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第 1 章
“右手齐腕而断,伤口整齐平滑,是为利器所伤,但失血不多,足见是死后才被断掌;前额左右[赞竹]穴位有针痕,是为暗器所伤,后凶手又拔出暗器,但这两处伤都不足致命,真正的致命伤是背后的一掌,掌印青黑,显然用毒,掌力浑厚,穿透五脏六腑,死亡时间在卯时一刻至三刻之间,尸体曲扭,死者生前曾与人搏斗,左指血渍鲜红,那血渍无毒,应是凶手之血,从凌乱的现场来看,凶手杀人后逗留此间找寻它物,然后伪装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除死者以外的任何脚印、手印及毛发;墙、桌、椅、床上都有剑痕,死者身旁残留一把钢剑,剑口残缺,显然凶手也用兵器,两人经过一翻搏斗。从卯时到现在整整二个时辰,城门早已封锁,无人出城,凶手受伤也不可能躲藏太远,因此大人可下令搜索全城!”
方回神色冷肃叙述事实,尽身为捕快的职责。
天水郡令吴天机揉眉吁气,神色间烦躁之色显露无余,嫌恶的瞪了眼尸体那曲扭到令人作恶的老脸,带着鼻音嗡声嗡气的道:“搜吧,搜吧,就交给方捕头全权处理,死人的事儿,天水郡天天都有,还差这老头一个?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少惹我恶心!”说罢打着呵欠往门外的小轿摇晃的走去,肥硕的身体钻进那四人人轿给人的感觉太过沉重。
方回眼里冷鄙一闪而过,接收到一双凌厉的视线,收回眼看过去,凌厉目光的主人对他微笑,一派温文柔弱,姿态显得谦和,令他怀疑这人是如何练就那般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垂下眸,拱手道:“凤先生有何指教?”
“不敢!”凤去非谦虚回礼,但含首间明明白白的在用眼神说:我就是有话说!
方回眼垂得更低,唇角微扯,想露出个讨喜一点的表情,奈何面部肌肉并不合作,这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那勉强的怪异模样只怕鬼见了都要怕上三分,僵硬的道:“凤先生但讲无妨!”
凤去非眉眼笑眯眯的道:“如此,区区便不客气了。”他走近蹲下端详着尸体,有倾才开口:“你觉得江老头武功如何?”
方回眉锋微皱,有几分不情愿道:“虽然平日只是个以烧饼为生的老头,但从动作的力度及臂力来看,内力深厚,应是擅长近身搏斗之人,从眼前来看,能一掌穿墙化为灰烬,显然这内力之深厚又更上一层楼,天水郡有这样深厚内力的人不多。”
凤去非点头,用手去触尸体,虽然已冷却却并不僵硬,用力捏捏骨节,竟柔软异常,他一脸如我所料的道:“凶手那一掌不但要了他的命,还震碎了他全身骨头,可见这份功力又显然高出江老许多,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又缩小了。”
方回脸上惊讶,上前也伸手捏捏尸体关节处,神色变幻莫测,喃喃道:“我一直惊觉江老头尸体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原来竟是如此。”
轻叹一声,瞄了眼凤去非,见他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尴尬万分,扭开头,假意四处探看,口中状似无意的道:“天水郡有哪些人功力能到达碎骨之地呢?梅玉轩?张一柳?西门秋水?还有宋长江?”
凤去非站起来伸脚空踢两下,拉直衣摆道:“你少算了三个人。”
“哪三个?”方回霍地回头,只见凤去非竟已到了门外,一副打算回家休息的样子,几个箭步上前拦住他道:“告诉我是哪三个人。”
“区区既非公门中人,亦非郡令府食客,更非方家奴仆,区区为何要告诉你?”
凤去非神气悠悠的睥着面前冷峻之人,眸光中揶揄之色显而易见。
方回不自觉的磨了两个牙,尽可能的摆出谦敬的面孔,施施一楫,咬牙道:“方某请教凤先生,但请赐教。”
凤去非掏掏耳朵,奇怪道:“我怎么觉得有股杀气扑面而来?莫非今日区区竟有血光之灾?”
“凤——去——非!”方回咬牙一字一顿叫着他的名字。
凤去非嘻嘻一笑,作出一副恭敬之态道:“方大人有何吩咐,区区定当全配合。”
方回按住乱跳的眉角,眼角余光看见手下兄弟们捂嘴偷笑的神情,脸色顿时黑了三分,阴阴冷笑一声,露了露雪白的牙齿,用鼻子对凤去非冷哼着,这副神情怎么看怎么像黑道霸王威胁小老百姓。
“嗤!”他手下的衙役终究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惊觉方回充满杀气的眼神射过来,连忙假正经的撇开头,作无辜之态。
凤去非,你有种,咱们走着瞧!方回恨恨的在心里发誓,总有一日定要叫凤去非落到他手里,到时非要他好看不可!
