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刺的蔷薇[下]————色涩

清晨的风微抚，坐看著怡然的景色倒也畅快。这满眼的绿色让我想起了路易的眼睛，想起了他。就那样冷不防的失去了踪迹，他必定气得不轻吧。呵呵......如果没来这里，真的会去和他度假吗？真的去了，我们之间一定争执不断......
唉......
袖口的衣服被轻轻扯动，一回头是张恬静的笑容。红色的和服上印满了绚丽的樱花，雪白的肌肤被衬得越发白皙。回一个笑，她缓缓的移到我的身边，细长的手指朝远方指指。
"是去散步吗？"我顺著她的指尖看去，远处是带著晨雾的山峦。她笑著轻移步伐，木屐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起走在宁静的山路上，背後是越来越远的屋脊。苍翠的树木郁郁葱葱，鲜活的树叶上还带著清晨的凝露。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脾，身心是脱离了尘世的放松与舒适。一路行进到山顶，那环绕的清雾已渐渐散去，放眼出去是宽阔的蓝天和那宽广的大地。低头向下，风间家的老宅尽收眼底。
风撩起瑶那长长的发，她清澈的眼，淡然的笑，宛如降临人世的天使，带走一切心底的烦恼、忧愁。
她侧过身体，两手放在心房上片刻後再推向远方，手指点在唇上再移到眼处，手柔和的摆动几次後再回到了心上。一连串的手语後她静静的微笑後向後退了两步，留我独在原地。
从心开始......再回到心......这是什麽意思呢？在这山峰之颠，我寻思著。

68
望著茫茫的远方，看著那缩小的城镇，我突然明白了瑶的意思。要把心放开，不要被眼前的事物和无谓的话语蒙蔽住！放开一切，听听心里深处的声音，那样才会幸福。
我看上去不幸福吗？我看著自己的手，上面是交错的纹路。人们常说的生命线和感情线纠缠、分叉再纠缠......命里真的注定了要和路易这般纠缠吗？
将心赤裸裸的放开，过往的生命在岁月里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幢危楼。从那支离破碎、苦苦支持著的种种才知道原来其实是自己困住了自己。一开始的不甘到後来的渴望，从开始的恨到现在的爱，从对自由的渴望到报复的感情......真是自己将自己困住！说什麽要过自己的生活，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围绕著他在进行！明明靠得很近，却只是伤害，一次又一次......再这样下去会变成怎样呢，我和路易最後会变成什麽样子呢？！
如果真的忘记从前，忘记那些生命岁月里曾经的苦痛与恨，是不是真的能拥有呢？！如果能放下那些纠缠中的争执，是不是真的能淡然呢？！
蓝蓝的天空上只有浮动的白云。
走到瑶的身边，她甜甜的笑著。牵起她的手，在那柔软的掌心写上"谢谢"。
日子悠闲的过著，一天又一天。在这宁静的山里，看尽自然的万千姿态，听尽那流水的潺潺，似乎那尘世间的烦恼都消失了。可人终究是活在这浑浊的尘世，谁都离不开也去不了。一个月後，当我和瑶从蜿蜒的小路散步回来时，看见了路易站在庭院里的身影。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一双翠眸里还带著血丝，似乎是多日未眠的样子。是为了什麽呢？如此的匆忙？如此的憔悴？难道是为......为......我吗？
很快他也注意到我，那一刹那间我看见了他柔和的眼神和那上扬的唇角，但那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当他的发现身边的瑶时，一切又回复到了冷傲。
"路易，你怎麽来了？"
适时的风间秀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而之所以说赶是因为他看上去有些慌张，显然路易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路易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打算离开。看著那旋转的背影，我几乎有了想要冲上去拉住他的冲动，可那只是冲动，我怎麽也没有移开步伐，只是静静的看著他。
"路易！"秀人冲上前挡住他的去路，笑著道："既然都来了，至少让我款待一下。在这里住两天吧。"
路易似乎有些不愿，却也禁不住秀人的再三挽留，终於答应暂留两天。
听到他答应的那刻，我的心好像也松了口气。只是看著他和秀人离开时的样子多少有些失落，纵然我知道秀人并不爱他！衣袖被扯动，瑶一脸不解的看著我。
是夜，用餐的饭桌上又增加了一双筷子。不知道是谁透了消息竟然连丹尼尔也来了。秀人一脸无奈的看了看我，只能热情的招待。
鲜货的海鲜，精致的拼盘，铺满美食的餐厅里气氛压抑的紧。因为来者是客的关系，更何况还是两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呢，路易和丹尼尔理所当然的被尊在上座，秀人、我和瑶坐在另一侧。
"蓝，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一个月里，我非常的担心和自责。"在各自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後，丹尼尔歉意的看向我。
"这都是我不好，擅自邀请了蓝来这里做客。"
"我并有责怪风间先生的意思。"
..................
