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指环————关雪燕[下]

深夜
虽然是很轻很轻的开门声，仍然吵醒了韩海。他睁开眼睛，保持原来侧身而卧的姿势，背对着门，静静地听那明显放轻的脚步声。
似乎在他床边停下了，即使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也感觉不到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卡尔迪，是你吗？
哼，韩海，你真是傻，除了他还会有谁会在半夜闯进自己的房间。
怎么，又想到新的花招来整治我了吗？卡尔迪，是我把你想得太单纯了，这段时间你的种种表现，让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从心里感到内疚和后悔，真的有为你的所作所为感 到自责。看来，我又犯了自以为是的老毛病。卡尔迪，你终究只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沉寂了半天，再也听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不--住手--卡尔迪，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别再这样对我，我求你杀了我！"
"啊--你们这些混蛋、畜生，放开--"
"卡......卡尔迪，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听你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 ...我......我都听你的......卡尔迪......求你......求你......放过我......我知道我错了... ...卡尔迪......你要我给我下跪吗......我听你的......卡尔迪......再给我一次机会......放过我......别 这样......卡......卡尔--"
韩海在心里猛摇着头，希望能赶走这些可怕的回忆。
圣诞夜，和今天差不多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趁自己熟睡时潜进来，接下来--
该死，卡尔迪，你还想做什么，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那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为什么不一枪毙了我，一定要让我这样受活罪，你才能开心吗？
卡尔迪，我不会再原谅你的行为，死，是吗？就算你斩断我的脖子，我也不会再让你得逞！
韩海猛地转身，想对上他那双邪恶的蓝眸。
没有，什么也没有。清冷的月光照进室内，幽幽银白。
怎么回事？他明明有听到开门和脚步声。
韩海坐起身，这才看到--
长发铺毯，月光下的男孩侧身闭目，均匀的呼吸声表白他已沉沉睡去。
这、这是--
卡尔迪，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跑来他的房间，什么也没做，只是就这样躺在他床下的地毯上，简单的一个枕头伴身，连被子也没有。
这可是二月天啊，虽有暖气，可--
好好的房间不去睡，他这又是导演的哪出戏。
韩海叹口气不想再去管他。这么容易睡着，应该是白天被杰拉米他们折腾得太累了。
卡尔迪，你到底--
"我喜欢你，我喜欢韩。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不是我，只是韩。"
卡尔迪，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现在的我们，还能有什么心情来谈喜欢？
抛弃这个词，我再也不想跟男人有什么牵扯。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可能会是陪我走到最后的人。

无法忽视

"卡尔迪，抬头挺胸，颈要直，目视着观众。"
"力度，力度，要走得有力度，让我感受到刚硬的力度，像个男人一样。"
"我本来就是男人！"
"噢，对不起，我忘了。喂，别打岔，重来。"
"对，对，就是这样，定位，转圈，回来，中场转圈，嗯，再来。"
"节奏，要跟着节奏，别乱走。"
"脸部表情再冷峻一点，你干嘛总盯着韩，说了让你看我，看我的方向不要乱瞟。"
"直线，卡尔迪，走直线，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我是在走直线啊！"
"哈，好斜的直线。"
第二天便开始的众人地狱式魔鬼训练，力争在短短几天的时间把他打造成"超级男模"。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十点，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他一直都是呈站立姿势，而其他人 则是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有说有笑的边享受他储柜里的食物，边装模作样地挥着鞭子对他叫骂。这是什么道理！卡尔迪累垮地瘫坐在地上，捶着酸痛的双腿，抗议地大嚷，"喂！你 们到底是不是专业的，会不会指挥，到最后瞎练一场怎么办！还有，为什么你们都不练，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走来走去，你们不也要走秀吗？"
"我们都走了十几场，你说专业不专业。"剥开葡萄皮，塞进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到嘴里，嚼巴嚼巴，满足地咽进肚中，杰拉米懒洋洋地开口。
"走了十几场，你们不是玩音乐的吗？"
"没办法，为了生活，偶尔也得客串一下，像你这样的大少爷是不会懂的。"
"为了生活。"这几个字停留在卡尔迪脑中，他低下头，深思半天。
"好了，好了，不许偷懒，快起来，再练。"
这一次，卡尔迪居然没有大吵大嚷便乖乖站了起来，表情严肃的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等发布会结束，应该，有钱拿吧！那么，我要我的那份。"

