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青春换不回————随风飞

说着，转回头来，一如既往的微笑。
那一瞬，我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了，结果，却反而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不着痕迹的将仍在发抖的右手移至身后，笑说，"方如是个好女孩，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当然。"
"另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张程同学，请你一定要幸福。"
当初，我在赶去参加他婚礼的途中遇上车祸，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虽然时间和空间有所差别，但是这一份心情，终于还是传达到了。
我微微仰头，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然后，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明明没有喝酒，却偏偏感觉头晕目眩，每往前走一步，疼痛都会从胸口蔓延开来。
终于还是结束了。
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爱的人，已然越行越远。
不过这一回，是我自己选择离开的。
"苏盈同学。"走了几步之后，忽听背后传来那人熟悉的嗓音。
我怔了怔，有些犹豫的转过身去。
"谢谢。还有..."张程微微偏着头，轻笑一下，悠悠的说，"对不起。"
第30章
星期天一大早，我呆呆立在楚宁兰家门口，犹豫不决。隔了许久，才终於抬起手来，轻轻叩响了面前那扇房门。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之後，只见某人探出半个身子来，有些错愕的望住我。
"怎麽是你？"他穿著睡衣，拖著拖鞋，一头短发胡乱翘著，神色很是惊讶。
"今天正好有空，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说著，很自然的走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我只不过往屋内略略一扫了一眼，便瞥见了桌上摆著的一盒牛奶，於是伸手比了比楚宁兰的身高，笑说："你果然每天都在喝这种东西。"
他愣了愣，神色一凛，连忙上前几步，整个人挡在了桌子前头，狠狠瞪我。
"人你已经看过了，差不多该滚了吧？"
掀了掀嘴唇，眼神凶恶，"大门就在你身後，不送！"
"这样就生气了？"有些委屈的叹一口气，自顾自的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找把椅子坐下了，"收回前言，我今天不是来研究你的身高的，而是...特意送东西过来的。"
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相册来，递进了楚宁兰手里。
他满眼疑惑的翻开了那本相册，一页一页的看过去，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由白变红，又红变黑，像在唱戏一般，相当有趣。
才看到一半，楚便"啪"得一声合上了相册，静静望我一眼，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从哪里弄来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伴著那一副凶狠至极的表情，很是骇人。
我却并不答话，只笑嘻嘻的抢回了他中的相册，慢慢打开来，低头细看。
那里头摆了这麽多的照片，主角却全是同一个人。
微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打架的样子，沈思的样子...许许多多不同表情的楚宁兰。
"啊，这个拍得好！"手指点了点其中的某张照片，低笑出声，"吃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结果把筷子往鼻孔里塞，真搞笑。"
"哎，还有这张！一边走路一边望天，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整个人都摔趴在了地上。唔，应该把这张照片拿去放大，装裱之後挂在床头..."
话还没说完，就已被楚宁兰一把扯住了领口。
"你、偷、拍、的？"他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转了转眼睛，万分无辜的微笑。"秘密。"
闻言，楚宁兰忽然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走。
"喂，你干什麽啊？"
他头也不回，只冷冷的答："拿去销毁。"
"哇！"我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紧紧拉住他的胳膊，"这些照片都是方如的宝贝，我好不容易才借来的，不能扔！"
"她？"楚慢慢收住脚步，微微皱著眉，面上似乎红了一下。
点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昨天和她在天台上喝酒，聊了一整个晚上，然後就顺便把相册借来了。"
楚怔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古怪的开口问道："你跟方如..."
