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没事!过几天,等肿消下去了,哥哥还是英俊不凡的哥哥。再过两天,你就要开刀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把心放在这个上面,你能恢复健康,对哥哥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倪晓诩连坐都不敢坐的姿态,心细如发的倪晓玲,当然知道倪晓诩在这几个小时里面,遭遇到了怎样的对待,只是,不忍再扒开哥哥的伤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倪晓玲只能含着眼泪,推说要关灯休息,让疲惫至极的倪晓诩,终于能歇下来。
这天夜里,非常难得的,倪晓诩又梦见了自己的母亲,自从把忍耐当成了习惯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远去的母亲了。
「晓诩是最善良,最懂得为别人着想的孩子,那些人是因为不了解你,才不知道你的好。日久见人心,晓诩要有耐心,时间长了,大家一定会喜欢你的。」
就好象真实的一般,恍惚之中,倪晓诩又回到了那栋温馨的小楼里。在夕阳的笼罩下,穿着围裙,扎着松散发髻的母亲,微笑着把她那温暖的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晓诩不哭,妈妈知道晓诩委屈,但是晓诩也要相信自己,你看以前不理解你,总说你阴险的那些个同学,不都和你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他的个性内敛,每当进入新的环境时,总是被人排挤在外,每当这个时候,妈妈总是这么摸着他的头,安慰着沮丧的他。
妈妈还是那么地温柔、美丽,她弯下腰笑咪咪的样子,让倪晓诩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
不知怎的?望着眼前许久不见的母亲,滚滚的泪水就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妈……妈妈……我、我好辛苦……也好痛……妈妈……」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晓诩受累了,别在意,那个人不知道晓诩的好,自有人会知道晓诩的好,不要咱们晓诩,是他没福气,晓诩以后再重新找过,一定要找个真正明白晓诩的人才好。」
「恩恩……晓诩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可是晓诩真的好痛啊,身体痛、心里也痛,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他付出了多少,我有多么的爱他,爱他的儿子、爱他们父子,为了他们,我忍受了多少痛苦……就算、就算我直到分手前,才明白到自己在好久以前就已经爱上他了,但是那么多年来,我的生活里,除了宁宁就是他,为什么他就不能睁开眼睛,好好地看看眼前的一切,我付出的真心实意,难道就比不上别人的些许挑拨吗?……呜呜呜呜……」
「我知道,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趴伏在妈妈的怀里,倪晓诩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所遭遇的虐待,就好象山洪爆发一般,一股脑地都涌了出来。因为,也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能让他放松,让他歇息的港湾。
「呜呜……呜呜……妈妈,妈妈,你不要走,请再抱抱我,再抱抱我……」
但是妈妈最终还是离他而去,当爸爸的身影出现在视窗时,一直在安抚着他的妈妈,就微笑着放开了他,朝着爸爸飞了过去。只是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她就跟着爸爸一起越飞越远……越飞越远……一直飞到了天的的尽头。
「不!妈妈!」
惊恐之间,倪晓诩忽然挺起了身子,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温馨小楼,也没有爸爸妈妈,他现在所坐的地方,仍然只是医院的躺椅,而在他的对面,坐在床上盯着他看的妹妹,正泣不成声地捂住了嘴巴。
回过神来,再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原来他现在的状况也不比妹妹好上多少,脸庞湿了、鬓角湿了、衣服湿了,就连他身下的躺椅都沾染了一滩泪水,想再开口解释一点什么,但是,火烧火燎的嗓子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想必梦中的他,一直都在哭泣,一直在呼唤吧。
悲痛而又尴尬的,倪晓诩稍稍地挪动了一下小腿,想去给自己擦擦脸,但是腿还没有放下来,一股尖锐的疼痛,便使他禁不住呻吟出声,人也重重地躺回了原地。
真他妈的痛啊!
