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吉琉璃

作者:吉琉璃  录入:11-28

曲儿看莲生跑得满头大汗,不禁奇怪,"大冬天的,你这是见谁去了?"
莲生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我母亲来了,怕不是简单事情。"
曲儿听著莲生的口气,有些不解,"你妈来了就来了呗,你这麽久不回去,她当然想念你啊。"
莲生皱著眉坐下,"唉,你不会明白的。"
身为赵家的当家主母,每日里家事繁琐,母亲几乎从来不会离开赵镇。即便是来外祖母这里省亲,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眼看就是新年,自己也说过了要回去过年,母亲为什麽还要急著过来呢?
莲生的担心,很快就被证实并非杞人忧天。晚饭过後,赵氏派人把他召了过去。
"卞家的小姐,我们已经给你订下了。"赵氏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再过七天就是文定的日子,你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回去赵镇。"
莲生当场愣住:那卞曼绿不是已经被自己拒绝了,订亲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赵氏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不急不慢开口,"我知道这门婚事你当时就没点头,但我们做长辈的对曼绿都很满意,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母亲......"莲生低下头,紧紧攒了攒手掌,"我实在是......不想这麽早成家啊。"
!当──!他的话音未落,赵氏已经把茶盏重重往圆桌上一搁。
"不想成婚?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纳了第三房妾侍,你却跟我说你不想?"多年的积威之下,赵氏稍高的声音已经让莲生的手微微发抖,"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麽狐媚,连少爷的身份也不顾忌了?"
"我......"有口难言,若是让母亲发现了曲儿,还不如杀了自己,"绝没有。"
"我们赵家本来就血脉单薄,你父亲妻房虽多,却只有你一个孩子......"
"你不急著开枝散叶,难道要我们死不瞑目?......"
母亲的声音冰冷,一句一句在莲生耳边响起,如同宣判,压死了他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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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亲问我莲生跟曲儿能不能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我只能说这篇文章从一开始设定就不是一篇温情脉脉的文章。
後面的情节会开始加快,真正的故事才要展开,请大家继续支持~!

 

10、
拖著脚步走回房间,一路上莲生走走停停。拼命压抑著冲回客房拒绝母亲的冲动,他在自己院子的一角坐下。
究竟要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母亲往日对他虽然严厉,但从没有像是今天这般不留余地;虽说娶亲是大事,可家里一向尊重他的意见,断不会这麽不明不白地强迫自己。
"大冷天的,怎麽回来了也不进来?"
莲生抬头,看到廊下挑起门帘看著自己的曲儿。背著烛光,他也看清少年脸上的关切,一双眼睛定定望著自己。
曲儿看他不动,索性自己跑了出来,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怎麽冷成这样,你坐在那冻地做什麽?"一面张开嘴来帮他往手指上哈气。
淡淡的白雾包住莲生的手,他只觉得心中一刺痛,险险红了眼眶。
无星无月的暗夜里,他们这样静静站在院子里,这一刻仿佛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好半天,曲儿抬起头来,眼睛里有疑惑,"莲生,你到底怎麽了?"
莲生抽出手来,慢慢把曲儿搂进怀里,"君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现在不是麽?"曲儿不明白状况,"除非我娘叫我,不然我不会回去的。"
"不,谁叫你也不要走!"好像真有什麽人来抢他怀中的少年,莲生手臂忽然用力,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成了一体。
曲儿被他弄得也慌乱起来,"莲生,你要把我勒死了。"
莲生回过神来,连忙把他松开,"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曲儿挑起眼角来看他,"你妈叫你过去,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她......"莲生嘴角动了几动,"家里这两天有大事,我要回家一趟,你好好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好呀!"曲儿懂事地点点头,笑著拉了莲生进屋。
微弱的烛光下,莲生靠坐在床头,看著身边熟睡过去的少年。
曲儿还什麽都不知道呢,自己马上就要去娶一个女子,那将是他名正言顺的妻。而曲儿,甚至不知道,他跟自己的关系是多麽的不可告人......
爱一个人有罪麽?是不是自己太自私,才会想要一辈子留住这个少年在身边?
他只想可以一直这样看著曲儿,就在自己的怀里,伸手就可以触摸的距离。他爱这个孩子,已经不可自拔......
爱一个人有罪麽?赵家等他开枝,母亲盼他成家立业。可是跟自己不爱的人,怎麽能够生活在一起?
他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身边,明明一样喜欢著自己啊。
混乱了的思绪,让他苦不堪言。外面已经天色微明,他俯身在睡得安稳的少年唇上吻了一吻,"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开你。"

