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玉见

「你是谁？」
「我叫神马雷也，看的出你现在心情很郁卒啊！我有能让你忘掉所有烦恼的东西哦！」
回想起他们之间初次见面时的那番对话，荒木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那时候的自己怎麽会这麽无知？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自拔了，要是中断吸毒的话，他也会变的跟那个可怜虫一样，但是…吸毒品的代价不菲啊！从冰树他爸妈那拿来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供的起他吸安的花费，而且因为吸毒而变成了一副鬼样子的自己，已经好久不敢回家了。
荒木很害怕，神马雷也会“厚爱”自己到什麽时候呢？目前为止，他都免费供自己吸毒，像是故意要害他越陷越深那样，要是哪一天，神马雷也也要他拿钱出来才肯给他毒品的话，自己要上哪去筹钱？到时他会陷入生不如死的地狱！
兀自发著呆的荒木，下巴突然被轻轻托起：「你在发呆吗？闰一。」
荒木惊醒，发现神马雷也阳刚清灈的脸离自己非常近，像逮到猎物那样的表情令他发毛。同时也很不解这样上下其手的举动，他还不知道神马雷也的倾向。
「冰树最近过的好吗？你有没有跟他联络？」不理会荒木受到的惊吓，神马雷也问著。
「呃…他；过的不错吧！被火弄的伤好像好的差不多了。」荒木努力用镇定的口吻回答问题。
神马雷也维持著两人这麽贴近的距离，只是把目光移开，若有所思的呢喃：「那麽完美的身体要是有了疤痕可不好。」目光又突然轻轻的回到荒目脸上：「闰一，你去把他带来见我，我现在很想见冰树。」
荒目闻言，面有难色起来，他了解冰树的个性。「老大，冰树他…如果不肯来…因为他说过，以後大家要装做不认识…」
「闰一，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我恐怕要收回对你的优待了。」神马雷也的脸孔狠峻起来：「现在开始，除非你把冰树带过来这件事办好，否则休想我再免费给你安公子。你见识过那个瘾发作起来的样子不是吗？」
不是吧！这一刻怎麽说来就来？
荒目震慑了一下，「你要冰树来干什麽？我可以去说服他看看。」
神马雷也知道吓他有效，扬了扬眉毛：「我很欣赏他，希望他能跟你一样当我的人…我是说手下。」
「冰树不会答应的。」他有水树在身边，再怎样也不会跑到我们这来。荒木相当笃定的回答。
「那麽，你可以开始做毒瘾发作的准备了。」神马雷也抽离荒木身边：「你走吧！」
荒木的心凉了半截，双脚有些发抖的走了出去。
神马雷也转过身去不看他，直到听见关门声才又回过头，视线内已经空无一人。
「哼…真傻，你会回来哭著向我求饶的。」但我也不会再给你药了……
离开神马雷也後，荒木走路不分天南地北的茫然徘徊。
怎麽办？怎麽办？冰树…冰树…

那天晚上，原本冰树和水树在星空下草地上还情意绵绵著，但一回到家，那股气氛又开始走样了。
那一“团”亲戚们是已经走了，但是他们留下一样东西。一张剪下来的报导。不知是哪家杂志或报社的人写出的这样“妙笔生花”的独特见解。
水树和冰树阅看後，脸色勃然而变。

