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完成的一生————营轩

1.　"我不知道人死了以后会不会有灵魂，但我希望我有，我希望可以在死后看见你依然快乐地活着。答应我，爱我，直到我死。"
　　这句话是他两年前对我说的，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什么？你问是不是他死了。哼！怎么会呢？他现在搞不好正在什么地方说着类似的话，只不过对象不是我罢了。
　　也许真的是那句"爱我，直到我死"起了作用，时至今日，我依然爱他，所以尽管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如何，但我相信他一定活着。曾经听说男人每２０秒想到一次性，而同性恋把这个周期缩短到了８秒。我不知道男人说甜言蜜语的能力会不会和性欲一样随着面对的对象不同而有所提升，但他真的让我觉得男人面对男人时说情话的功力要比男人面对女人时的高。要不然我怎么会觉得他的甜言蜜语比那些爱情片里的男主角说得好听呢？
　　说起来他还真是个混蛋！一个地地道道的感情骗子！前一天还在和你海誓山盟，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了一句："我想我没有考虑清楚，还是算了。"
　　我记得当时看着他提着行李开门的背影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毫无意识地拿起一个瓷花瓶就砸了过去。偏了。他望着碎了一地的花瓶，转身走了回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５０元的纸币塞在我手里，说："花瓶我赔你。"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当我反映过来想把钱扔回去的时候，他早就没影儿了。我只能叹口气，出了门，用他的钱买了一只烤鸭。我特意让厨子不要片，我要自己拿回家切。记得那天我把那只烤鸭剔得没有一丝肉，连鸭屁股都被我吃了，只觉得很过瘾。既然是用他的血汗钱买的，自然就和吃他的肉没有什么区别。这样想着，心里就舒服了许多，只觉得牙痛，估计是吃肉的时候咬得太狠了。最后，那个鸭架子被我炖了汤，真像在喝他的血，爽！！！
　　唉！这已经是两年来不知道第几次想他了。其实，现在想想，他什么时候和我海誓山盟过？他只说过让我爱他，并没有说过他爱我。也许他的目的就是这样的，只要我爱他，就这么简单。其实他是个很诚实的人，没有骗过我说他爱我，只是我当时太傻、太笨，没有发现罢了。没有得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所以直到现在，即使我已经有了新的爱人，但心中还是有他，还是爱他。

 

 

 

2.　一阵开门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门先是开了一个缝儿，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双滴溜溜转的小黑眼珠中透着无尽的笑意。见到坐在门边沙发上的我，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儿马上笑开了花，吐了吐小巧的香舌，"小脑袋"晃了进来，坐到了我的身边，抱了抱我的脖子，又把手移到我的脸上，努力地把我向下耷拉着的嘴角向上提，嘴里不停地说着："笑一下啊！笑一笑嘛......"
　　我一手打掉了他在我脸上捣蛋的一双手，瞪了他一眼，拎起他的后衣领就往门外托，"让你逃课！第几次了？乖乖给我回去！"
　　"小脑袋"不服气地挣开了我的手，说："轮得着你管我吗？我爸妈都不管！不就是两节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又不是没逃过。"
　　我没有理他，打开门，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告诉你，回去上课！五点以前你要是再敢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我一把摔上了门，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小脑袋"叫石冥艺，今年上高三，是我四个月前新认识的恋人。他是那种家里管不了的人，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工人，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儿子。冥艺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常上学，却依然可以在重点中学里保持中游的水平，要是他有别人一半用功，一定可以考上清华这种一流学府。
　　四个月前，他在我的酒吧里出现时，我还以为是个初中生，便要打发他走。结果这小子居然急了，以为我怕他没钱付帐，竟然拿出一打子百元大钞砸我，我当时以为是富家少爷来撒野，便找了两个人把他请了出去。谁知道他那么劲暴，从露天茶座抄了把椅子就把酒吧大门的玻璃给砸了，冲进吧里，把椅子扔到酒架上，那一瓶瓶上好的红酒就这么给他毁了。我是真的火大了，抓住他就往里间我的办公室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居然还一口一个娘地骂着我，我当时气得心想："你假牛什么啊？一米七不到的小个儿还敢上ｇａｙ吧找事儿，真不怕让男人上了你！"
　　结果，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怕。他的那些用来砸我的钱就是靠被男人上得来的。他说我的损失他自己赔我，不够的部分他过两天再给我，还让我不要找他父母，他们既赔不起我的红酒，也管不了他这个小混蛋。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我想了想，怕他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卖会出事，就追了出去，对他说："不用你还了，好好回去上学。"
　　谁知他脸一沉，说了句："不用你可怜我，我从不欠别人的。"转身就走。
　　我拉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与其卖给别人，你不如直接卖给我，反正我也喜欢男人。我怕你遇到坏人，会出事。"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了笑，说："噢～看上我了你早说啊。看你还不错，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我把他带回了我家。必须承认，他的确是块好料。身材匀称，皮肤光滑，触感犹如上好的绸缎。我庆幸自己一时兴起的善心，不然我将错过这个美味的小东西。抱着他时感觉很好，好像一只柔软的小猫用他软绵绵的身体抚慰着我，同时也在用小小的利爪轻挠着我的背。我想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他也可以很快筹到赔那些红酒的钱。他完全可以不接受我的提议，但是他却接受了，这说明什么呢？哈哈，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他对我也有意思。

