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玉见

作者:玉见  录入:11-26

「呜…呜…」海棠夫妇猛烈的想发出叫喊,眼前的情景给他们太大的震撼,也太残酷!家里遭强盗的真相似乎已昭然若揭,却又叫人不敢相信。
冰树不理会他们,只对荒木说:「去撬你的保险箱,在哪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照之前说的,里面的钱都给你。至於我的父母…」冰树的眼迸出恶寒,转过头面对他们:「我亲自解决。」
冰树那比什麽都迷人的笑,是夫妇俩最骄傲的,但现在冰树噙在嘴角的笑,却让他们感受到尸体一般的冰冷爬满全身,不由的紧靠一起。
「爸妈,我们聊聊。」冰树来到他们面前,突然神情变的肃穆,「这个世界是个大舞台,人人都是傀儡娃娃,人生是一出舞台剧,掌剧的是上帝,牵制娃娃的线是命运,线被怎麽扯,娃娃就怎麽动,如果线断了,娃娃就得下台…该演什麽角色早就注定好了,没人能抗拒的。」冰树像是在传颂千古名言一样,神态庄重而认真。
海棠夫妇显的困惑而不解,荒木专注的撬著保险箱。
冰树现在看上去面无表情,果真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娃娃。精雕细硺,巧夺天工的娃娃。这尊娃娃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说了:「看在你们养了我十七年的份上,让你们死的明白一点吧!我为什麽要连同外人来抢劫家里的钱呢?」
海棠夫妇的惊骇、讶异、疑惑、气愤,全表现在身体上。他们颤抖、冒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瞪大双眼怒视冰树。
冰树倒富饶兴味的轻笑:「哼,你们也会有对我不满的时候吗?我以为这是哥哥的专利。」
提到水树,冰树的表情就不再像个娃娃,有了人类该有的情感波动。他继续往下说:「我不是要你们的钱,我是要一个人,只有你们不在,那个人才会回来。海棠水树,我的哥哥,你们不要的儿子。」
说著,冰树抽出了预藏好的刀。
海棠夫妇此刻的心情岂是笔墨可以形容?他们虽从以前就知道冰树对水树十分重视,但哪能料到竟会重视到如此难以理解的地步?这早已超越了弟弟对兄长该有的情感,并不只是孺慕之情了!
对做父母的来说,这种感情多可怕!这真是他们“神的孩子”会做的事吗?
「你们今天走到这一个下场,其实也算是咎由自取,你们对天使和恶魔的定义错的太离谱了。」冰树一刀刺进父亲的大腿。
海棠父亲的痛喊传不出被塞进布团的口,血泊泊冒出,面孔痛苦扭曲。
冰树仍是面无表情:「你们给我的不像是父母该给孩子的爱,对大哥却又完全不爱,太不公平。」第二刀,刺进母亲腹部。
血一样染红了睡衣,渲染、扩散。海棠母亲心里的痛已超越身体的痛,流下泪来。但这两刀毕竟不是致命伤,看的出冰树竟是有意折磨!
连一旁的荒木也感到可怕了,他原本以为冰树是会给他的父母一刀痛快的。没想到却是这样慢条斯理的杀法,荒木不由的放下手边工作,走到冰树身旁。
不等荒木开口,冰树就先说了:「我自有分寸,你快去撬你的保险箱。」
海棠夫妇生平第一次,用悔恨交加的眼神瞪视小儿子。太可悲了!他们无微不至照顾的亲骨肉用这麽残忍的方式杀害他们。
冰树不再说话,高举血染的刀子,像祭典上的巫师,用力划下一道银色弧度,殷红的血飞溅到雪白的脸上,相映成一种残酷的美感。
海棠老父的咽喉断了,横卧在地上,睁大他不甘心的眼睛。
目睹丈夫死亡的妇人呜咽了几声,但没有太大的伤心,因为她明白,就轮到自己了。
冰树相当冷静,没有颤抖,没有冒汗,连呼吸也不紊乱。他双手握紧了刀柄,一个动作,确实的将刀锋送进母亲心脏,又抽了出来。
一切完成後,冰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看著两具尸体,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两尊线被割断的娃娃。


