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河————红河

作者:红河  录入:11-26

我不怪我爸辱骂我,也不气他之前对小叔叔动手,我没有气他怪他的资格。可是,他毕竟是我最敬重的父亲,打心底,我还是极度渴望着他能对我敞开双臂,能把我搂进怀里,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溺爱的对每个人说我和潇洋都是他最疼的乖宝宝。
我真的是很自私啊......
我低着头一边拨拉饭一边在心里大声痛骂这该死的自己。
"你不吃饭是不想把伤养好,不想快点回家吗?"
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愕然抬起头望去,只见我爸正直楞楞的瞪着我,表情依旧严肃,却不再可怕。我又把目光调向妈妈,她对我轻快的眨眨眼。
我的鼻头陡然一酸,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又会惹我爸不高兴,我飞速低头开始大口大口狼吞虎咽,俨然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小叔叔禁不住轻笑出声,可能是接收到我爸阴厉的目光,他很快又把笑压了回去,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声说:"慢一点,不要噎着。"
我胡乱点头,嘴里的动作仍没放松,生怕吃慢一点我爸又要骂我有意不吃饭了。
过了一会,我妈也忍不住放下筷子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再过一会,我爸也咳了两声,仍然威严的声音夹了微微难以察觉的笑意:"好了。叫你慢一点。没人和你抢。"
"喔。"我这才敢应声。这一歇下来我才发现喉头已经堆积太多的米饭,我伸着脖子用力吞啊吞想把它们一次性咽下去。没有成功。
小叔叔早已盛好了一碗汤递给我,我接过汤死命灌了几口,这才把喉间的囤积物还算顺利的冲进了肚子里。
我大口喘着气,生平头一次发现吃饭居然也会变成这么辛苦的事。

※ ※ ※ ※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遇上了这辈子碰上的最奇怪的一项难题。估计我爸妈和小叔叔他们也这么想。
其实爸妈本来说晚上去住酒店,可是妈妈说想多陪陪我,所以思索再三,他们还是决定留下来住宿。于是如何安排‘床铺'成了一个当务之急。
小叔叔家只有一张大床,虽然很大,但是睡四个人是不可能的。不过搞不清楚状况的我还曾经傻傻的提出这个建议,当即就被小叔叔一个爆栗敲的脑袋发晕,随即我爸竖着眉毛凶狠的一瞥就朝他丢了过去。
到最后我那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还是一脸不情愿的开口:"小洋,这房间是你的,没理由让你睡地板。小河脚上有伤就更不行了。你们两个......睡床上。我和你大嫂睡地铺就好。"
"......"小叔叔想了一会,说,"要不让嫂子睡床上吧。嫂子不是想多陪陪小河吗?"
我妈在一边连忙摇手:"不好不好,那毕竟是你的床。而且小河他都这么大了还和妈妈一起睡觉也不太好。"
"但......"
"不要说了。"我爸威严的架势再次摆出,冷冷的语气带着嘲讽,"反正我们不来你们两个也就睡一起的吧?这种时候还客气什么?!"
小叔叔被堵住,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一看又触及了敏感话题,我妈便及时为他们解围,一边把小叔叔往床边推搡一边说:"哎呀,你就听你哥的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我们一早也要赶火车回去,大家都别争了,早点休息吧。"
熄了灯后很久,我依然没有半点睡意,侧躺在床上呆呆的瞪着地铺上爸妈盖着被子却紧紧依靠的身影。
在幽深的寂静中他们的呼吸相当平稳均匀,难道已经睡着了吗?不可能的吧?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们以后还将需要度过多少个难以入睡的不眠之夜,才能慢慢磨平我从不肯收回的棱角给他们造成的伤痕?
他们不用言语表达的宽容让我自惭形秽。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却从来不会为大人着想,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这做那,而从不会考虑给他们带来了多么巨大甚至毁灭性的伤害。对小叔叔,我也曾经这样。我这尽让人操心的倔强任性,难道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我的呼吸不禁轻轻抽噎了下,赶紧极力忍住不被人发现。这时一只不露声息的温柔大手从背后穿过我的腰际将我拉近,我的后背贴上了他暖暖的胸膛。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颈后,极轻极轻的说:"睡吧。会没事的。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为我们的幸福而安心。"
在我最脆弱的心灵深处,在我最需要抚慰的时候,他的话语总是一次次给我安定的力量。就像此刻,我听着他的话,脑子里面不断的对自己重复再重复。这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安眠药还要有效,我在他的怀里渐渐地感到困乏的侵袭,然后渐渐地入睡。
一夜无梦。