 

 

 

3.　第二天早上，我对他说咱们两个清账了。他把头一偏，说："我一个晚上不值那么多钱，那些红酒至少也要几万块。"我笑了笑，说："我是买家，我说值就值。"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就要走。"冥艺！"我叫住他，"以后好好上学，不要再在外面惹事了。你父母会担心的。"
　　他回过头瞥了我一眼，"用不着你管。"说完转身就走。
　　我独自躺在床上，搜索着他留下的味道，"不让我管吗？那我还就管定你了。"
　　那天下午，我走访了石冥艺的家。他父母说他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提到这个儿子，老两口就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我摇摇头，想想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让父母伤心呢？正聊着天，石冥艺回来了，看见我在这儿，他显然有点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了你的学校，查到了你家的地址。"
　　"你想做什么？昨天晚上没做够是不是？没问题，只要你给钱，我就陪你。"在我伸出巴掌之前，已经有一只手重重地打在了冥艺的脸上。冥艺父亲颤巍巍地看着自己刚刚扇过冥艺的手,大声地哭了出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冤家啊！"冥艺眼眶红红，扑通跪在地上，"爸妈，我对不起你们，儿子就是天生的喜欢男人，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忘了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冥艺母亲扑过去抱住冥艺，"我们早就不怪你了，不怪你了。求求你了，别再糟蹋自己了。你做过什么爸妈都不怪你，毕竟是我们逼的。你要是真的喜欢男人，就找个男人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将来有好日子过。我们知道你是在和我们赌气，但是那种生意真的不能再做了啊。"
　　"妈！"冥艺痛哭着扑到母亲的怀里。
　　听着这一家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心中也一阵悲伤。我也曾经和冥艺一样因为喜欢男人被父母唾弃，不过冥艺比我幸福，我的父母直到死时也没有原谅我，而冥艺的性取向已经被父母所接受。很难说我的父母和冥艺的父母谁更爱自己的子女，这世界上有的爱是固执的，有的爱是宽容的，但这些都是爱，所以我从不责怪我的父母，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不起他们比他们对不起我的要多很多。
　　等这一家子都平静下来，我对他们说出了我的提议。"伯父伯母，我姓连，叫连天。冥艺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你们虽然已经原谅了他，他也有了悔过之心，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和你们和睦地相处在一起。毕竟你们管不住他。所以很难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事。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可不可以把他交给我。看到现在的他，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我想我和他更能相互理解。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我的单位查证。我会好好对他，好好教他。当然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很喜欢冥艺，很想爱他。另外，和他一样，我也是个同性恋。"
　　冥艺的父母显然对名片上的那个青少年心理研究家和同性恋学会理事的头衔很满意，不住地点头。冥艺父亲一脸感激地看着我，"那真是谢谢你了。冥艺交给你，我们就放心了。不过不知道用不用交很多的费用，你也看见了，我们出不起太多的钱。"
　　我一见提议已经被接受，马上笑着说："不用不用，你们不用交任何费用，冥艺会住到我家里，所有的一切你们都不用操心。我会定期让冥艺回来探望你们，你们也可以去我家看他。我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出于我的职业道德和操守，还有就是我很喜欢冥艺，希望可以在尽可能长的时间内照顾他。"说着我冲着冥艺抛出一个满带诚意的大大微笑，冥艺却瞪了我一眼，转过头去。

 

 

 