6

凌晨乍然惊醒,水树满身冷汗,刚刚做了个梦,梦到父母流著泪,满身是血,没有开口说话,眼神却相当哀怨。梦境太鲜明,水树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他在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加了件外套就出门了。彷佛是不安的直觉所驱使,并没有看报习惯的他刻意买了份报纸,然而刊在头版的头条立刻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凶恶歹徒!为盗取保险箱财物杀人灭口,夫妻惨死,十七岁小儿子头部受创,住院观察中…
水树仔仔细细,看了整篇报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家里发生的事,爸妈竟死了!冰树,变成他剩下唯一的亲人。
水树恍恍惚惚的站起身,脑海一片混沌空白,像变成一具空壳般,不知不觉中,竟走回家门口了。
凶案是发生多久了呢?警方似乎已做完采证,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影子。水树看著屋子发呆,竟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忽然他感觉一把松软的东西丢中自己後脑。回头一看,一个提著菜篮的邻居太太瞪著自己,地上则有一把葱。原来是她拿葱丢他。
「你在这里干什麽?家里遭歹徒时你在哪里?」邻居太太质问著。
水树没拿出他那恶魔的不良眼神,他现在光是要不让泪流下来就很吃力了。
看见他那悲哀的神情,这个邻居太太也就一时忘了她对水树深刻的成见,语气缓和下来:「冰树在天主教医院,伤不算重,但需要观察,真是可怜的孩子!你这做哥哥的还不去看他?」
水树闻言像行尸走肉般移开脚步,往医院去。
当然,冰树的伤是刻意制造的。一切伪装成强盗杀人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是强盗杀人,只是性质有点不一样。
冰树在荒木将钱取走走远後,装出虚弱的声音向警方报警,并将自己的头用力撞向桌角,再加上脖子上的确有被刀紧架著过的痕迹,双手也找的出被紧绑的勒痕,那是荒木刻意留下的。凭这几点,让冰树受认定为被害人。
那两把凶刀,则在指纹被擦乾净後,又让荒木小心带著丢掉。他似乎是把刀带去隐密的地方埋起来。
冰树对警方说词是这样的:他在半夜听到奇怪的声响醒来,起来查看,竟发现有三个高大的蒙面歹徒,歹徒马上制服住自己,把自己双手反绑,又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不能出声,并带他们到保险箱所在处,自己不得已,只好带他们到爸妈的房间,一踏进房门口,看爸妈完全没有防备的熟睡,顾不了那麽多的抵抗叫喊起来,便被歹徒一把推去撞桌角,晕了过去,醒来後发现爸妈死了,拼了命的挣脱绳子打电话报警。
冰树小心翼翼的编说了这番供词,在做笔录时,当然不忘演场戏,尽力表现出伤心欲絶、惊惶失措的模样。
冰树有著先天得天独厚的演戏能力。
以他清丽絶俗的容貌,加上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形象,几乎不会有人怀疑他说谎。
社会上悉知了这则新闻的人,都愤慨歹徒的不仁,同情冰树的遭遇,殊不知他们愤慨与同情的竟是同一人。
至於荒木,冰树自然是将他隐藏的好好的,对歹徒的样貌,除了高大之外,没有再进一步的描述。而荒木的身材还称不上高大。
冰树知道自己是唯一的破案关键,但他绝不希望这件案子被破。
现在的他则静静躺在病房里,以身体和精神上的创伤为理由,拒绝所有人的探望慰问,也避开了媒体采访。
因为,他想见的人只有一个。
水树正往病房走来,护士替他带路,因为冰树交代过,如果他的哥哥来了,务必带他进来,但其他人则一概不见。
门轻轻的被打开了,映入冰树眼帘的人,是水树。
「哥,你来了。」冰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兴奋。
水树点点头,走近冰树,握住冰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声音喑哑的说:「现在,只剩下你了。怎麽会呢!」
冰树双眼开始湿濡,沉痛的说:「你希望,死的是我不是爸妈,对吗?」
水树讶异的睁大双眼,自己是这种人吗?
於是他把冰树的手放开了。
「哥,不要生气,我乱说的。」冰树坐起身,「我只是气我自己,那麽没用。」冰树眼里的湿气更重了,泪水在打转著。
「你没事就好,爸妈的死,不是你的错。」水树只能笨拙的安慰著,毕竟他跟这弟弟一向都没有什麽交集。
「那,你会回来家里住吧?」冰树问著。
「嗯,我会回去,你休息吧,我先回去打理一些事情。」水树说完就起身要走。
不料,却一眼瞥见冰树满脸泪痕。
「你又怎麽了?」语气是有点不耐的,因为他可不像爸妈那样,已经哄冰树哄到很习惯了。
冰树伸手抹掉泪痕,勉强笑著说:「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喔!不过,你也是只剩我一个亲人了吧!你肯回家就好。没事了。」
水树盯著冰树看了一会,以前的自己,总是逃避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独占了所有人的爱,一点也不分给他,他好恨!
但是,水树现在的心绪复杂起来,这个弟弟这麽脆弱,看起来好像随便一捏就能捏死他似的,如果他要报复,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吧?
水树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走进来後,突然飞快的俯下身吻了冰树的唇。这个吻,只是轻触一下而已。
然後鞋跟一转,迈步离去。
留下惊愕的冰树,用指尖抚过唇瓣。