37

「黑·道·寻·仇，是吗？」水树浑身无力的往沙发一坐，他的无力感跟肚饿无关。是报导上的文字引起的。
其实杀了海棠夫妇的歹徒，跟绑架冰树他们三人并企图纵火烧死他们的是同一夥人。报导上穿凿附会的如是推论：一切都是海棠水树在黑道上跟人结怨引来的杀机！海棠水树的仇人为了某种道上冲突而进行报复，杀了海棠夫妇後还不痛快，“不小心”留下的活口，其弟海棠冰树，以及海棠水树的女友艾拉，都一并再列入追杀行列。其实歹徒原本的绑架目标就是冰树和艾拉，也许花丘麻美是意外的目击者，所以一并被绑走，歹徒後来得知花丘家境富裕，遂起勒索之意，一方面大捞一笔，一方面掩饰真正的动机――寻仇！
眼睛飞快掠过整篇报导，知道粗略的大意後，冰树简直要翻白眼了！写这篇报导的人可以去当小说家了！更让冰树吐血的是，水树竟喃喃自语起来：「是啊…我都没有想到。仔细想想，歹徒的目标只有花丘麻美一个人的话，看见她身边竟有两个人在场，却还坚持当下下手，这麽大费周章的一次掳走三个人，不如另选一个等目标落单的时机啊！实在不合理。如果解释为目标本来就是他们两个，花丘只是附带的而已，那麽还真说的通……」
「说的通什麽啊？哥，你相信我还是相信这个白痴记者？」冰树大吼起来。
「冰树，亲眼所见的都未必会是事实。叔父阿姨他们一定是因为看到这篇报导才会想来带你走。」
「像这种一点证据都没有的凭空报导，根本不足采信。」
「如果他的猜测才是真的呢？你一定会再遇到这种事！到时候还能像前两次那样死里逃生吗？以你的安全做赌注的赌博我赌不起。」
两兄弟突然争辩起来，最後冰树使性子的把自己锁进房间里。水树则很不明白冰树在坚持什麽，是什麽因素让他这麽笃定自己是对的，对这篇报导生这麽大的气？
把自己锁起来的冰树，看似是在生闷气，其实他只是在极力隐瞒自己的恐惧和懊悔。他暗忖：这就是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吗？本来一切都很完美，障碍物都除掉了，艾拉也失去记忆，应该没什麽能挡在他和哥哥之间了，为什麽会冒出这篇报导？看哥哥已经开始疑神疑鬼的样子，接下来一定是召集所有黑道势力，想找出这个假想中的敌人，如果一直找不到，让时间冲淡一切也就算了，万一找来找去发现其实一直想害他弟弟的人，就是弟弟本人……
冰树有些慌乱的抓抓头，而且哥哥好不容易才跟黑道中人断了来往，现在看来又要一脚踏进去了，却全是自己造成的！
曼妙的和弦铃声在这时响起，冰树烦乱的拿起手机也不看是谁就挂断了。但是没多久铃声又再响起，冰树啧道：「谁啊？」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荒木。
冰树直觉不会有好事情，但仍是按下通话键：「喂。」
手机传出荒木濒临痛苦极限般的声音：「救…我！冰树……救救……我啊…啊！」荒木吃力的讲著话，还发出痛苦的哀鸣。
聪明如冰树，立刻这麽推测：「你毒瘾犯啦？」声音是相当平静的，平静到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是是……救…救我，拜托！」荒木继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身体正在惊挛抽搐。
「我帮不了你，怎麽不去找神马雷也？」冰树依旧无动於衷。
「他…要我……带你，去、去找…他，否则……」
「不好意思啊，虽然我们“曾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现在既然你可能会害我翻船……我就得把你踢下船去。拜喽。」冰树一说完就挂了手机。
根本没把荒木放在心上，冰树的冷血无情表露无遗。即使他明明清楚荒木正忍受难耐的煎熬，他也没忘当他要跪下去舔花丘麻美的鞋子时是荒木拉他一把，当他身陷火场时是荒木给他一线生机，谋杀亲生父母的计划也是荒木鼎力相助，他和自己，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但是，冰树仍决定对这个时候的荒木视而不见，现在的他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一个著实令人心寒的美少年！
从那天起，冰树的日常生活有一点小改变，他上下学都有人跟踪，其实正确说法应该是暗中保护，因为那些人其实是水树安排的。
冰树知道，水树对黑道寻仇说是宁可信不可疑，但是冰树又很清楚，自己不会再有事了，过去那些受害经验，都是自导自演出来的。由的那些人跟踪自己几天後，冰树还是忍不住爆发情绪，跟水树大吵一架起来。
在冰树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解下，水树终於让步撤走了那些人。但是，改成由自己亲自上阵陪同冰树上下学。
这让冰树啼笑皆非，排斥倒是不会，只要水树自己不会难为情就行了。而且要不是水树上高中後辍学，现在他们本来就应该一起上下学的。
一段时间下来，有水树的陪伴，再也没有被外物骚扰的後顾之忧的冰树，简直相信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唯一让他担心的也只有水树幻想中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假想敌，水树什麽时候才会认清那个人并不存在，然後完全抽身黑社会这个圈子？不过，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冰树的生活到目前，都还没出现让他无法掌握住的情势。简直可说是一个完全控制了自己人生的人。