冬至这天,赵家宾客盈门,热闹的程度不亚於普通人家正式娶亲。
"恭喜恭喜,赵大公子娶亲,可是我们赵镇的大喜事啊!"
"哪里哪里,小犬不才,今日是他文定之日,只是略备薄酒,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赵大公子亲迎之日,一定要合镇同庆的!"
"不敢不敢,到时也请赏光。"
......
坐在大厅一角,一身红褂的莲生冷冷看著门口接迎客人的父亲和几位姨娘。
是的,在这里,他是赵大公子,是小犬,却不是他自己。
‘莲生'──唯独那个少年才会这样叫自己,一声一声,各种各样的表情,唤著他的名,牵著他的心。
‘纳彩'、‘问名',早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暗暗进行完毕。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傀儡,乖乖坐著等待仪式的开始就可以了。
礼乐已经开始,嘀嘀嗒、嘀嘀嗒──!他被人推著出了门,上了马......到处都是红色,嘀嘀嗒、嘀嘀嗒──!他见了岳父岳母,送了定亲礼......
有人高喊,"恭喜赵大公子,纳吉礼毕!"
他被推到酒桌边坐下,有人给他道贺,有人给他敬酒,他来者不拒......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撑住额角,头痛欲裂。
门外,母亲已经派人来唤他。
"你看看自己像什麽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模样?气死我了,好好的定亲宴你喝个烂醉,我将来还怎麽指望你去做大事?"
大厅上,母亲拍著桌角大声斥责他,几乎失态。
原来是醉了,莲生低头看看身上,还是昨天的血红礼服,竟然醉得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
屋子里还有父亲和几位姨娘,也许习惯了母亲的独断,全都不吭一声。
"你给我听著,明年开春就用八抬大轿把曼绿给我娶回来,你也该有个人好好管管了!"说完这句,赵氏好像再也看不下去莲生的萎靡,一甩袖子回房了。
母亲的声音和怒容都模糊了,他仍然低著头站著。
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他抬头,也只看到对方投来同情的目光。

云镇溪边的山脚下,有两间小茅屋,斑驳的土墙不少地方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竹壁,稍显破败。山荆棘围成篱笆的小院里,一边种著蔬菜,一边养著鸡鸭。
"怎麽去了那麽久,还不回来呢?"
院子的一角,曲儿编著手里的竹筐,不时抬头看看天光。莲生走後,他也请假回来看望曲妈。
"曲儿,差不多要天黑了,你进来烧饭吧。"声音从他身後洞开的木门里传来,房间里面黑洞洞的。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进屋去,"娘,你怎麽总不点灯?这样下去眼睛要瞎的。"
一旁还在忙著缝衣的曲妈笑笑抬头,"怎麽会,你是在少爷家住惯了,才会觉得暗。我们哪有那麽多钱去买灯油?"
曲儿嘟囔了几句,走到屋角灶台去煮饭。
"你跟著少爷也大半年了,书也读得差不多了......"曲妈顿一顿,"我看过完年你就回来吧,以後不要再去麻烦人家了。"
曲儿握住吹火筒的手一抖,灶孔里的烟窜了出来,熏得他连连咳嗽。
"少爷是好人,可是老住在吴家,也不太合适......"
"娘──!"曲儿忽然站起身来,大声打断她,"你是不是听到些什麽了?"
曲妈放下手里的针线,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滑到而後,"没......只是......"
"娘,你别管我了。"
曲妈还想说什麽,终究没再吭声。
曲儿重新蹲下去,狠狠往灶孔里吹气,一口接著一口。
呼──呼──
灶膛里的火苗跳跳,映得他的眼睛血一般红。

 

11、
莲生回到云镇的那天,下著一场大雪。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早,他傍晚才到村口,暗沈沈的夜色里,一眼看到站在古井边的少年。
白蒙蒙的天地里,一把黑油伞,伞下的那张小脸,在见到自己的一瞬绽开了笑容。
"老太太说你今天回来,我等了好半天了。"少年跑著迎了过来,用手里的油伞遮住他:"怎麽连把伞也不带,看这一头一脸的雪,像个白胡子老头。"
莲生回过神来,自己拍拍沾雪:"不打紧,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著,不知道为什麽今天格外的沈默。快到家门的时候,曲儿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麽不走了,君宁?"
少年慢慢抬起头来,莲生这才发现,他的眼里都是泪光。
"莲生......老太太说你定亲了。"
莲生一僵,这事情果然是瞒不住的。
雪,似乎越来越大。半尺之遥,莲生恍惚间觉得他俩的距离正在拉远......
他忽然伸过手去,一把拽起曲儿就往山上跑......
那把被扔在雪地里的油伞,孤零零翻著圈。
山神庙里,篝火熊熊。火堆边,莲生把曲儿压在草垫上,他的吻,发疯一般掠夺著身下之人的呼吸。
什麽传宗接代、什麽光耀门楣,统统都见鬼去吧!他赵莲生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上天凭什麽要分开他们?
火光明亮中,四周的神像怒目圆睁,仿佛注视著下面颠倒阴阳的两个男人。
看,我让你们看!你们不是神麽,那就看看我有多爱这个少年,看看你们所谓的大好姻缘有多荒唐!
"君宁,你为什麽......哭了?"
"我怕以後......再也见不到你......"
"不,我带你和你娘离开,我们去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对不对?"
"不离不弃。"
主动缠绵上来的吻,让莲生再次陷入激情的漩涡。
到达巅峰的时刻,耳边似乎有叹息一般的轻诉:"莲生,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负我,我曲君宁就算下辈子投胎,也要弄到你家破人亡!"
山神庙外,雪无声无息,扑簌簌落满天地。