命了四名手下看管凶杀现场,他侧带着其余三人提审嫌疑人,他就不信他纠不出那个人!
凤去非看着方回怒气冲冲的背影,轻叹:“真是个傻瓜,随便逗逗也生气了?”
悠闲的慢步而行,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他所经营玉铺的方向,而是郡令府的方回。
郡令府便在衙门隔壁,半旧不新,这位郡令大人虽然懒惰得出奇,但却似乎出奇的是个清官,死领着一年三百俩纹银的奉碌,养着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开支,日子过得似乎清贫得让百姓感动。
到得郡令府,果不其然那耆睡如命的吴天机睡摊在房里,被凤去非的拜访挠醒的他斜斜歪歪的挂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睡眼朦胧的呵欠道:“凤先生有何事找本官?”
凤去非微笑道:“区区有一批新货,都是从南海运来,据说都是当世最为名贵的珍珠品种之一,想请大人去小店鉴赏鉴赏。”
“呵——啊!珍珠有什么好看的?”吴天机打着呵欠咕咙:“ 我宁愿睡觉。”
“咦?记得上次大人对小店的九龙珠很感兴趣,大人的垂青令它增值不少,所经区区特来请大人光临小店,他日区区定不忘奉上龙井小酌两杯。”凤去非先是假装惊讶,后又一脸挽惜,再来便是诱惑的神情细声细气的说着。
吴天机双眸一亮,他唯的痴好便是龙井,奈何囊中羞涩,但他高兴的神色只维持了片刻又黯了下去,天奈道:“本官今日还有些公务缠身,走不开了。”
“哦?是什么公务另大人头疼?不妨讲出来,兴许区区能尽绵溥之力。”凤去非神色诚恳的说。
“哈,哈。”吴天机干笑两声,摇首道:“这是官家之事,凤先生还是少知为妙。”
“如此——”凤去非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区区便只好告辞了,大人得空请记得到小店喝茶!”
“一定,一定,不送了!”吴天机哈哈应道。
不是他的错觉,凤去非眸光深沉,微笑,吴天机的表情确是松了口气,看似困倦的神情已淡淡了几分,但脸色却有些苍白。
出了郡令府已是正午,既然已经错过了上午的商机,便不妨饱餐一顿再去也不迟了?
信步来到小冢酒楼,店里人潮涌涌,生意十分不错,掌柜从算盘上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睛微眯,大声的揶揄的道:“凤老板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壁生辉呀,请上坐?”
凤去非温温一笑,挑着角落清净处坐下才抬头冲掌柜一笑,细声道:“两个馒头,一壶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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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没有修改的习惯,错别字与不通顺处N多,各位将就一下!
第 2 章
掌柜唇角抽了抽,扯高嗓子叫:“凤老板两个馒头一壶白开水,快点,可千万别怠慢了,要挣凤老板这三个铜板可是机会难得啊。”
他的声音也不太大,但足够整个大厅的人都听得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角落里那个神态悠闲、衣着朴素但面容俊秀的公子小小声的交头接耳。
凤去非一点窘态也无,仿佛这数十双的轻鄙之色不是对着他瞧。
掌柜唇角扯动得厉害,瞟眼间见到在门口匆匆欲转身离去的方回一行人,大声叫道:“方捕头,令表兄在此间用膳,你不进来浅酌两杯?难得在酒楼遇见,不招待岂成?”
方回身体僵硬的转过头来,对掌柜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鬼笑,气息虚弱道:“在下公务在身,无暇休息。”眼神游走间决不往凤去非的方向看去。
偏偏凤去非一手捏着半个馒头咬了一口道:“即便办案也不能饿肚子呀,方家表弟语气虚弱莫要饿昏了才好。”
方回一头黑云,阴阴冷哼,咬牙道:“多谢关心,在下好得很,[绝对]不会昏倒!”
“噢!”凤去非点头道:“方家表弟武艺高强。不是柔弱之人,是区区多虑了,不过——喝口茶润润喉也是好的,方家表弟不用客气,过来喝一杯,区区请客!”
茶?白开水也叫茶么?方回一脸黑线的瞪着凤去非取了一只杯子盛上的半杯清水,如是想。
你请客?那个白开水是本店免费提供的,不收钱的好不好?就是请也是本店请的吧!掌柜也一脸黑线的瞪着那半杯清水无语中。
果然不愧是天水郡最有名的吝啬老板!
全大厅的人包括从门口经过的路人不约而同的如是想。
脸黑归脸黑,方回终究还是带着三名手下坐了过去,再叫了饭菜,定定的看着凤去非将馒头推至一边。
衙役甲问:“凤先生也舍得浪费食物?”
凤去非一脸奇怪的道:“我没说要剩下啊,等下打包回去做晚餐。”
衙役乙吃惊的说:“先生已以饱了么?”就一口?