不知怎麽的，秀人和丹尼尔像是杠上了似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我没心思听他们的对话，将注意力放到路易的身上。可路易安静的出奇，只是半低著头一杯杯的喝酒，偶尔会抬起眼向我这边看却又是很快的移开，他反常的表现让我忐忑。
似乎是感应到我的心绪浮动，瑶握紧了我放在桌下的手。我侧过脸看见那干净的眼里闪著担心的光芒，我淡淡一笑反手拍了拍她。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们在其他的眼里竟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69
夜已深，可我却怎麽也无法入眠，想的尽是路易反常的举动。从突然的出现，到晚宴的结束他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一句也没有！
简短的敲击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格外的清脆，我一愣，这麽晚又会是谁？难道是他吗？带著一点点的期待我赶紧拉开了门。可门外站的却不是他......
"很失望吗？"风间秀人轻笑了声，进了屋子。
"这麽晚怎麽来了？"外面的月色很美，我索性靠在门上借著赏月的姿态隐去心里的失落。
"不欢迎吗？"他倒也自在，泡上两杯茶端了过来，就著我身边坐下。
"有事？"茶是好茶，苦涩中带著甘甜。
"白离，你喜欢瑶吗？"
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还以为他是为了路易而来却不想是关於瑶。他一脸的正色，很严肃的表情。
放下手里的杯子，我看著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喜欢，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他像是松了口气是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可却又好像有些失望。"果然是这样。"
我不解的看著他，实在不明白这话该如何理解。
"瑶很喜欢你。她很少会和别人亲近，你是第一个让瑶主动靠近的人。"带著一抹苦笑风间秀人为我解惑："我想她是爱上你了。刚才我去了她那问了，她说她很喜欢你但并有到爱的程度！她还说你的心里已经有爱人了，所以让我放心，她不会让自己爱上你。可她似乎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你，关心你。"
我说不出什麽，我实在不知道是什麽让那双清澈的眼睛停留在了我的身上！可却也注定了抱歉，对那个美好的女孩只能是抱歉。
"她是个好女孩，会遇见更好的人。"
"是啊，我也这麽觉得。她一定会遇见一个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然後幸福的过一辈子！这是我的愿望，做哥哥最大的愿望。"
秀人的眼睛看上去湿湿的，我知道那里面装满了哥哥对妹妹的爱，一种深沈、歉疚和保护的爱。
"夜深了，打搅了。早点休息吧。"
"嗯。"我点头看著他起身向外，他那茶杯里的水依旧满满的，几根茶心悬浮在中央。
"对了。"才出了几步，他像是想起什麽转身道："白离，我敢确定路易他真的爱上你了！"
"什麽？"
"呵呵，你留心一下吧。"笑著抛下奇怪的话後，他潇洒的离去。
第一次可以不信，第二次却不得不怀疑，路易真的爱上我了吗？！我揣测著风间秀人两次出现的话。真的会吗？
中国有句俗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夜反反复复的思量，再加上路易反常的表现，我觉得该试一次。
之後的几天，在路易的面前我刻意的和瑶还有丹尼尔做出亲密的样子。不是用餐时和丹尼尔亲密的坐在一起交谈；便是让瑶陪著我四下走动，而每次都会凑巧的遇上路易。这一串的举动，让了解得风间秀人看了个痛快，还不时的为我出上一些坏点子推波助澜。