因为实在是痛到了两眼冒星,冷汗直流,所以,就是从来不说粗话的倪晓诩,也都不由得骂上了一句。
真佩服昨天的自己,竟然能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从那里走回来。
爬不起来,倪晓诩就着半躺的姿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一点整?天!他已经在这里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别说早饭了,就是午饭他都没有给妹妹准备。
「啊啊,已经那么晚了,我这就给你弄午饭去,你饿坏了吧。」
「哥哥!我没事,护士已经帮准备好午饭,我也吃过了,哥哥不要忙,你还在发烧,就多躺一会吧。」
「唉?发烧?」
摸了一下脑门,怪不得觉得有些晕晕糊糊的,而且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原来他在发烧啊。
那个残忍的男人,竟然把他搞到发烧那么严重,真是狠心啊。
「医生已经来看过你了,还帮你打了针。哥哥,你还是去借一间房间,好好休息几天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没事的,只是小伤而已,没关系的。」
而至于那些诊断、打针等等,倪晓诩就更加不清楚了。还好倪晓玲是个很有分寸,也十分体贴的女孩,心痛归心痛,可对于倪晓诩的伤势和遭遇,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去戳穿他。
对于一个心智健全的男人来说,有什么事是比遭受另一个男人的侵犯更来得屈辱的,也有什么事是比遭受到侵犯之后,还要接受妹妹的怜悯,来得更加悲惨的了。
所以,即便知道哥哥遭遇到了怎样的对待,但是作为妹妹,倪晓玲还是尽量不去碰触,也尽量替他隐瞒。
就这样,一来是身体实在是难以活动;二来,也没有需要马上起来的理由;所以,感觉头晕脑胀的倪晓诩,随即便重新躺了下去。
再睡一会吧,再睡一会,就起来给晓玲煲汤喝,在手术以前,一定要把她的身子养得棒棒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硬是把那些令人心酸的事情赶出脑海,努力念叨着等会要做的事,倪晓诩很快地又睡着了。
这一睡下去,又是十几个小时,等等倪晓诩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
「啊!怎么睡了那么长时间,我马上就去买菜做饭,后天就要手术了,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尽管还有些许的发烧,被撕裂的下体也还没有完全愈合,再加上医院的躺椅,更是睡得他浑身都在吱吱噶噶的提出抗议,但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耽误了两天的时间,他还是不顾妹妹的阻止,龇牙咧嘴地爬起身来,一抽一抽地走了出去。
◇ ◆ ◇ ◆ ◇ ◆ ◇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一心只想着妹妹的倪晓诩和暗自心痛的倪晓玲,很快就迎来了手术的日子。
为晓玲开刀的主治医生,就是这家医院的骨科主任,他也是国内在这个领域里的权威人士。在外面茶饭不思地等了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了手术灯灭,有护士出来告诉他,手术非常成功,只要好好康复,就应该可以回复如常,一口气松了下来的倪晓诩,只觉得浑身一软,差点就晕倒在凳子前面。
「呵呵,小伙子,你也不用那么大礼啊,快起来、快起来。接下来,只要你好好地给你妹妹补补,再按照医生的指示,做适度的复健,相信你妹妹的腿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把倪晓诩这种脱力的表现,误认为他是太过过激动的结果,打趣的护士小姐们,不以为意地走了过去。
不多一会,妹妹的推车也走了过去,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手术室,一口气缓过来的倪晓诩,这才慢慢地撑起身体,向病房挪去。
因为手术中免不了有出血,修整的腿骨也痛得晓玲连着两天两夜都不能入眠。心疼遭如此磨难的妹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倪晓诩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妹妹煲汤,做有营养的饭菜。
就这样,在他的细心地照顾下,年轻的晓玲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可与此同时,没好养又没好睡的倪晓诩,却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瘦弱不堪。不光是那个曾经被撕裂的部位,一直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就连不久前才被打了十一个洞的脊椎,也因操劳过度而一天比一天更加剧烈地抽痛着。
「可能是天气转凉的关系吧……」
而每当这种痛苦折磨得他几乎无法站立的时候,倪晓诩也只能把它归结为季节变化的原因。并且事不凑巧的,今年的冬天,偏偏就来得既早又冷。才刚过了十二月,气温就已经掉到了十几度,仿佛老天爷都在和他过不去一样。
死撑活撑,挨着拖着,晓玲的腿终于可以由人搀扶着,做一些基本的复健运动了,看着妹妹扶着拉杆,自己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阵激动的倪晓诩,终于撑到了极限。
第六章
「哥哥,你终于醒了!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