凤去非一副你真的好呆的神色道:“方家表弟点了那么多好菜,我当然要留着肚子吃啰。”
衙役丙惊叫:“凤先生也吃肉?”
凤去非白眼道:“废话,难不成我是和尚么?”
“咳,咳!”甲、乙、丙三人相视干笑,唇角笑纹有龟裂之势,同情的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果见方回脸黑如碳,神色抑郁,眉锋乱跳,随时都有可能暴发的样子,都默契的挪动身体尽量与方回离得愈远愈好。
当饭菜送上来之后,全大厅的人再次目瞪口呆,那个文弱的凤去非,那个斯文的凤去非,竟犹如野兽般狂卷了所有食物,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唇。
甲、乙、丙捧着白米饭,抬起的筷子对着桌上空盘石化——
方回显然是所有人中表现最正常的一个,他捧着碗,除了白米饭外还有一些菜,当然是在凤去非的狂扫下抢到的,他细嚼慢咽的吃着菜饭,假装未看见三名手下哀怨的眼神。
凤去非美美的伸了下懒腰,擦干净嘴又恢复了平日里斯文的样子,长身而立在方回对面道:“看在顿丰盛的午餐上,我决定晚上告诉你答案,不过——”他拖长了尾音盯着方回。
方加这回不光是嘴抽搐,连眼睛都想抽搐了,却又干干的蹦出几字:“晚餐我请!”
“真的?”凤去非眸子亮晶晶的,像小狗看见骨头一样的放着绿光。
“真的。”方回用力蹦着字。
“我想吃东坡肉。”凤去非歪着头想着菜色:“大块的。”
“可以!”方回更用力的咬牙——嚼饭。
“我还想吃清蒸鲶鱼,最好是用新鲜的荷叶来蒸。”继续想。
“现在是九月底。”再用力咬!哪里去找荷叶?
“噢!那就换烧乳猪?”宛惜的语气。
“……”方回手中的筷子折了。
“……好吧!来个菊花粥就行了,要你亲自做的哦!”凤去非终于有点会看脸色了似的小声要求。
方回也终于笑了,阴森森的冷笑:“没问题,凤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摇头,凤去非无奈道:“不敢有了。”
黑线——也就是说其实他还有的罗?
“那区区便在此谢过了。”凤去非眉开眼笑的朝外走,怀里揣着馒头对掌柜道:“区区的饭钱就由方捕头付了,记得要优惠啊!”
凤去非文弱的身形健步如飞的离开——急着开门做生意,上午没有开店已经损失惨重,今晚是不是该加班?
此时小二已经又上了几道小菜,掌柜亲自送了双新筷子给方回,同情的对方回道:“犯不着生气,他的性子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不错!方回沉默点头,在他仅有三年的记忆里,凤去非的个性就是这样一个恶劣得让人想狂扁的程度的人。
为什么只有三年记忆?当然是因为某年某月某日方大捕头在执行任务时头部受伤,因此失去记忆!
“其实以前的小非不是这样的。”掌柜叹气。
“哦````````````````````````”
大厅里的众多好奇者伸长了耳朵,侧头倾听。
方回也愣了下,询问的看着掌柜。
掌柜笑笑,眼里竟有宠溺:“我看着你和小非长大,看着你和他的父母被奸人所害,小小年纪家破人亡,他身子骨又潺弱,因为是哥哥,又需得照料尚不懂事的你,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你有了出息,他也拥有了那家规模不小的玉店,因为心里的阴影,生活上才难勉有点苛刻。我本来以为慢慢也就好了,谁知你三年前又受了重伤,人都快死了,他几乎倾家荡产才请来神医商九真救活你,这样一来,他更是惜金如命了。”
方回垂目不语,心里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令他心里狂跳,凤去非真的曾那样待他情深义重?他们也不过是表亲罢了,而且三年里,凤去非几乎从未对他温柔呵护过呀?
第 3 章
激清音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之为愆;待凤鸟以致辞,恐他人之我先。意惶惑而靡宁,魂须臾而九迁
方回怔怔回神,抬头间才惊觉夜空中星光闪烁,夜已经很深。
桌上的菜已经连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凤去非不是晚归的人,虽然三年的相处多半都有些不睦,他身为捕快更是时常晚归,但每每晚回也见得到凤去非灯下记账的身影。
这一日当真是多事之日!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凤去非时,手下沈少飞气喘吁吁的跑来大叫:“头儿,凤先生的店起火了。”
“什么?”
方回大惊,一跃而起,来不及听沈少飞的叫唤,朝凤去非的玉铺射了去……
沈少飞呆望着昏暗的夜色,对着方回身影肖失的方向喃喃道:“头儿知道凤先生失踪的事吗?”
火起得莫名其妙,灭得也莫名其妙。
店铺毁坏得并不严重,店里的玉器也一件未少,看来不像是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