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小卫没有哭,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真是结束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不想测量自己承伤能力到底有多大,怕得知之前已经体无完肤。
可是,坐着不动的人突然跳起来,大步追上他,堵在门口。
四目交接,皆是无措的惊讶。
「别走。」
低温的手指牵上了小卫的手。王郁平眼中有着无法察觉的矛盾,手指已经背叛了意志,死死地缠住对方的手。
「不要走。」他拉过男孩紧紧地搂抱住,把头埋在抖动的肩窝里,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生日蜡烛熄灭了,升起一缕缕白烟,袅袅散至无踪。
小卫难以置信地被紧拥,承受着对方的体温和拥抱的重量,张着嘴,巨大的喜悦下竟无法再问一个合时宜的问题:你喜欢我吗?或许不该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
好温暖,抱着这具纤瘦的身躯可以安慰沉重的疲惫,王郁平用尽身心地抱着,大口闻汲着男孩身上不知名的清香,仿佛是迷药般地让人沉溺。利用他吗?因为太寂寞,还是心冷到连自己都承受不了,需要有一个人来分担,现在只有叫小卫的男孩单纯地迷恋着自己,他身上战战兢兢的小心让自己觉得安全。是的,抱着他感觉很安全也很充实。如果可以的话,或许真的和他恋爱也说不定,哪怕最后不会有结果,而且这不是小恩的恋爱,是王郁平的......小恩死在J的手里,而王郁平还寂寞且不幸地活着......恍惚地思想,恍惚地体会着这一刻难得的平静,恍惚地开始用嘴唇描摩小卫的脸廓,从额头到下颚,再回到嘴唇,舌苔上的微酸像心里流淌的情绪,慢慢溢满两人的口腔,彼此交换着,依依难舍。
「对不起。」被酒精炙哑的声音再次震动冷清的空气。几时开始,道歉的习惯转移了,他一天内接连着向他道歉,因为真的很需要他在身边,在这个寒冷孤寂的生日之夜。
「今晚留下来陪我。」
躺到被黑暗笼罩的床上,两人抱在一起。
面对男孩渴求的眼神,王郁平只是用双臂围着男孩的腰,手掌隔着布料抚摸对方直挺的背脊,虽然周围没有任何光亮的物体,但他怕男孩在夜色中依旧清亮的瞳眸会映到一个叫小恩的男妓的阴魂,而叫王郁平的男人抱着怀中火热的肉体,好象失去雄起的能力了。
「平哥,平哥,我......」男孩烫热的呼吸吹向他的耳边,血气方刚的青年怎么能忍受得住情人在怀而无所动作的折磨?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亲密了。
「平哥,我想做......」小卫绯红的脸贴向对方的胸膛,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他不明白王郁平为什么只是抱着自己没有其它动作,想起最初的做爱,虽然痛苦却有着被需要的充实感,而这样空泛的安慰只会让人深切地不安。俯下头,颤颤魏魏地添拭着光洁平坦的胸肌,笨拙急切的挑逗,他想被需要,只有这样平哥或许不会再去和别人上床。
无法承受柔软且充满着热度的嘴唇没有技巧的碰触,王郁平被稚嫩的调逗给弄得六神无主,虽然经历过各种不同的抚弄和挑逗,哪怕面对的是性虐待狂的蹂躏也不曾如此的惶然,而这个男孩没有章法抚弄却使他惊惶失措起来。
平哥还是没有举动。小卫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流连如水,仿佛能穿透对方脸上的痛苦般地闪着温润的光泽。心疼得难以承受,王郁平抬起手覆上如水清眸,俯头吻住他的嘴唇,粗暴得像是要吞噬下整个人。此刻的他真的很想把小卫吃下去,消化在血肉里,这样既能拥有他又不用面对他的纯洁而给带来自己无法忽略的自卑,更可怕的是,面对这双眼睛,他会狠不下心来,他会软弱。
为什么会这样?本来王郁平已经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了,为什么面对这双眼睛会觉得自卑?明明这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只会盲目地跟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说「喜欢」的小白痴而已,也只有这个小白痴能被自己的一句话给吓走,也能被自己一个没有请求的短消息招之即来。好傻啊......大街上随便勾引人的人,怎么能信任到轻易向对方说「喜欢」?!而罗索地替对方考虑这么多的「怎么」,那定是喝得太醉,连神智都糊涂了,肯定是这样的。这个傻得让人无法置信的小子......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王郁平很想笑,嘴角弯起。