连续几天的观察，让我将路易的表情看了透彻。那个高高在上、总是一脸傲气的家夥原来也有丰富多彩的一面。只是有一点让我有些摸不准。和丹尼尔在一起时，路易是很大方的看著我们，如果我们靠得近了，他就会狠狠得瞪过来，一双翠眸闪亮亮得；若是再近了些，那他就会将一旁看戏得秀人扯过来，一边瞪著我，一边故意和秀人调情。那样子让我在心里大笑，却苦了秀人一脸得无奈。
然，若是和瑶在一起。路易就会变得很沈默，目光也变得很复杂，有时仅仅只是远远得看到我们就会马上转身离开；离不开了就撇开目光不看我，翠色得眸子显得很黯淡。
反击和逃避，这两种截然不同得态度，相差甚远啊。

70
日本的温泉甚是有名，似乎到了这个国家不去泡一泡温泉就有些枉然。在风间秀人的精心安排下，我们到了位於东京北部的伊豆温泉。
伊豆温泉，这个词，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陌生。川端康成的一本《伊豆舞女》，将伊豆推向了全世界。无论何时这里都会有慕名而来的游客吧。平稳行驶的车上，我翻阅著地理手册，醒目的位置上舞女的照片赫然存在，勾起了我对熏子的遐想。（熏子是伊豆舞女里面的主角捏）
夕阳的余晖懒洋洋的，汽车停在了山里的一座农庄前。古朴的木门前一位老人恭敬的迎候。
从老人的态度中不难猜测这里是属於风间家的产业。被周到的安排好房间，这里的布局依旧是传统的和式建筑。大屋的後院是零星散落的温泉，或大或小的被隔离成几块区域归入各间房。
因为温泉的缘故，晚餐上的话题自然的围绕著它展开了。从温泉的种类到泡温泉的方法和形式，丹尼尔似乎对这一切都非常的感兴趣，几次或明或暗的向我提出了邀请。但那种赤裸肌肤相处的方式我并喜欢，偷偷看了路易一眼，他正和秀人谈笑，一脸的享受。莫名的我有了种失落感。
早早的回了房，移开连接後院的门，那带著点浑浊的温泉正静静的等待光临。山风微凉，温温得泉水浸泡著身体十分惬意。温泉的底部铺上了打磨过的圆石，踩在上面，脚心被按摩著，觉得一股说不出的快感从脚传遍全身。
水不深，坐下才淹至肩膀处。岸边是块块累碟的温泉石。放眼周围，温泉当中的部分矗立著一派竹子编成的低墙。这应该是个大温泉，被人为的分隔开。不知道墙的那一边会是谁？
倚著岸边的岩石上，抬头看著星空，我头上周围很大一块都被树木遮挡了，只能看见猎户亚德里安正在我的头顶挥舞著木棒，以及他脚下永远忠诚的猎犬，闪耀著那颗永远璀璨的天狼星之眼。再远些是星空中最闪亮的北极星，那颗我无数次遥望的星星。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流星，划破天际短暂而又璀璨的流星。
我从未见过流星，只是从书中认识过它。人们为它赋予了太多赞美的词汇，而最广为人之的莫过於它能带来愿望。千百年来它实现了多少个愿望呢？我自嘲的一笑，什麽时候自己竟然也相信了这个！人生是靠自己来创造的，怎能依托一颗小小的流星呢！
才想著夜空里突然明亮的一闪，一条闪亮得弧线在黑夜的绒布上长长划出，消失在天地的融合处。
流星！我惊住了。太快消失的速度，肉眼还来不及掌握。那是一颗星星的坠落和消亡，就像人生的死亡，那弧线是人类短暂的一生罢了。我有些伤感，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剩下多少？不知道我和路易之间的纠缠还能持续多久？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心感到慌了。
哗的一声，平静的水面激荡起阵阵的波浪。我收回仰望的视线，那隔离的竹墙不知怎麽的倒落了。泉水迅速的汇集，两个又变回了一个。
我张著眼不想移动视线，那倒落的地方站著的竟是他。我们彼此凝望，这是第一次，来日本後第一次就我们两个这样简单的存在。惊讶在我们的视线里同样的闪过又消失，因为彼此都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的一墙之隔。
静静的对视，没有语言，他没有我亦没有。这一刻，我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一直是以挑衅来对话。可，不想吵，不想再争执。我先撇开了视线，站起了身。

71
转身、向前、准备上岸。还未等靠近，一双臂膀从身後搂住，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耳边。
"白离，我的蔷薇......"