"只是纯聊天而已，不要误会。"摆了摆手，笑说，"我现在是失恋救火队员，专门负责安慰伤心失意之人。服务周到，价格合理，欢迎惠顾。你跟我这麽熟，当然还能打个折。"
楚闭一闭眼睛，重新走回桌子旁边，盯著手里的那本相册看了许久，方才轻轻的问："你是怎麽安慰她的？"
"也没什麽，就是让她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那我呢？"
"哎？"
"我也失恋了，你打算对我说些什麽？"
那一双黑眸直直的望过来，瞧得我全身不自在。
於是缓缓偏过头去，望了望窗外，轻叹著答："...一样。"
既不会阻止他去喜欢那个人，亦不会再帮什麽忙，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加油而已。
我依然决定...置身事外。
喜欢或不喜欢，爱或不爱，他与张程的爱恨情仇、纠纠缠缠，从此，再与我无关。
"书呆，你..."楚宁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我扬一扬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楚同学，你早上吃过没有？不如...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你会？"猛然睁大眼睛，很是怀疑。
"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上次你生病的时候，不也吃了我煮的粥吗？"右手握拳，轻轻扣了扣他的额头。
"那碗粥..."楚宁兰缓缓垂下眼去，闷闷的说，"根本不是人吃的。"
我耸耸肩，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转身走进了厨房里。
我虽然并不擅长做饭，但到底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二十几年，厨房里的锅盆碗筷，样样都熟悉无比。
然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除了下定决心忘记张程之外，或许也该考虑一下抛弃自己过去的身份。
毕竟在这个时空里，只需一个楚宁兰就已足够。至於我...既然重生了一次，就应该真真正正的从头来过。
只当自己早已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那些个前尘往事，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该忘的...还是就此忘了为好。
迟早是要认清事实的。
前世的楚宁兰，已经死於那场车祸，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姓苏。
从今往後，我必须以这样一张脸，这样一种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别无选择。因而，只能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
纵然，一直一直放不下心里那个人，也只能认命而已。
...张程。
楚宁兰这一辈子，为他生，为他死。曾经那麽不顾一切的爱过，也该无悔了吧?
只可惜，再没有以後了...
第31章
我煮完面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楚宁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仍旧端坐于桌前，正在翻看那本相册.
于是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这么喜欢里头的照片啊?要不干脆再去印一套，藏在你的枕头底下，当睡前读物吧."
"神经!"他狠狠瞪了一眼过来，转了头，不再理我，只继续盯着相册上的照片看.
喂，喂!
这家伙...太自恋了吧?
我轻轻叹一口气，提醒道:"面已经煮好了，你再不吃就糊了，快一点!"
他淡淡扫我一眼，冷冷的答:"你煮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吃，味道都一样恐怖."
"臭小子，找死是不是?"撇了撇嘴，抬脚就要踢过去，门铃却恰在这时响了起来.
我稍稍怔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
除了张程之外，某人基本没有朋友，现在这个时间...有谁会跑来敲门?
楚宁兰明显也有些吃惊，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我当时就站在客厅正中央，因而一眼便瞧见，进来的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
那女人神态冷漠，表情倨傲，长得却相当漂亮，与楚宁兰有几分肖似.
竟然...是她.
我立时呆在了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相隔这许多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相见.
接着，只见楚宁兰侧一侧身子，让出一条道来，低低唤了声:"妈..."
一瞬间，恍如隔世.
事实上，也确实相差了一辈子那么久.
"我回来拿点东西."那女人微微点一下头，朝四周望了望，心不在焉的说，"钥匙放在公司里了，还好你在家."
"今天星期天."
"啊，对.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一边说，一边急急走进卧室里，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又停也不停的朝大门走去.
从头到尾，一直未曾将我放在眼里.
"这么快就走了?"楚宁兰微微低着头，轻声问.
"恩，这几天工作比较忙，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公司了."
说着，一把推开房门，脚才刚踏出去半步，就被我扯住了胳膊.
那女人愣了愣，终于惊愕万分的转回头.
我一手撑在门框上，斜着眼睛看过去，笑问:"这么急着出门，当真是回公司?还是...去会情人?"
她身子一震，张了张口，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微微皱着眉，开口问道:"你是谁?"
"路人甲。"耸了耸肩，继续微笑，"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你..."
"答不上来？又或者，你那个秘密情人，远比自己的儿子重要许多？一年到头，你有几天是呆在家里的？某人生病的时候，你有没有关心过？他在学校里跟人打架受了伤，你有没有打电话问过一次？"我越说越激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儿子生下来，并不只是给他钱花，给他地方住就够了！你根本...不配..."