「平哥,你在哭吗?」
觉察到脸上微凉的潮湿,小卫挣扎着从交缠的唇舌间挤出疑问,慌张地用手指去碰触对方的脸,他还是不敢相信感觉到的事实。
「我没有。」声音还是保持凛冽,却像个孩子似的推脱着摆在眼前的事实。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平哥现在的心情似乎的确不适合办事,小卫暗自责备自己的粗心。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做了......」他抱着毫无激情表现的身体,不好意思地喃语着,同时也羞愧得要死,主动要求的自己会被这样地拒绝实在让他无地自容。把头埋进毯子里,连手也放开了对方,小卫闭起眼努力劝自己想着睡觉就好了。
「你这小傻子。」王郁平低沉地叹气。
轻柔地撩动手指替惊愕的男孩剥着衣服,他再次俯下头,重重地把嘴贴到微启的唇上,把手伸向隆起的内裤里面,他会满足他的需要,单方面的。
好久没有做这种事了,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反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矛盾,要把人撕毁般的痛楚。王郁平咬了咬牙,愧疚地服务着怀中的男孩,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高潮时的欢愉表情,他伸手扭亮了床上方的两盏壁灯。
光晕柔和而明亮地圈拢着两人。
抬起头,王郁平深深地注视了小卫一眼,手指和嘴唇一路游移,在男孩的喉结、肩膀、乳头,腹肌等所有能挑逗到的地方一一加诸自己的爱抚,听着他的气息由宁静转向纷乱,然后粗重地把炽热散发到空气中。
「平哥......」不安地喃呢着,小卫闭起眼,在明亮灯光下的做爱让他无法适应,灯光洞彻一切,让他羞涩而亢奋,在涌腾而起的欲望中呻吟对方的名字,焦躁地扭动身体,双臂紧搂住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背胛,颤栗不已的头抵在胸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煽情的爱抚,细腻柔和又处处点火,热量源源不断地向下奔驰。身体被放开,温绵的嘴唇在皮肤上四处侵袭着,带来恍惚的快感,他知道自己硬了,坚实的部位又被温润的柔软包覆起来,缓缓地蠕动,多么美妙的感觉......咦?睁大眼睛,小卫盯着埋在自己胯间的头,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要......平哥,别这样,好脏......」
修长的手指按在他唇上,紧接着那头略抬了抬,嫣然一笑,随后又继续俯头舔拭雄姿挺拔的坚硬。半支起身体的小卫完全怔愣住,也被迷惑了,平哥的这一笑妩媚得酥骨,却是极陌生的表情......可他怎么有刹那恍若隔世的熟悉错觉。
这笑这笑......不能思考了......太热了,嘴似乎有魔力,它有力的吮吸和绵软的摩擦迅速勾起强烈的射精感,小卫痛苦地皱紧着眉头,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手按住着平哥的头,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抓着头发等待白光乍现的一刻降临,听见自己痛快地高声尖叫了一下。
空气中浮荡起体液的味道。
爱抚在继续,小卫大口地喘息,全身因高潮而快乐地发抖。
吐掉溅进口中的液体,王郁平眯着眼欣赏男孩红晕未消的脸和激烈起伏的胸膛,有股淡淡的喜悦和感动。
「平哥,谢谢......」无力的声音性感地让自己都不好意思,小卫的脸更加血色浓重,他抬起双腿熟练地夹住对方的腰,准备接受下一波快感的侵袭。而对方却没有动静,只是笑了笑,放下他的腿,关上灯躺倒在床上,抱起未退尽燥热的身体,用手掌抚去额上星点汗珠。
小卫惊魂未定地等待着,对方只是搂着自己没有其它动作,并闭上了眼要睡的模样。
原来只是这样......小卫羞忧掺半,还有淡淡的惘然。那妩媚一笑像刻在脑海里了,让他觉得陌生,却恍然在哪儿看到过,撩人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古怪。可是,不管他是什么人,爱他的心情却是自己最无奈的,怎么才能让他了解和接受自己?乱无头绪,其实自己一点儿不了解平哥。多么可笑,不了解喜欢的人,听上去这喜欢就变得很虚假。