没有让莲生料到的是,他不但没能带著曲儿逃离云镇,反而很快就被软禁了起来。
吴氏这日来劝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曲儿母子的性命都攒在你的手里呢!"
莲生一震,抬起不眠不休的血红双眼,嘶哑著声音开口,"是您告诉了母亲,所以才逼著我定亲?"
吴氏老泪纵横,"罪过啊罪过,你们天天在我眼皮下面,我能不知道?"
莲生忽然从床上连爬带滚地下来,扑通跪在了吴氏面前,"外婆您是最疼我的,孙子求您成全我们,孙子给你磕头了!"
看著膝下!!磕头的莲生,老太太满脸的怒容,"死不悔改的东西,我原当你只是一时贪玩。早知道你是这个想头,我立刻就叫村长定他们一个罪名,浸了猪笼处死!"
吴氏说著起身就要往外走,莲生知道她说到做到,扑过去拖住她的裙角,"外婆,您就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吴氏闻言回过头来,看著孙子憔悴的面孔心痛不已,"你若娶亲,我就送他们平安离开。"
"当真?"
"我几时骗过你?"
"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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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不是拽文,意思就是接下来,我就要写娶亲以後多年的事情了,溜~~~

 

12、
不知走了多远,外面忽然传来尖锐的马嘶,紧接著车厢猛地一颠,莲生下意识扶紧身边的妻儿。
车帘被胡乱掀开,一脸惊慌的车夫朝里面喊到,"少爷,不好了!我们好像遇著土匪啦,他们人多!"
莲生看看尚未完全清醒的妻儿,连忙起身出了车厢。
马车果然都停在道旁,家丁们手操能使得上力气的家夥,把四辆马车团团围住。莲生顺著车夫指点的方向,就看见官道的那头烟尘滚滚。
几个衣衫不整、土匪打扮的人来到车前,打头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拉马绕著莲生转了一圈,恶狠狠开口,"你就是当家的?"
莲生毕竟是个读书人,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勉强稳住了声音,"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壮汉并不答他,大笑著朝身後喊到,"兄弟们,这酸秀才问我们要干什麽!"
莲生看那群人在马上笑得前仰後合,心里暗暗害怕。他身边的家丁虽然都是青壮,但要跟这些终日里刀头舔血的土匪们打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刀疤脸笑够了,把脸一横露出凶相,"知趣的,就把车辆行李统统留下,我留你们的性命。"
早知道外面不太平,母亲才安排家丁跟著自己,没想到这三车行李这麽快就给自己招来了祸患。莲生只觉得背後冷汗涔涔,他不是迂腐之人,事到如今还是破财消灾吧。
"想清楚了没有?哥几个可要动手啦!"
几个没有耐性的土匪翻身下马,扬著朴刀跃跃欲试。
莲生连忙摆手,"我情愿把东西交给各位,请别伤人。"一面退到车边,压低声音朝里面说,"曼绿,你快带了阿杰下车。"
车帘掀动,土匪们眼见著车内出来一位怀抱娇儿的美妇人,个个看得傻眼。
莲生接过孩子,正要带著人离开,刀疤脸忽然打马拦住他们,"不行,你得给我把这娘们留下咯!"
早已按捺不住的土匪们也团团围了过来,嬉笑著作势要去抓曼绿,把她吓得直往莲生身後躲。
"噢哟,这麽水嫩嫩的女人,怎麽跟了这小子?"
"这生了娃的女人就是比小丫头有味道!"
"你那老公能让你快活麽?快点上马来,爷们今晚就让你做压寨夫人,包你不会再想他!"
......
下流的荤话一句接一句落在莲生耳朵里,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气突突往上涌,捏紧拳头抬起头大吼一声,"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没人料到莲生会敢反抗,刀疤脸皱皱眉头,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兄弟们,你们听见这酸秀才说什麽了麽?"
土匪们挥舞著手里的刀斧开始起哄,"大哥,别跟他罗嗦!"
莲生方才全凭一口气,这会已後悔自己的鲁莽,"各位、各位,我赵某人心甘情愿奉上家财,只望各位留我家小......"
哪里有人听他的,刀疤脸一挥手,"不给?不给我们就抢,兄弟们动手!"他涎笑著下马来拽曼绿,莲生抱著阿杰,拦也拦不住。
几个家丁挨打的挨打,逃跑的逃跑,一时间官道上惨叫连连,夹杂著孩子受惊的号啕大哭,局面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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