4.　就这样，我把冥艺从他父母那里骗到了手。
　　那天，我开着车载冥艺回家的时候，心情ＨＩＧＨ得像刚刚抢到亲的雷老虎，不停地哼着歌。冥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脸都气白了，一把纠住我的耳朵，忿忿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在我爸妈面前装得跟救死扶伤的白求恩似的，笑死人了。你不就是想把我留在身边，陪你上床吗？"
　　"呵呵，别闹了，我开车呢。"我拿下他的手，放在腿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欲求不满而死的。你有需要我就会和你上床，不过教化你才是重点。"
　　"想教化我？美死你！还从来没有谁能让我乖乖听话呢！"冥艺在我腿上重重锤了一拳。
　　"对。以前的确没有。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会为你父母想想吧。他们可是盼着你能改过自新呢。"
　　本以为冥艺会再在我脸上揍几拳，已经准备好了用来招架的手，他却久久没有行动。我有些好奇地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在低着头，静静地沉思。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这全是为了我。"
　　我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小子，原来这么有良心。看来要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我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咧得更大了。
　　尽管悔过之心如此之大，冥艺还是会偶尔犯些小错，比如今天他就逃课了。
哎呀！！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我这样子把他踢出去不是放虎归山了吗？？？这小子会去上学才怪呢！！
　　看看表，刚刚下午三点，gay吧应该都还没有营业，这小子八成是去了网吧。想到这里，我拿了件外衣，走了出去。
　　我开着车，找了整整两个小时，把所有他曾经去过和有可能去的网吧找了个遍，根本没有那小混蛋的影子。怎么办？那个小混蛋又跑到哪儿疯去了？这次让我逮着，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的！！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回家。

 

 

5.　打开家门，就听到厨房里有做饭的声音，我知道是冥艺回来了。
　　最初的那段时间我也很奇怪，这个玩世不恭的混小子居然有一手不错的厨艺，后来，他告诉我他以前在家时是经常做饭的，父母工作很忙很辛苦，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只为了让父母回到家的时候就可以吃到饭，而不是在工作了一天之后回到家还要照顾他。我笑他一个男人居然做女人做的事，他却不以为然，只是说："就是因为我是男人，我才要学会照顾家人。"那时候我就想，他要是个异性恋多好，如果他喜欢的是女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他可以好好上学，找个好工作，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这么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可以让女人幸福的丈夫。但这一切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看到沙发上的书包，我知道他还是去了学校--他中午回来时是没有带书包的。"该死！"我不由得在心里低低地咒骂了自己一声，忽然厌恶起自己刚刚对冥艺的那份不信任。不是早就信誓旦旦地说过相信他一定会改好的吗？怎么只出了那么一点小状况就不相信他了呢？
　　冥艺听到我回来了，把小脑袋从厨房探了出来，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问："干什么去了？我以为你一下午都在家呢。"
　　"没事，在屋里待得闷了，出去遛了一圈。"我没有告诉他我一个下午都在网吧这种地方找他，哪样会让他知道我不信任他，他会很伤心。相处了四个月，对于他的敏感我很清楚。
　　冥艺没有听出我说了谎笑着把脑袋晃了回去，"过来端菜。"
　　我走进了厨房，案板上已经放了一盘炒好的土豆丝，冥艺依然在炉灶前挥舞着铲子。我禁不住走过去双手环住了冥艺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了言，慢慢品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菜香。"真想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只是这样想着，并没有说出来。有了冥艺让我有家的感觉，那种挥别了整整十年的感觉。我不舍得放，我怎么可能舍得放？

 

 

 

6.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安静地过着，转眼间冥艺要高考了。
考试第一天的早上我本想开车送冥艺去考场，冥艺却笑着说："不用了，别弄得跟上刑场似的。"于是高考的那两天，我们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连饭也还是冥艺做，他说不想去外面吃，希望这两天可以过得正常一点，这样他就不会太紧张。
那两天晚上，冥艺和以前一样依然和我一起睡，只是这两天睡觉时他都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粘着我过，我知道他其实心里很紧张。我只是整晚抱着他，紧紧地。
出成绩那天冥艺定了短信，我们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紧紧抓着我的一角。我握住他抓着我衣角的手，慢慢送到嘴边，轻轻地亲着。冥艺突然站了起来，向电话奔去，边走边说："他妈的！老子受不了了，从没这么窝囊过。不等了，老子自己查！！"
我看着他激动得略带颤抖的背影，不由笑了出来，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冥艺听到我的笑声，转过身瞪了我一眼，疯了一样向我冲了过来，把我压在沙发上一顿臭揍，边揍边说："让你笑我！让你笑我！揍死你！"我笑着抵挡着他的拳头，嘴里不停地求着饶："大哥，我错了,别打了。"
许是打累了,冥艺停止了动作，骑在我的肚子上呼呼地喘着气，我笑着把他拉下来，让他躺在我身上，头靠着我的肩。我抱住他，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背，说："你要是害怕，我帮你查。"他顿了顿，点了点头。我扶着他坐了起来，拍拍他的腿，站起身走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