「平哥?」他低声唤他。
「嗯?」对方回应着。
「你......不生气了吗?」
「什么?」
「上次的事。」
「我不是道歉过了吗?」
「那......那你喜欢我吗?」小卫咬着嘴唇,迟疑地再次想确定,心惊胆战地屏着气息等待对方的回应。如果他还是生气怎么办?他不知道,但他更不喜欢迷茫到可怕的感觉。
静默了好几分钟,对方没有什么反应。
小卫想放弃,思量着说些什么话来挽回败风景的问题,虽然他觉得很委屈。
「喜欢......」黑暗中传来无奈的叹息,然后跟着一句让小卫欣喜若狂的回答,他激动地伸手紧紧搂住对方,抬起下巴吻上了对方的脸和嘴。两人尽情地拥吻了好久,仿佛下一刻就将面临永别似的。
......
还是黑暗,离天亮尚远。
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了好久,最终被摁灭。小心地移开紧圈住自己的手臂,王郁平用手指轻轻划过熟睡中男孩的脸廓,他似乎在梦里微笑,嘴角稍扬,快乐地抿了一条弧线。手指被这微笑给烫伤了,迅速收回,用它们蒙住自己的脸,弯起,指甲深陷进肉里,在黑暗中颤抖的人似乎想用自己的手撕破自己的脸。
「对不起,小卫。」他用黯然的声音向听不见的人道歉。又是道歉。他下床,在距床不远的衣橱半开着一扇橱门里的格子上取下一架高倍DV,走到电脑桌旁把一张空白光盘放入刻录机。打开电脑,插上输导线,机器无声无息地导入映像文件,认真操作的人面无表情,目光淡漠。
王郁平是否爱上小卫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恩心里只有一个叫J的人。
输进电脑里的映像在屏幕上活色生香地再现,镜头正确而清晰地摄录着一个人的全部表情,动作,另一个人背对着镜头,除了背部,其他安全无虞。
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站起身来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听那头的人接起,他的笑意更甚。
「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无比温柔地口气,如赠礼给情人以求得宠爱。
挂断电话,浑身剔骨的冷,王郁平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刚才一句话的电话似乎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也不想躺回床上,躺回那个被自己利用了的无辜男孩的身边。
小卫,不要怪我,谁叫你是何纪安的儿子。
王郁平仰天无声地笑,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巧合!他知道何纪安有一个不愿跟随父亲的大学生儿子,要不是无意间见到何纪安手机里存着熟悉的名字和号码,杀了他都不敢相信,何纪安竟有如白纸一样单纯的儿子。
哈哈哈......真是太妙了!他好想放开喉咙畅快淋漓地笑,小卫可能永远想不到,今天王郁平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他自己吧?这个小白痴......这个小白痴,跟他说过再也不要来的......还送上门来干嘛?!
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来,它们哽在喉间像咽着刀刃,割伤了自己。
【五】
儿子似乎是真的恋爱了,答应陪伴自己的要求根本不会有实现的时候。瞧,一转眼又扔下一句「妈,我要出去啊。」人就不见影儿了。卫璎叹气,转而又不禁想笑,正经恋爱起来的儿子看起来比以前更傻了,整天抿着嘴鬼笑,走起路来像风一样晃来晃去的,跟他说话也迷迷糊糊地答非所问,心思不知飘荡在哪儿。
「是同学吧,长得漂亮吗?」
他只笑不语,拼命地摇头后又点头。
「可以带她来玩啊,我做法国餐给你们吃。」
傻小子为难地歪了片刻的脑袋,才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他八成会拒绝的。」
卫璎笑坏了,想终究是孩子气式的恋爱,不过长得帅气但个性不够外向的儿子有了自己的恋人,总是让为妈的觉得既怅然又高兴。
「要好好相处哦,女孩子喜欢体贴温柔的,不要傻乎乎地被甩啊。」她很大方地鼓励儿子。
儿子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闷笑不止,做母亲的一脸莫明其妙,难道自己有说错吗?