「冰树，今天早上你自己一个人去上学，要小心一点。」水树耳提面命：「今天艾拉要出院了，我还是去看她一下比较好。这段日子都是海介在陪她，我想，如果海介对艾拉有那个意思的话……我还是早点跟他说清楚的好，免的因为我耽误他们的幸福。」水树已经在盘算著如何措合那两人，又该怎麽解释自己是怎麽对艾拉死心的等等…
「放心啦！我绝对会平平安安出门，快快乐乐回家。」冰树耍起嘴皮子来。
「总之路上小心。」水树又再叮咛一次。
「知道啦。」冰树说著踏出家门。
哪里会有什麽事嘛！哥根本是杞人忧天。冰树如是想著，走了没多久，又行经每天都会路过的电玩游乐场。
话说回来，荒木从那以後就再也没有联络过自己。听说毒瘾一发作起来是生不如死的，那家伙若一直没毒可吸，就这样把毒戒了不也很好。
正无意中想起那个人，那个人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为什麽挂我电话？」
阴沉虚无，像怨灵一般的声音，让冰树忍不住震惊。

38

过去爽朗带点邪气的笑容，现在凹陷的如骷髅一般，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看了心惊，冰树差一点就认不出这是荒木。
他变的比上一次见面时更衰弱的多，简直到了看起来已经活不久的样子。
冰树是骇然了那麽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现在的荒木充其量是模样可怕，实际上连三岁小孩都能撂倒他吧！
「你一直躲在这里面啊？也难怪，这模样可不要跑出来吓人。」冷冷的讥讽，冰树毫不在意的脱口而出。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用这麽痛苦。」毒瘾已经发作过好几次，他也试图再回去找神马雷也，但已经被拒在门外。除非冰树跟他一起去……
「你甚至肯救那个女人，为什麽对我见死不救？」这段日子他一直想当面说服冰树，但冰树身边却总是跟著人，而且毒瘾发作次数越来越频繁，让他连出门都很难。现在总算逮到机会了。
「荒木，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怎麽可能做羊入虎口的事？我劝你也离神马雷也远一点，还有，快把毒戒了，你已经只剩半条命了。」冰树皱著眉头，用看著丧家之犬的眼神看荒木。
「到底为什麽…你会去救那个女人？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走开。」荒木已经读出冰树对自己的感觉，即使愤恨不平，却那麽无力。
也许是看在过去那一点情分上吧，冰树决定说了：「艾拉不能死，因为那个人是那麽的会钻牛角尖，他会把艾拉的死往自己身上揽，然後一辈子带著可悲的愧疚，永远忘不了艾拉，即使我带著他走遍天涯海角，他还是会在心里留一块地方给艾拉，我才不要！」哥哥水树是属於我一个人的！兔宝宝不能跟我抢，爸妈不能跟我抢，艾拉不能跟我抢，你会懂吗？荒木。
冰树在心里呐喊著，露出他极端的占有欲。
「那个人，我猜…是你那个恶魔哥哥吧？」荒木懂了，他了解了。说完这句话後，他也懒的向冰树证实，转眼间形影就消失在冰树的视线里。
盯著他默默走远，冰树是一脸漠然，也许是被猜中秘密心事吧？心里好像终於有一点，失去了一个朋友的感觉，但这份感觉很快的淡淡消逝了，冰树一如往常往学校去。
殊不知，荒木已经有了觉悟。他可以为冰树做任何事，有时疯狂到粉身碎骨也不怕，其实荒木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所以不知道神马雷也的真正企图，否则他会默默忍受毒瘾发作，也绝不把冰树交出去。冰树和神马就是看穿他的单纯，才吃定他。
