"既然这样你就遵守自己的承诺吧，但这孩子先天体质就差，又经刚才这番折腾，今後怕是要受苦了。要记得不能让他受风寒，否则很容易引发严重的肺病，也不要再碰这种烈性子的酒，冷的东西最好都不要吃。"
　　凌云一一记下了，虽然麻烦，却也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还有你身上的妖气也会影响他，人妖必竟不是同类，妖气属阴，这孩子体质本就偏寒。我会给你一个压制妖气的手链，这样你便是长时间待在他身边也不怕了，而且还可以在人群中不易被发现，但你的妖力会只相当於两条尾巴的力量。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辞而别的好，你娘亲那边我自会说，待会我让柳柳拿些银子跟九转丹给你，总会有些用处的。"
　　
　　"儿子，记住受苦也是修行的一种，你若能从中领悟真谛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老爹！你有完没。"凌云典型的过河拆桥，现在老爹没用了便想赶人了。"快回去看你的春宫图集吧！"
　　仙帝急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看到了？"
　　凌云点头，他看到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应该也算看到了吧。
　　"这是咱们男人间的事，对不对？"
　　凌云再次点头，老爹有时候还是有用处的，多抓条小辫子在手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以後有什麽困难就找爹爹，爹爹可是伟大的狐仙帝哎，一定能帮你解决的。"
　　
　　在等柳柳回来的这段时间，凌云一直守著盈儿不敢离开半步，将他的小手攥在自己手中，温热的感觉揪心不已，小生命是如此脆弱，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对不起，让你如此难受。"凌云把脸贴上盈儿的小手。
　　
　　柳柳带了套凌云小时候的衣裳来，包裹里除了仙帝给的银子和药丸和奇怪的皮制红手链，还有一包柳柳临时去厨房拿的点心。
　　"原来你这家夥早就打算好跑路，我一去厨娘就说你要的桂花糕做好了。真是不够哥们，连我都瞒著。"
　　"哪个打算瞒你了，小爷我是偷偷溜回去的，还能明目张胆的满世界找你不成？"凌云白了他一眼，"给我离盈儿远些，靠近你就没有好事。"
　　"555，我就这样被抛弃了，输给一个人类小孩真不甘心。"柳柳假意哭著，见凌云动手解盈儿的衣裳，又忍不住探过头来瞧，"天啊，这麽瘦小，能养得活吗？"
　　"死乌鸦嘴，给我出去！"凌云这回是一脚把他踢出去了。"慢著，先回来。"
　　柳柳从地上爬起，"哈，终於发现我的价值了吧。"
　　"似乎还有些价值。"凌云抬起他的下巴，"去湖边打些水回来，别抱怨，这只是稍微减轻你对盈儿犯下的过错。"
　　"是......"柳柳懊恼地垂下耳朵，谁叫他也是犯人之一。
　　
　　凌云把盈儿的衣裳解下丢到一边，那衣裳全是酒味儿，难闻死了。再用清水给他擦了身子，凌云从没做过这种活儿，只得勉为其难地让柳柳过来帮忙，柳柳有个三岁的小妹，对照顾小孩的事比他在行。（请自行想像在晕暗的木屋，两只狐狸精对全身一丝不挂的美少年动手动脚的场面，CJ地飞走~）
　　
　　"凌云，我发现他穿起你的衣服比你可爱哎。"
　　"这叫人靠衣装，还有，本少爷小时候不叫可爱，叫帅气，懂不？！"
　　刘盈被他们折腾了这半天，仙帝喂下的那颗药也发挥了作用，终於悠悠转醒过来。但他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似的。
　　"哎，那是醉酒後遗症啦！睡上一天就没事的。"柳柳笑著，一拳擂上凌云胸口，"等你回来喝酒。"
　　
　　凌云和刘盈开始了两人的旅行，因为没有目的地，凌云便挑大的城镇走去，人多的地方消息也会广些，说不定还能打听到盈儿母亲吕稚的下落。
　　
　　这天他们来到一间茶馆，楼下有两个士兵装束模样的人在休息，凌云便带著盈儿上了二楼，要了些点心给盈儿吃，自己则喝著龙井茶。他专注地听著周围人的谈话，以狐妖的听力，即便在一楼用很低的声音谈话都可以清楚的听得到。
　　"这回我们赢定了，有刘邦的老婆和爹娘在手，还怕他不乖乖就范。"