「妈,不管我的恋人是谁,你都会接受吗?」抬起头的儿子一本正经地问。
「只要不吸毒不卖淫不偷窃不抢劫不杀人就行。」说完,卫璎禁不住笑了,儿子却欲言又止地眨巴着眼睛,没有笑。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他又慎重地说,威胁似的,却又底气不足。
卫璎愣了愣后莞尔:「别这么早下结论,年轻人,说不定以后会碰到更喜欢的人呢。」
儿子沉默半晌。
「不,他是我的唯一,不会错的。」认真地吐字,目光羞涩而坚定,让做母亲的不觉敛起了笑容,她发现自己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地了解儿子。稚气尚存的脸上异常沉重的坚定陌生又熟悉,让她不寒而栗,因为在另一个人的眼中也看到过,并且造成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执着不一定是好品质。
毕竟是他的儿子,有些东西会渗透血液吧。卫璎开始担心,担心儿子口中的「唯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痴迷到这样的程度?只求千万不要再是......男人。她猛然间想起曾在儿子口中听到过一个叫「平哥」的人不由满心疑虑,但愿历史不会承传。
或许真的应该让儿子把恋人带来看看才能放下心来。独自在家里打扫的她边做事边仔细地考虑关于儿子的一些事,自从离婚到再婚,儿子跟在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解不彻底关心不够的话出了事一定会后悔得痛不欲生的。
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卫璎做着决定。
有人按门铃,小心地响了两下。
门外的穿着得体的女人让卫璎怔住了,对方看起来惶恐不安,像被人追赶似地紧张,不住地左右张望着,看到门开了才露出一丝神经质的笑容。
「你你好......我能进去吗?」
卫璎点头,她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女人自坐定后一直平静无恙,给她泡杯咖啡,刚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她却突然失声恸哭。卫璎本想耐心地等待着她哭完后能切入今天叨扰的主题,可面对哭泣的人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关于何纪安的?」试图让对方不要太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而让时间白白地浪费掉,虽然她有的是空闲时间,但是要面对前夫的现任妻子,任何女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何太太点头,取出手绢不停地按眼角。
「对不起,我只能来找你了,有些事我不知道找谁说。」她小声地道歉。
「没关系,」卫璎握了一下对方冰冷的手,「过得不好吗?你看上去压力很大。」
女人无奈地再次点头,捏紧对方的手指像攀着救命浮木。
「当初悔不该没有听你的劝告,还诬蔑你......」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卫璎最怕听到这些,不耐烦地打断她,「菲儿,你不是光为说这些而来找我的吧?」
听到自己还被用好友的称呼叫着,何太太嘴角一垂,眼眶里又含着泪光了。
「他找到那个叫小恩的男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泪水顺着脸庞爬下,手绢来不及接,跌在高级套装的细洁衣料上,留下两滴淡淡的水渍。
「哦?天!」卫璎掩不住惊讶,低呼了一声,「难道......」
「是的,跟我结婚后,他也没有停止过找寻那个男人。」女人委屈地回答了对方隐晦的提问。
「何纪安真是个疯子......」卫璎长声叹喟,同情地拍着菲儿的手背,这位被她前夫轻易勾引上的好友虽然曾经让她不齿,但现在的境遇未免太可怜。
「他最初是对我和菁菁很好,」何太太拖着哭腔继续说,已经全然不顾对方是什么人,她亟需人可供倾述,「虽然菁菁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也是亲切对待如视已出的,家父认为可以放心地把生意全部交给他了,谁知家父一过世他就不再理会我们母子俩了,用钱四处去搜寻那男人的下落,根本不理会我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