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大口喘了一会儿气之后，一把抓过楚宁兰的右手，转身就跑。
"书呆？你干什么？"
"跟我走。"
"走去哪里？这儿是我家！"
"喔。"轻应一声，头也不回的答，"那就跟我私奔。"
话才说完，就觉脚上一痛。
呜，又被踩了！
转头，只见楚宁兰冷着一张脸，恨恨的开口："又在胡说八道了。"
"是，是。"摆了摆手，连声道，"算我绑架你，可以了吧？大少爷，要钱还是要命，自己选一样。"
他便轻轻笑了起来，终于不再板着一张脸了，问："好好的，干嘛拉我出来？"
"哪里好了？没见我刚才把你妈痛骂了一顿吗？"她脸都白了，明显气得不轻。
楚宁兰扯一扯我的手，满眼疑惑的问："那个人是我妈，又不是你妈，这么激动干什么？"
窒了窒，感觉胸口闷闷的。
但随即又微微笑了起来，早已决定忘尽前尘往事了，又何必继续拖泥带水，自寻烦恼？
于是闭一闭眼，无所谓的答："我跟她是前世有仇，所以一见面就忍不住生气，只想着开口骂人。"
"依我看，跟你有仇有怨的人，该是我才对吧？"楚宁兰略略扫我一眼，低声道，"上一回来我家的时候，砸坏了我房里的东西；这一次，则是干脆冲着我妈发脾气。你这个人，实在是...莫名其妙！"
"我所做的那些，不正是你一直以来的期望吗？"轻轻笑了一下，似有若无的低叹。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逃出那个牢笼；想着，总有一天要质问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为什么不爱自己？
只因缺了一些勇气，少了一点决心，该做的事，一直未能达成，该问的话，从来不曾出口。到如今，已经再没有那种机会了。
所幸的是，我身旁的这个楚宁兰，还有许许多多的青春可以挥霍。只愿到了将来的某一天，他不会如我这般，后悔莫及。
"书呆，你刚说了些什么？"楚宁兰一脸困惑，显然没听清我说的话。
"没..."摇一摇头，回过神来，浅笑着答，"我家就在前面，进去坐一坐吧？"
他怔了怔，冷哼。
"没兴趣。"
"这么大牌啊？"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说着，瞪我一眼，"还不放手？"
我连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和他的右手仍然紧握在一起。
便干脆将那一双手举至半空中，微微晃了几下，嘻嘻笑道："大少爷，别忘了，你现在正跟我私奔中...咳咳！口误，口误，不要打我的脸！"
一阵闪躲之后，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被绑架了，应该乖乖听话才对...等一下！你是人质，怎么可以反过来打我？哇！好痛，住手！"
第32章
打闹了一番之後，楚宁兰到底还是被我拽进了家门.
因为是星期天的关系，老爸老妈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又不好直接无视他们的存在，所以只好稍微做了一下介绍.
谁知，老妈一知道楚宁兰是我同学，立刻就激动了起来，硬要留他在家里吃午饭.甚至还一把拉住人家的手说长道短，亲热得过了头.
楚宁兰却也不恼，仅是微微低著头，时不时应上几句，双手负在背後，一个劲的揉著自己的衣角.那容貌神态，瞧起来竟有几分局促.
我在旁见了，先是愣住不动，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某人这一副别扭至极的模样，实在是难得一见.
於是也不忙著上前救人，只在沙发上坐下了，静等那两人闲聊家常.
老妈一旦发起兴来，就连我家那个爱玩深沈的老爸也招架不住，楚宁兰当然更没有那样的本事.因而只能呆呆立在原地，疲於应对.
直到中午将近，老妈才猛然想起厨房还煮著东西，终於松开了手，重还某人自由.
我见楚宁兰似大大松了一口气，便笑著站起身来，动手扯一扯他的袖子，将他推入了自己房里.
"屋子比较小，将就一下吧."一边说，一边随意收拾著床上的杂物，勉强空出一块地方来，好让他有个位置坐.
至於我自己...只好在地板上委屈一下了.
楚宁兰四下里望了望，慢慢皱起眉来，明显对我房间的摆设很有意见.然而，他今日也不知撞了什麽邪，竟然没有借此机会出言嘲讽，仅是乖乖在床边坐下了，默然无语.
我见了他这样子，心里反而觉得毛毛的，怕是什麽失恋後遗症，发作起来不好对付，就随便闲扯了几句.
"不好意思，我老妈从来都这麽没轻没重的，喜欢大惊小怪.我以前在学校里总是被人欺负，又没什麽朋友，难得带同学回家，所以她有一点点...兴奋过度."
"我了解."楚宁兰点点头，一张脸竟微微泛著红，"阿姨她...待人很好..."
闻言，我稍稍怔了一下，突然感觉背後发凉.
"喂，楚宁兰同学，"急急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朝他点了点，声音僵硬的问，"你该不会有什麽恋母情节吧?"
既自恋之後，又换成了母子恋?
拜托!大哥，我心脏不好，实在玩不起啊!
正胡思乱想间，楚宁兰已然一脚踢了过来，面目狰狞的望住我，恶狠狠的说:"神经病!"
一时之间，凶相毕露.
我虽然被他踢得很疼，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面前这家夥总算是恢复本性了.不会踢人打人骂人瞪人的楚宁兰，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楚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