好久违的话，好久违的声音，我停住脚却无法回头。
"我......我......"路易的声音很低，气息也很乱，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背紧紧得贴在他得胸膛上，这样得力道让我有了要被他纳进身体里得错觉。
他要说什麽？我咬著牙，手紧紧得拽成拳头，紧绷著身体等待下面或许残忍得话。
"我，我，或许这些话不该说......可我想让你知道。"
"白离，我想我是爱你得。一直都爱著你！"
喷洒在耳畔的热气惊得我无法思考，那些还残留在耳边得话语是真得吗？！我松了手想要转身，可路易却制止了我的行动。
"别回头，听我说完。"
他的声音里含著恳求，我停了动作静静的听下去。
"我很抱歉，曾经伤害了你。可我并不後悔，因为那段时间里你真的只属於我一个人，是我一个人的蔷薇。你的美丽、你的光芒、你的一切都属於我，只属於我。我以为得到了你的身体，你的心也会慢慢的给我，可你却是那麽的傲气，任凭我如何的占有你，都无法得到最想要的......"
爱不是占有就能获得的！虽然如此，可你还是带走了我的心，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们总是争执，就像两只刺蝟一样。我独占了你8年，对你强烈的占有欲让我自己有时候都感到害怕。我不承认自己爱上你了，只是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想要的只是征服你。可你一天天的封闭，一天天的憔悴......"
征服？！究竟是谁征服了谁？其实我们都被彼此征服，只是都不愿意承认。
"你走了，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以为自己会忘了你，我将自己投入到其他的狂欢中。可我必须承认当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挑衅时，我感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跃，似乎生命又活了过来。"
"我想要征服你，想要霸占你，想要将你重新纳回到自己的怀抱里。可你已经不同了，那麽的耀眼，那麽的夺目。我再也不能剥夺你的光芒了，再短短的时间里你已经走到了和我一样的高度，再也不属於我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放不开你。对你的执著强烈到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反复的告诫自己，因为你曾经是我的，所以只能是我的。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爱上你，无法自拔。"
那一句无法自拔让我得眼睛好涩，好涩。为什麽现在才说这些？为什麽呢？我该相信这些话吗？该相信吗？我希望这是真得，却也害怕这是路易另一个温情得陷阱。
"为什麽现在要说这个！你曾经说过，永远不会爱我。难道你忘了？！"其实不想这麽说，可嘴张开了就不受控制得变成了这样。
身後得胸膛震动了一下，腰间得臂膀松开了。温泉得水发出了哗哗得声音，我急忙得转了身体。路易却已经退开了。
翠色得眼眸很复杂的看著我，最後一笑。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你不相信吗？"
是的，我无法全部相信。可我还是想要去试著相信这一切，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放下了你的高傲，放下了你的骄傲。不论那些话是真是假，我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