7

不久,冰树出院了,水树搬回家住,海棠夫妇举行丧礼。
记者仍不死心的追逐冰树,想要追踪报导,直到水树“稍微”运用了他在黑道上的关系,让冰树回复安宁的生活。
但冰树无与伦比的美貌及模范生的评价早已暴露在媒体前,每个人都这麽说:幸好老天有眼,没让这麽美的孩子遭到杀害。
当然,歹徒动机虽然明显是为财,但却不少人有另一种猜测……
在教堂里,两兄弟一身肃穆的黑,神情哀凄,神父主持著丧礼,气氛一直是很庄重的,教堂里坐满了人,海棠家的亲戚,夫妇俩生前的好友、同事或上司等,冰树的师长同学之类,而水树的道上兄弟,倒是明白自己不会受欢迎,也就没来了。
突然一个悲壮的声音冲出来:「海棠水树,你还有脸坐在这里!」
众人将头转向声音来源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一副血气方刚的模样,人也长的高头大马,正破口大骂:「我是你父亲的同事,他跟我提过你,他说你混黑道,跟人家砍砍杀杀,是个社会败类!他怎麽会有你这种儿子!而且还有人说,他们夫妻的死搞不好其实是黑道寻仇!」
丧礼顿时骚动起来,充斥窃窃私语声。
「请您冷静下来,尊重我的家人让丧礼安静的结束吧!」终於冰树忍无可忍的站起身,一袭黑色将他衬托的更高贵纤细,散发超越十七岁男孩该有的慑人气息。
那个男人一时噤声了,乖乖的坐下。
冰树也坐下,现场又回复之前的宁静。
冰树盯著胸前父母亲送他的十字架,心忖:看看你们的朋友,全都跟你们一样的“正道之士”,心、神、眼都被蒙蔽的家伙、难怪我那麽放心的解决你们,现在又这麽安然的坐在这,你们的朋友里,没有一个是能看清真相,为你们报仇的人。
冰树又看看水树,布满刚毅坚强的一张脸,无论是满腹委屈,或千夫所指,都不能将他击倒。想著想著,冰树又抚摸著自己的唇。
哥哥那时候,为什麽吻他?还有,冰树现在担心起另一件事――黑道寻仇!
水树现在心里,也是千头万绪。平时父母见他一次,便是咒骂自己一顿,在外人面前提起他,也全是说难听的话,只是没想到连在丧礼上,尊严又被这麽撕裂一次,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但心里仍是一阵刺痛。
另外,便是黑道寻仇这四字,不禁驻进脑海里,他开始寻思,自己有得罪到什麽人,会犯这麽恶毒罪行的人?想著想著,又瞥见冰树抚摸嘴唇的动作,赶紧将目光移开。
那时候,他为什麽要吻冰树?
丧礼在各人各怀心思下结束了,众人向丧家慰问一番後,也离去的差不多了。两兄弟的叔父来到他们面前,一看就知道有话要说。
「冰树,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实在不放心你跟你哥住在一起。」道貌岸然的年迈男子开门见山的说了,彷佛当水树不存在似的,轻易的就说出口。
「我自己倒是相当放心,叔父,家人就应该跟家人住,哥哥是我的家人。」冰树客气的说,直接的拒绝了。
「我们是担心,那些歹徒如果再来…」叔父说著,谴责的瞄了水树一眼。显然他相信黑道寻仇说。
「那些人只是一般歹徒,单纯为了钱而来,我怎麽看都觉得跟哥哥没关系,请叔父不要相信道听涂说,况且,如果那天哥哥在家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冰树将他对水树的信任表现的很明白。
「我会好好照顾冰树的,我会保护他。」水树终於开口讲话了。
叔父也终於将脸正对水树。
冰树心里甜甜的笑了。
「好吧。」叔父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其实也不是孩子了。
「好好照顾你弟弟,否则你父母死都不能安心。」
「我知道,我会的。」
但叔父仍不放心的对冰树说:「有什麽问题尽管来找我。」
「放心吧叔父,哥他会照顾我。」


