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奇怪着,还没走到楼道口呢,黑金就从楼上冲了下来,我还没见过他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一把抓住我的膀子,捏的我的骨头都快碎了:"你回来了?"
你瞎了啊。
"我回来了。"我奇怪地看他,"我钱没带够,连公车都坐不了,只好回来拿钱。"
他好像松了口气一样:"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究竟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白瓦刚刚送信过来,说他们抓住了兰天,叫我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我吃惊,"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对,我刚差点疯了,派了所有人出去找你。你回来就好,没事儿就好。"黑金说,还心有余悸。(包子:这句话好琼瑶阿。= =)
"那..."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们为什么要威胁你?"
"也许他们抓错人了吧--"黑金的眉头突然一皱,"你刚才想去哪儿?"
"去找兔子...啊!"我呆了。"天啊!兔子!兔子跟我住一起的!天啊!黑金,快,快点,跟我回去!"东西扔了满地我也不顾了,拉起黑金就往外跑,黑金去开了车,我已坐上去,他就飞一样的飙了起来。
"千万要没事儿千万要没事儿千万要没事儿..."我不停地念叨。
"你放心吧。"黑金说,"没事儿。"
我想给他一个笑,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嗯...没事儿的..."
22
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嘴皮子上互相安慰一下,就会真的没事儿的。我们去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也许是迟了很久也不一定。
兔子不在了。
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完了没有人晾。
电视还开着,里面播着丰胸的广告。
厨房里那锅面已经糊成一团,地上还摔碎了一大碗汤。
也许兔子刚刚还在做汤吧,刚把汤摆到桌子上,然后准备再去把衣服晾起来,接着看看电视,等我回来,又或者就这样过一个年?
我不知道。
我只是走进屋子,觉得这里时间停止的感觉后面,兔子的命运堪忧。
"钟涛,钟涛。"我腿发软,黑金一把抓住我,"怎么办?兔子怎么办?"
他抱着我安慰:"没事儿,没事儿,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的,我现在就让手下去查,你放心。"他抬头冲着跟着我们进来的几个人说,"快去吧,把各地的人手都调过来,什么渠道消息都不要放过,只要能找到人。"
"是,大哥!"
他等几个人走了,就对我说:"我们也回去吧。"
"我想在这儿等兔子..."我心里慌得很,脑袋里搅来搅去,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涛哥,你说,他们会把兔子怎么样?"
黑金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不会怎么样的。"顿了一顿,他又说,"你知道吗?我真庆幸,被抓去的人不是你。"
我听到这里更加慌了:"兔子究竟会怎么样?!钟涛你不要瞒着我,他是代替我被抓去的,你知道吗?他现在在受苦,他那些苦明明该是我--"
"不要乱说!"他打断我的话,"是白瓦的人无事生非,你跟兔子,谁也不该受苦。"他的声音中间透露出一丝狠劲,"该受苦的是这些人。"
那天晚上的时候,就有一封信送到了黑金这里,是白瓦那边的人送的。
大概意思就是,要拿钟涛的马子出气,要让钟涛也尝尝厉害,看他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横行。
那信用血写的,我总觉得那是兔子的血,一直不停的发抖,黑金倒还镇定,他把信好好的折叠起来,然后把我抱住:"别抖了。"
我依然不停的抖:"兔子不会出事吧?不会吧?不会的,是不是?"
"是啊,他不会出事。"黑金对我保证,还亲我。
我好像从他的怀抱和承诺中获得了力量:"嗯,到时候,老子一定要把欺负兔子的那些个混蛋一个一个都放血了去!"
"好。"黑金说。
然而那天晚上,我半夜上厕所的时候,黑金不在卧室,他在大门外跟手下说什么,我都没听清,只有一句话让我心惊胆颤,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起来。
黑金说:"...兄弟们一定要快要快!白瓦的信看了就知道,他们被我们逼上绝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再不快我怕..."
那一瞬间,我的腿就软了。
坐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什么都想不了了。
我明明知道黑金就是安慰我的,我还自欺欺人。
心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那天我去买东西,如果我少买一件,如果我能剩下坐车过去找兔子的钱,兔子就不会...
兔子兔子兔子...
"你怎么坐在地上?"黑金开门进来,愣了一下。"你哭了。"
"啊?"我摸着脸,冰凉冰凉的,"我、我没..."