※ ※ ※ ※

第二天一早我在爸爸剧烈的咳嗽声里醒来,迷迷糊糊中还在想我爸是不是生病了咳的这么厉害。我动了动身子,发现有点困难。我这么一动也惊醒了面前的小叔叔,我仰起脸向上看去,他也正眯眯着睁开双眼。我们的视线对上,习惯性的,对彼此轻轻笑了笑。
"咳咳!"两声更加巨大的咳嗽在身后响起。
我和小叔叔对望两秒,突然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腾'的一声直挺挺坐了起来。
我懊恼的蒙住脸,不敢抬头往我爸的方向看。我就说他的身体一向那么好怎么会突然间咳成这种样子,原来是一觉醒来看到我的脸贴着小叔叔胸膛和他紧紧抱在一起,一时按捺不住气愤才用这种方式叫我们起床。
我哪里想这样,可是每天和小叔叔抱着睡觉已经成习惯,改也改不了。有时候小叔叔不抱我了,我在梦里都会嘟嘟哝哝的往他那边凑。这个......好象已经慢慢变成一种本能了。
再过不久爸爸说去做早饭离开房间以后,剩我和小叔叔还有我妈三个人呆在房里。小叔叔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穿袜子,我妈静静的靠在门边,柔和的视线一会投向小叔叔,一会又转向仍靠在床上的我,忽然轻声开口:"你们......"
我和小叔叔同时朝她望去,她抿了抿嘴,牵起一抹温存中带着怜惜的笑:"我觉得我这人也挺奇怪。刚才......好象突然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了,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很奇妙。"
她停住,又自嘲的摇摇头:"真是惭愧,作为一个高阶的语文教师,我竟然也会有找不到合适形容词的时候。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追求的东西,而且你们也的确已经得到了。不过,"她的脸色又慢慢沉重,"只有你们感觉到是不够的。这种感情无法被认同,尤其是在我们的家族中间。我很欣慰你们相处的这么好,但越是这样,就越担心你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也知道我现在这种心态对他们来说是不对的,可是......可是你们,看起来真的很......"
"妈......""大嫂......"
妈妈收起失落的神色,又振作的对我们眨了眨眼:"不管最后怎么样,你们永远都是我最疼的孩子们啊。我要一直看到你们开心的笑,可以做到吗?"
"一定会的。"小叔叔抢先答话,给了我一个毫不质疑的微笑。
"会就好。"妈妈轻轻点头,悉心的对我们叮嘱,"但是一旦这件事被公开,除了我和潇群,难保家里其他人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尤其是小河的爷爷......你们千万不要成为众矢之的,更别把事态进一步恶化,知道吗?"
"知道了。"我和小叔叔齐声回答。

因为我的腿伤没有办法亲自送爸妈上火车,只能在床上向他们道别。我爸或许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我知道他仍不能接受我和小叔叔在一起的事实,他现在也只能这样尽力克制不对我们发怒。而要他最终认同我们,那将是一个无法想象其漫长的艰难过程。
或许永远都不可能。
不论如何,一向管教严厉的爸爸能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小叔叔送他们离开后就直接去事务所上班,晚上回来后我忙问他爸妈临走前有没有和他说些什么,他说就是让他好好照顾我。如果再敢害我受伤,就唯他是问。
我笑笑,父母终究是关心子女的。即使是那还没原谅我的爸爸也是一样。
夜晚躺在床上,听着时钟每年如一日规则走动的‘滴答滴答'响,落地窗外夜空中点点繁星带来的微弱光芒,给这个幽静的房间增添了几许温馨,几许柔情。
我枕在小叔叔结实的肩上,闭着双眼感受只有他能带给我的温暖和安定。
他玩捏着我的手指,时不时拉到唇边印下一吻。
真是奇怪。我的手有这么好吃吗?我挺纳闷的想。
"小河,"他突然开口问,"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梦想?"我狐疑的瞅着他。
他点点头:"对,比如说将来想过怎样的生活,想住在什么地方,等等。"
"我们以前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吗?"我歪着脑袋细想。
他静了一会,说:"有。"
"那你还问?"
"大概在你七岁的时候。"他的声音凉凉的,"你说你想坐宇宙飞船到外太空,带几个外星人到地球上来玩玩。"
"......是......吗?"我心虚的小声嘟哝。
他没再深究,继续问道:"现在呢?梦想是什么样子?"
"唔......我得认真想想。"我翻个身趴在了床上,两手托着腮掏尽脑汁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在和他这样在一起之前,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幻想,只关于我自己的幻想。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住在一个大庄园里,就是电视里面国外的那种庄园。四周要有高山,有树林,有碧蓝的大湖,还要有绿油油的茂密草地。我还想养很多狗,没事就带着它们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散步,冬天的时候它们围着我坐在壁炉旁边一边看书一边听CD,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我憧憬的说着,脑子里不由勾勒出了那副美妙的图景,那么遥远,却让人禁不住渴望。
他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没有了吗?"
"没了啊。"
他的眉尖挑了起来,阴森森的质问:"那我呢?"
"啊!......我忘记了......"我的脑袋越压越低,最后直接性埋进了床褥里。
完了......他准要教训我了......
然而等了一会他却迟迟没有动作。我正感迷惑,刚想出声忽然感觉到背上增加了一份不属于我的重量,一种带着暖意的重量。
我一下子僵住:"潇洋?......"
没有回答,他的吻开始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脊背,顺着一路下滑,来到我的股线。我不由绷紧了身体,怕怕的想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来惩罚我了。
他却始终温柔,拉掉我唯一遮掩的时候也是,惟恐会碰到我的伤腿。
"潇洋......"我的声音里已明显带着喘气,幽幽的喊。
他俯低身弓进我被分开的腿间,相触的地方由下体传来熟悉的灼热还是让我这么紧张,我咬住了下唇,手指也扭紧枕头,准备好承受他昂然的侵入。
像是有意,他短暂的停在了那里。他轻轻来回蹭着我的脸,魅惑的嗓音悉数洒在我耳边:"小河,你身上的每一分一寸都是属于我的。"他的手勾起我的身子,掌心按在了我左边胸口,"还有这里,也只能有我。如果你以前会偶尔不记得,那就从现在开始牢牢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我。好吗?"
"......好。"我缓缓的点头。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的手又开始忙活,仍不忘问我。
我的鼻子纵起,挖空心思认真想了想:"......我会,会想你。"
"哈?"他的鼻音透露不满。
"......我是说,我们分开两地的时候,我一定会每天想你。"
"还有呢?"他追问。
......这个恶劣的家伙。他不知道他催情的手快要把我的魂魄催到九霄云外了吗?竟然还要问我这么多肉麻兮兮的问题。
我极力按捺,咬着牙道:"我......哪有那么多啊?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还要问,我......我就是喜欢你嘛......我......就是......啊!......"
他的突然进入,我猝不及防。就如同他从小叔叔的身份一下跳为恋人,我措手不及,无力推拒,也不想推拒。也许从小他对我那体贴入微的温柔,就是在处心积虑一点一点的让我的心对他不能设防。
他爱了我多久?十年,或是更长?
情债最是难偿啊。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拖欠了他十几年,要怎么才能弥补他呢?
用这副身心能存在的所有时间都倾注来爱他,这样够不够?