然而神马雷也也就算了，冰树鄙视他、把他一脚踢开，终於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差不多在第一节上课铃响时，冰树手机来电，心想反正老师还没来，便偷偷接听。
似乎是用公共电话打的，所以没有显示号码。
「冰树，你听我说，我决定去自首，从你爸妈；到花丘麻美，我要去说个清清楚楚，你要是想逃就快逃吧！我已经在警局门前，准备面对一切了。」无路可退的荒木，最後下了这个决心。冰树认为这是对他的报复也好，但若是真心想报复，便不会特地来通知他一声了。
「荒木！你！」冰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紧握手机的手…不，全身都在颤抖著，连声音也是颤音：「别做傻事，想清楚点，会被判死刑的！」情绪失控的冰树在教室里吼著，冒出冷汗。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如果你想去找神马雷也，去那间烧毁仓库那就对了，我是跟他约在那边的。」荒木声音非常平静：「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冰树，再见了。」
嘟…嘟…嘟…
冰树颤抖著手放下手机。想不到会被这样反咬一口，荒木已经是满十八的人了，三条人命八成是扺他一个死刑，他是去赴死的！
从来没有奢望过报应不来，老实说也根本没有怕过什麽天理昭彰。但是一直期盼著它慢一点…再慢一点……海棠冰树，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冰树颓然在心里对自己说著：哥…再见了。
下一秒，冰树发狂似的冲到教室外，任课老师正走进来，冰树一把撞开，死命的朝外狂奔。
惊视著这一切的学生们鼓噪起来：
「他撞倒老师耶！」
「他刚说什麽死刑啊？」
「海棠像疯了一样耶！」
「安静安静！」老师从地上爬起来叫著：「谁告诉我发生什麽事？」
冰树没命的奔，他现在等於是要逃亡了，荒木自首前倒丢给自己一线生机，他现在要去那个付之一炬的仓库，投靠神马雷也。
一切就像梦一样，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突然去自首的荒木闰一，把整个做案过程讲的清清楚楚，冰树是如何策划的，自己是如何帮他忙的，当然也不会露了神马雷也。若不是荒木带警方去找到了那两把凶刀，恐怕他的说辞还让人难以置信。
案情侦破後，就只剩抓到在逃凶嫌，而且警方有了相当明确的目标。
在外面的世界闹的满城风雨时，有人却把自己关进内心世界里，不闻、不问、不听、不看。
水树的灵魂在他弄清真相的那一刻起，似乎抽离了躯体，现在的他就像一具空壳般，在他空洞的眼神前，他只“感觉”好像很多人来来往往的走动，“好像”是为了查问冰树行踪的条子们，“好像”是无法接受这样事实的亲戚家族，“似乎”也参杂了好奇凑热闹的左邻右舍，他们问的全是冰树冰树，他们心目中神的孩子怎麽会一瞬间变成杀人恶魔。
只有跟音无海介一起来的一些人，在乎的是水树。
但水树不管来的人是谁，依旧封闭自己的心、眼，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孤独发著呆，他已经心死了。
「妈的！你现在这是什麽鸟样子？你说说话啊！听到没有？回答我，水树！」
「啧…振作起来啊！你知不知道你有几天没吃饭，连水都不喝一滴！你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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