"你这个蠢才。"他似乎叹了口气,"别担心了。有我在,你身边儿有我呢。"他抱我上床的时候,这样轻声安慰着。
我也这么觉得,在这种时候,有他真好。
第三天的时候,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因为那天中午的时候,在丽滨北路抓到了一个白瓦的高层。
我前一天因为睡得太晚,中午两点的时候才起床,听见下面的人这么说了,我一下子激动起来。
"涛哥呢?"我问。
"涛哥正在楼下审那小子呢!那小子嘴可严了..."他还没说完,我就冲到二楼。
"涛哥!钟涛!是不是已经有了兔子的--"我一下子推开门,看到里面的惨状,愣住了。
里面有四个人,如果其中一个还能叫做人的话。
黑金正对着门站着,手里抓住一只中号的铁锤,我开门的时候,他转身回来看我,西装领口拉开了,袖子卷起来,脸上有些血迹,身上也许也有,不过穿着全身的黑色,所以根本看不出来,手里那只锤子上全是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稍远一点,两个帮里的兄弟正在使劲压着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
那个人,牙齿已经被拔光了,左眼珠子整个陷了下去,左肘的骨头整个穿出来,森白的暴露在空气中,两只腿无力地跪在血泊中。
我开门的时候,黑金正在压着他的右臂,用锤子一节一节的打碎他的骨头。
"兰天儿,你怎么来了?"他还是跟平时一样的态度,但是有些不满的感觉。
我握着门把的手,在抖。
"你..."我才说了一个字,浓烈的血腥味儿还有整个房间的惨烈气氛一下子扑天盖地的压过来,我心里一阵反胃,捂住嘴,连忙跑到楼道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怎么这么莽撞就跑进来了。"黑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直到他的手摸上我的胃,轻轻揉着:"吓坏了吧?"
我擦擦嘴,抬头看他。
"你杀过人吗?"我问他。
"杀过。"他说。
"你...做过比杀人更加恶毒的事情吗?"我又问。
"我让一个男人强奸了他姐姐,然后把他姐姐剁成肉泥,逼他吃下去。"黑金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我声音有些发抖:"那、那你..."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大半都做过。"他说,"你不要忘了,我是个坏人。"
我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黑金是一个黑社会的人。
他那么喜欢逗弄我,喜欢斤斤计较,喜欢开玩笑,我还以为他就是这样了。我都快忘记了,他是一个黑势力团伙的老大,而一个人要想在这么一个团伙里当上老大,必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兰天儿,我今天是亲自下手的。我好久没这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
"因为兔子是因为我的原因被当作你错抓去的。你有没有想过,兔子有可能也在被他们这么对待?"
我一震。
"我要是不这么做,不去逼问这个人,那最后兔子就会被伤害到。"他伸出手,"你看,我的手里杀了十几个人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好人。但是我今天一点儿内疚都没有,因为我要救的人,是你的好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白瓦遭受折磨的,就是你了。"
我气急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兔子他如果不是为了我,他能被抓走吗?你还在这里兴灾乐祸?你知道我他妈都快疯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突然一下子抓住我,脸上第一次浮现了慌乱,他的手里还有血,就那么抓着我的衣服,在我衣服上抓出了几道痕迹。"可是你知道我每天一想到万一那天被抓走的真是你,我也快疯了!我为你疯了!兰天儿!"
"钟、钟涛..."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眼圈儿红了,我摸上去,他别过脸,"钟涛!"我的泪,狂涌而出,"钟涛你一定要找到兔子!你一定要找到兔子!"
找到兔子。
不然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23
第五天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三。
然而我们已经没有心情过什么年了。
兔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跟黑金都睡不好,黑金还整天抓人,弄得现在整栋楼上下都是低气压,这几天从屋子里扫出来的都是血水。
我在楼里呆着压抑的很,走到院子里透透气。
电话这时候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那个陈大变态的,这才想起来他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忘到天边去了,现在他抓我坐牢也好,还是要虐待我也好,我他妈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要是我坐几年牢兔子能没事儿,我还乐意!
我挂了他电话。
过了不到三分钟,他又打来。
我又挂。
他还打。
大有我不接他就不屈不挠的打到手机没电为止,我只好屈服了。
"喂?"我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潮水一样的脏话就扑天盖地的涌过来。
我把电话离远。
他硬在那边骂了十多分钟才慢慢停止。
"骂够了吧,他妈的陈胖子!"我心情也是极其恶劣,"我他妈现在告诉你,你要我做的事情,老子现在没心情!你也少拿坐牢什么的威胁我!老子不吃这一套!"