8

两兄弟一起回到家,空荡荡的家。
「以前啊!只要我一踏进这个家,爸妈的叫声就来了,好像有脏兮兮的流浪狗跑进来似的,现在这麽安静,居然有点不习惯。」水树自嘲的笑了笑,很是无奈。
冰树默不作声,不知该怎麽安慰。突然却从嘴里喃喃逸出四个字:「神的孩子。」
「你说什麽?」水树听不太清楚。
「肚子饿了,哥,你要吃什麽?」冰树将话题转开。
「你不问我为什对你做那种事吗?」
水树的目光射在冰树脸上,让冰树感到一阵灼热。
「你又为什麽不去跟叔父住呢?」水树仍紧盯著冰树的脸:「我这个哥哥不会对你好声好气,不能给你吃好穿好,甚至还做出无法解释的举动,你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什麽亲你吗?」
一连串的问号,全丢给冰树。
冰树於是说了:「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只需要你,只要你守在我身边,我就什麽都可以不要。这就是我的答案。」
「哦?什麽都可以不要?」他一直那麽羡慕,冰树那麽的人见人爱,自己却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而这小子现在却说他那麽羡慕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统统不想要!
他早就看这弟弟非常不顺眼了!
水树忽然钳住冰树的下巴,将两人的脸面对面贴近,「爸妈的爱呢?只要有我在,连那也不想要?」
冰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这是他第一次这麽靠近的看水树的脸,浓密的眉,炯炯有神的眼,英挺的鼻,线条分明刚毅的唇形,让整张脸充满了俊挺的英气,潇洒不羁的气概。
「你说啊!」水树吼了一声。
冰树怎麽敢说?答案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爸妈…就是自己杀的!冰树现在只能用那双翦翦水瞳,晶澈纯净的眸光看著水树。
「不是告诉过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水树怒气更炽了。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这麽讨厌冰树这种目光。
冰树乾脆就把眼睛闭上。两兄弟这麽僵持了一会,突然,水树又将唇贴上冰树的。
跟上次的轻触不一样,水树现在狂乱的索吻著,原以为冰树会抗拒的,但没想到他只是静静的让自己抱著,甚至回应自己。
不知经过多久,水树的理智终於回到他脑中,赶紧把冰树推开。
两人分开後,都大口喘著气,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对方。
水树觉得自己方寸大乱,他拔腿就跑,逃离冰树,逃回自己房间。在房间里四处摔东西发泄。
自己在做什麽?爸妈才刚死不久!自己对亲弟弟做了什麽?冰树又为什麽没有丝毫抗拒他的意思?
正一头烦乱,冰树却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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