　　"这也难说，项王行事光明磊落，不一定肯用他们来威胁刘邦那小老儿的。"
　　"刘邦的老婆倒还有几分姿态色，小娘子死前若能让我们兄弟爽上一爽该多好。"
　　"做你的美梦去吧，项王不砍了你脑袋才怪。"
　　
　　凌云听到这，心下明白了几分，见盈儿也吃得差不多便让小二结帐，然後就在这条街上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小客栈住下。见天色尚早，凌云便让小二送上一个沙盘，用树枝在沙上教盈儿识字。
　　"盈儿想学什麽字呢？"凌云问他。
　　"娘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我想知道凌云哥的名字怎麽写。"
　　於是凌云便在沙上写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後又抹掉，让盈儿握住树枝，自己再握上他的手写一遍，只三个字便从黄昏一直写到掌灯时分，凌云都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好耐心来了。
　　
　　"盈儿，等会哥要去找你娘，你自己乖乖的睡觉等哥回来好吗？"
　　"凌云哥，不能带我一起去吗？盈儿好想娘。"
　　凌云摸摸他的头，"不行，哥也不能确定你娘在哪里，而且会有危险，自然是不能让你也去的。"
　　盈儿懂事地点点头，"我会乖乖地等哥，不管多久都会等，一定要回来喔。"
　　
　　凌云潜进军营，先是用迷香迷倒了一个独自撒尿的小兵，然後剥了他衣服，再变化成那小兵的模样，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守备森严的地牢。
　　吕稚跟刘邦的父母享有特别待遇，关在单独的牢房里，凌云再次用迷香将看守迷晕了，他没找到牢门的钥匙，便使用妖力直接穿进去。
　　两个老家夥睡著了，吕稚原是靠坐在牢笼上闭目养神，凌云进来把她惊醒了。
　　"不要吵，是我。"凌云变回原来的面孔。
　　"狐仙大人！"吕稚喜出望外。
　　"时间不多，我只跟你说几句话，不然那些人醒来就麻烦了。"凌云看眼不远处倒下的守卫，"盈儿现在在我这里，刘邦那小子实在不配做他的爹，我可以用法力救你出去与盈儿见面，这样我也算完成了承诺。"
　　
　　吕稚看了看一边熟睡的二老，心有不忍，若只有自己一人走了，不知项羽会如何对待他们！於是她给凌云跪下，"吕稚对自己的性命早已不看重了，只一人逃命丢下二老之事实在无法为之，狐仙大人若是可怜盈儿烦请再照顾盈儿一段时间，吕稚若有幸出去定好好地谢大人。"
　　"你现在是人质，随时有性命之忧。"
　　"生死自有天定，以吕稚之力在乱世中并不足以保护盈儿，望狐仙大人遵守当初的承诺继续保护盈儿吧。"吕稚说到动情处便在地上磕头。
　　
　　"我狐族向来是一诺千金，放心吧。只是你真考虑好了？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狐仙的庇佑吗？"凌云承诺的对像只是刘盈，救吕稚只不过是要让第一个承诺快些结束，既然她不想获救，由自己来保护盈儿未尝不可，不过是花些时间罢了，他也可以在人世多逍遥一会。
　　
　　凌云回到客栈，盈儿一直在等，见到他平安归来，却又忍不住满眼的泪水。
　　"盈儿难道是水做的？这麽喜欢哭，哥有告诉你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吧。"
　　"以後有危险的地方凌云哥都不要去了好不好，即便找不到娘也没关系......盈儿好担心。"
　　这小鬼人小心思却挺多，凌云摸摸他的头，"好了，哥答应你，你也答应哥这是最後一次哭，可好？"
　　盈儿努力把眼泪擦去，拼命点著头。
　　
　　第二日凌云便带刘盈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身上银子所剩不多，在这乱世中想赚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凌云决定去一些乡下地方，一来可节省开支，二来也可慢慢调养盈儿的身子，老爹给的那些九转丹他全当补药让刘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