陈胖子反而哼哼笑了一声:"兔子不见了吧?"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还不感谢我?"他得意地说。
"我他妈又为什么要感谢你?"我不耐烦地问。
"你以为为什么白瓦那边会抓错人?"陈大变态说,"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嘿嘿..."
"什么?"我怔了一下,"不是什么?"
"兰天,你这次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告诉白瓦错误的信息,你这次就被抓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脑里一片混乱。
"如果你被抓走了,谁帮我从黑金那里传信息?嗯?"陈大变态还在哈哈的笑,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只电话塞到他的嘴里。
"那你现在想说什么?要我谢谢你啊?!"我咬牙切齿的问。
"那倒不用。"陈大变态悠闲地笑着,"想知道兔子在哪儿吗?你们这几天想必急坏了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问。
"哈哈!"陈大变态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从来都没指望你这个婊子信守诺言,你说是不是?你想知道兔子的下落?我可以给你,告诉我钟涛最近的动向!"
"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
"告诉我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兔子最近可过的难受的很呢。"
"陈胖子,你他妈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听着陈大变态在那边的声音,心里全是恨意,又无处发泄。
"那等我遭报应的时候再说吧。"他哈哈怪笑。
我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初八那天有一艘船要进来。"
"真的?"陈大变态问,"你可别晃我点子。"
"我不敢。"初八有货是整个帮派都知道的事情,也没人要刻意隐瞒,但是也没有人对外透露就是了。
"好吧。"陈大变态嘟嘟囔囔半天,"在沿海路203号仓库。"
我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线,三步并两步跑到钟涛那儿:"黑金!兔子有消息了,沿海路203号仓库。"
他想了一下,脸色一变:"白瓦昨天晚上才从那地方撤走。"
我脸色也变了。
"快快!"我声音都变了,"快去!"
兔子,你千万别出事。
千万不要!
我们一路闯了十几个红灯,路上的交通被我们整的一团乱。
到了那个杂草丛生的废旧仓库,刚下车就闻到血腥味儿,低头,那些草丛里都是一滩一滩的鲜血。
我头一昏,差点都没站稳。
"兰天儿!你振作一点!那不是兔子的血!"
"啊?不是?"我吸着气,这才看到旁边死掉的人。"不、不是啊..."谢天谢地。
一路上又看到几具尸体,都不是兔子的。
我越看越心惊,黑金反而脸色越来越宽松。
打开仓库大门,屋子里的人,也都死了,可是他们死得跟外面的不一样。
外面的人都是在脖子上被割了一刀,大出血而死,但是屋内的人则是眉心有个细小的洞。似乎是因为杀人的人动作太快,瞬间就让那些人离开了人世,所以死去的人脸上还留着死前那瞬间的表情。
有的是恐惧,有的是不可置信,有的是...性爱的刺激。
这些男性尸体中,有三四个人是下半身光着的,连阴茎还是硬着,估计是在性交的时候死了。
他们在和谁性交?
我想...
答案很明显了。
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都有摄像头。
我们把档案调了出来。
我不想再详细叙述那些录像里,兔子所遭受的惨境,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单纯的人还必须受到这样的折磨。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还可以这么坦然高兴得来折磨这么样的人。我看不下去了。
录像里传来兔子的哭泣还有那些人的狞笑。
我捂住脸,我跟着兔子的求饶声一起哭泣。
"妈的..."我骂,"妈的!妈的!妈的!"
"兰天儿..."
"妈的!"我跳了起来,"他妈的!这他妈什么烂世界!操他妈的!"
"兰天儿,够了!"黑金说。
"不够!不够!这些人渣!"我把椅子搬了起来,"都该去死!都他妈该下十八层地狱!!!"我狠狠地砸着屏幕,一下一下,直到那个东西爆裂,发出火花焦味还有碎片。
"都他妈的..."我咬着嘴哭了,"他妈的..."
"别哭了!"黑金给我擦眼泪,"起码兔子他没有事。"
"怎么没事啊!"我拍开他的手,"人都不见了!你怎么知道他没事儿?!"
是的。
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检查了所有的尸体。
兔子,消失了。
他拍拍我:"杀白瓦这些人的,绝对是高手,如果他要杀兔子,需要那么费事连他的尸体一起带走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