※ ※ ※ ※

大概一个多月后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于是小叔叔向律师行请了一天假护送我回家。虽然不舍得离开他,但是让家人担心太久毕竟不好,而且看起来关于他做假证的事情似乎有渐渐淡却的迹象,我也能安心回家了。
他送我到家后有小坐一会,我妈对我们的态度和往常一样,不过我爸的脸色始终冷漠,对小叔叔送我回家也不表示丝毫感激。或许他觉得这是小叔叔应该做的。
我和小叔叔早料到会这样,倒也坦然面对。不该奢望的热情我们是不会奢望的。z
小叔叔很快就离开了,他要先回爷爷那里一趟,然后再搭下午的列车回上海。临走前他告诉我等我开学他会到学校去看我,我对他开心的点头。
他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他,控制不了。一闲下来他的影象他的一颦一举就会像电影倒带一样在我脑海里重复播放反转再播放。我们每天会用电邮联系,只要能收到他关怀的只字片语,就足以清扫我一天的孤单寂寞。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着了迷一样的思恋他,但我想,应该是的。y
我没有再想他会不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着我最害怕他和别人做的事,因为我知道即使想了也没有意义。因为现在的我,从身到心已经被他牢牢捆绑,逃不掉了。
像我这样的一个人,一旦真的爱上了谁,就会甘愿的接受他的一切。包括身体的背叛。只要他最终停留的地方是我身边。
在生活中张牙舞爪任性的像头小豹子,而在爱里是个十足的傻瓜。这就是我。

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有天接到二叔叔的电话让我晚上过去吃饭。我妈说好久没去了也该去看看二叔叔,于是晚上我一个人到了二叔叔家。吃完饭后我就和二叔叔十六岁的女儿小蓓在她房间里教她做化学作业。过了一会,二叔叔过来敲门,让我出去一下。
我走进客厅才看到不知几时来了几个客人,我从来没见过,说话不是本地口音。我问二叔叔叫我出来干什么,二叔叔说他的朋友想和我谈谈,随后带着几个人到另一边的书房里打起扑克,把我和那群人中看起来最有气势大约三十几岁模样的中年男人单独留在了客厅。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疑惑的眼光在他身上来回:"我认识你吗?"我的态度挺没礼貌,但这不能怪我。其实这个男人长的不俗,甚至算得上好看,而且举手投足颇有一股大将之风,只是他肆无忌惮从上到下仔细审视我的目光实在无礼。
他摇摇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姓付。"z
"付先生,"我清清嗓子,还算客气的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却拐着弯深意似的说:"潇河是吗?好名字。有句古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可见这个名字的分量。"
"......"我在肚子里翻翻白眼,潇家人都知道我从小就最痛恨语文老师上课时会偶尔冒出这句包含我名字谐音在内的古文。我没有答话。
他又看了我一会,才说出来意:"听说你和潇律师关系很好?"
"......你是指我小叔叔吗?"我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开始细细暗想他话里是否有隐含的意思。但他的眼神毫无不该有的暧昧或轻浮,看来那番话并没有特殊寓意。

推书 20234-11-26 :筝娘————落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