艰难地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倪晓诩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晓玲、晓敏,还有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们,都向他聚拢过来。
「哥哥,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医生说你的身体极度虚弱,一定要好好的休养,我们好惭愧啊,居然都没注意到你的身体已经那么差了……」
「别哭了,晓玲,哥哥没事,就是累了一点。看到你能站起来,我也就值得了。」
稍稍抬起头来,再望了望四周,他们给他住的竟然也是单人病房。
「这间房好贵的,我一个大男人,要睡就睡普通病房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就只需要睡睡觉而已。」
「哥哥,正因为需要休息,所以才要在单人房啊,要不然你怎么休息得好?」
也知道自己是不休息不行了,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维持这种程度的对话,对于倪晓诩来说,也都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病房的钱我来出就好,你安心在这里修养吧。」
转过头来,在弟妹们的对面,他赫然看见了那个李冠峥就站在了那里。
「他!他怎么在这里?谁叫他来的?」
「不知道!好象医院里面有他的眼线在吧,今天一大早的,他就地跑了过来,说你是什么[自作自受,夜夜笙歌,才把身体弄垮了]。于是,我就说[夜夜笙歌是没有,但就是因为某些人的心狠手辣,害得才捐了骨髓的哥哥,又遭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这才累得晕倒了]。听了这些以后,这个人就一直缠着我,要我把这大半年来的经历都告诉他,等告诉了他,他就怎么赶都不走了,非要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
其实就算李冠峥不问,难得抓到机会的倪晓玲也会告知一切,更何况是由李冠峥率先低头的呢。
「呃!那个……晓诩,是我错怪了你,钱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帮你付住院费的,还有晓玲的手术费,我也会还给你的。」
待到倪晓玲的话音落下,有些尴尬的李冠峥示意医务人员全都出去,他这才正色地坐到了倪晓诩的床前,好象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你!」像他这种心安理得的态度,当然随即就惹火了床上的病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倪晓诩忽地就竖起了身体,将李冠峥从床沿上给推了下来。
「你给我滚出去!谁要你的钱了?我有手有脚,会赚钱养活自己,你算是我的什么?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有钱?对!你是有钱!可惜我不稀罕!晓敏,帮我把这个人赶出去,你给我滚,你这个大混蛋!给我滚出去!」
从身后抄起了一个枕头,两眼通红的倪晓诩,紧接着又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推、一边打,直把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打得满头满身的棉絮,狼狈不堪地退到了门口。
「晓诩,你听我说,晓诩……」
「去你的!谁要听你说!你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李先生,你就出去吧。不要再惹哥哥不高兴了,哥哥才刚醒过来!」
看着反应过来的晓敏,终于帮着他把李冠峥给推出了房门,一个松劲,浑身虚脱的倪晓诩,便再一次地倒了下来。
「晓诩!」
在昏迷之前,他好象听到了李冠峥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惜太晚了,对于一颗已经死去的心来说,像这样的呼唤,已经不能再带给他一点点的悸动了。
◇ ◆ ◇ ◆ ◇ ◆ ◇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吗?要不要喝水?」
再次苏醒过来,倪晓诩面对的仍然是那间单人病房,而在他床前出现的,也仍然是那个他不想见的男人。
「晓玲和晓敏呢?叫他们来吧,李先生寸刻寸金,我们怎么好意思耽误李先生的时间呢?」
发作了一通,那些愤怒和火性,似乎都已经随着自己的气力而消散殆尽,只剩下浓浓的厌倦,令他只想摆脱这份纠缠。
「你走吧!方便的话,就帮我叫他们过来,不方便的话,你就这样回去吧。」
「晓诩!晓玲正在陪晓敏复健,你要什么叫我就好。」发现倪晓诩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他,叹了口气的李冠峥,有些挫败地握住了倪晓诩的手掌。
「晓诩,我知道我错怪了你,我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你。你受的那些委屈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吧,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哼!白白胖胖吗?从以前到现在,你看过我有白白胖胖的时候吗?呵呵,就算你现在这么对我说,我也不相信我有这个命去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