"韩，你来了。"卡尔迪兴奋地奔上前，拉住韩海的手。
像躲瘟疫一般，猛地甩开，韩海转过脸去。自从他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无法接受卡尔迪的接触。无论男孩做怎样的努力，他就像是有一个永远打不开的心结，那如针刺一 般的皮肤，一旦碰上，就会被蛰得生疼生疼。
卡尔迪的目光黯淡下去，收回手，扯出笑容。"韩，你怎么会来，是来替我加油的吗？"
怎么会来？他居然好意思问这种问题，不是他口口声声说要自己一直陪着才肯答应走秀的吗？韩海用责怪的眼神回敬他。
"我只是让你陪我一起练习，可并没有让你今天一定要来啊！我以为，你一定不会答应。所以，才没有说。"小小的得意泛起在卡尔迪心中。
韩海皱起眉。的确，他昨天并没有强调让他来这件事。但是--但是--
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该来，并强加上一个借口，如果自己不来，卡尔迪就会罢工。
韩海，你是怎么了。
"韩，我知道，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给我的机会，等着看我的表现吧！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一扫先前的阴霾，种在心中的花苞悄无声息的绽放，找回自信的笑容又重新爬上 嘴角，绚烂的迷惑在场的所有人。
狭长的T型台，灯光交错混合着震撼人心的音乐，跟着节奏鱼贯出入的模特们穿着时尚、华丽的衣装，淋淳尽致地展现"沃卡"品牌今年度春夏的流行趋势。连一向对此较为迟钝的 韩海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充满的时尚气息。坐在暗处的台下也能领略到他们所赋予衣裳的独特魅力。强烈的色彩对比，狂野不羁的旋律，频繁变幻的流行，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 ，在设计师的盈造下进入另一个世界。
从黑暗中稳步行来的卡尔迪，一头飘逸、灵动的长发，修长有致的身形，凌利冷酷的眼神，台前定位，旋身，金发随之扬起些微的角度--
"快看，那个男的。"
"上帝，他真是男人吗？这么漂亮的男人，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金发，他到底是哪家公司的模特儿，以前没见过。"
"帮我调查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我敢说，过了今晚，他一定会成为佛罗伦萨的新星。"
本是零星散落的闪光灯，片刻之间此起彼伏，几乎有照亮黑暗的趋势。韩海不适应的闭上双眼。他甚至能听见旁边人的抽气声。
想来，他在初见卡尔迪时，又何尝不是这种反应。
卡尔迪，你是一个永远能抓住别人视线的人。
这样的男孩居然会整夜整夜趁他熟睡时偷跑到他房间，只是静静地睡在地毯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天微亮，再悄悄的离开。
从伤害后一直浅眠的韩海一直都知道，却也随他所愿继续沉默地装下去。卡尔迪，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金发掠过，聚光闪烁，你的目光一直追随一个方向，紧抓不放，我偏过头，却已不愿再去迎视。
第二天，各大报纸均登载了有关卡尔迪的报道。一个化名卡提尔的十五岁男孩，金发蓝眼，一身正装，缓缓从天桥另一端走来的王子。出身田园酒庄，受过良好的教育。因朋友的 关系友情客串，现不隶属于任何一家模特儿公司。
"意大利的魅力，天匠拉斐尔也无法构思的人形，米开朗基罗也无法雕刻的轮廓。怎样走过默默无名的十五年，而不被人发觉。卡提尔，我们能预见的意大利耀眼的星辰，如同他 一头碎金染成的长发，不可估量的未来，期待着他为意大利展开辉煌的一页。"
奈罗扔掉报纸，揉揉发寒的胳膊，"受不了，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对，起鸡皮疙瘩。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简直把我们的卡尔迪神话了嘛！"杰拉米笑着说，"对了，是谁提供的这些假资料。"
"嘿嘿......"伊撒骄傲的站起身，"怎么样，我反应够快吧！下了台，居然有人抓住我问有关卡尔迪的事，还塞给我几张纸钞。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呢，我就毫不客气地吐露了 这些不会给卡尔迪带来什么麻烦的--假资料，嘿嘿......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小子还不笨嘛！"杰拉米上前勾住他的脖子。
卡尔迪漠不关心的听完大家的笑闹，拿出身后的纸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到韩海面前的桌上。
韩海抬眼与他对视。
杰拉米他们一群人见状纷纷涌上，"哎，这是什么？"
"卡尔迪，你买来送给韩的？"
"该不会，你小子讹走我们以为能独吞的走秀费，就是为了给韩买这个东西吧！"
"是什么是什么，快打开看看，我全身好奇宝宝的因子又被唤醒了。"
"应该让韩来拆，韩，你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卡尔迪也真是的，为什么只送韩一个人，我也想要嘛！"
......
韩海在众人你推我搡的逼迫下，只得无奈地伸出手拆开了包装，当细长的盒子打开时，十四只眼睛凑到了一个方向。
"这是--"
"细棍？"
"长棍？"
"搞什么！"
韩海不解地望向卡尔迪，只见后者正一脸兴奋的盯着自己。
"韩，这是教棍，可以伸缩的，是纯银的，这是用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呃......他们说叫薪水，买到的东西，反正是靠我自己的能力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等我以后挣到更多的钱，再送你更好的。这上面刻了一个‘韩'字，它只属于你。"
"教、教棍。"杰拉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
"不会吧！"
"卟哧......"紧接着是一串串的狂笑声，惹得卡尔迪开始有了发毛的迹象。"你们笑什么！"
"哈哈......笑死人了......哈哈......哪有人送人礼物送教棍的......哈哈......"
"你小子是被打上瘾了是不是......哈哈......"
"皮痒，欠揍是不是，哈哈......我可以代替韩来教训你啊......哈哈......"
"都给我闭嘴！"卡尔迪脸颊泛红地大嚷，"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把韩的教棍弄断了，赔他一个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许笑！"
"哈哈......"
韩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的闹剧。
教棍？他还有能力握住这柄教棍吗？在卡尔迪面前，任何东西都微不足道。
"韩......"卡尔迪决定不再管那些人无理的笑闹，手伸到韩海面前。"韩，你打我手心吧！好好的教训我一顿，我的确是个顽劣的学生，实在该打。韩，你打吧！我不会再弄断你 的教棍，用力打我一顿，手打烂也没关系。然后，你可以原谅我吗？"
韩海有些好笑地凝视他温文无波的水蓝色眼眸，蓄满诚意的蓝钻，散发着温柔的光泽，撼动人心。
你那简单的头脑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幼稚的以为伤害就能留下我，可笑的认为一场鞭打就能原谅你。卡尔迪，我该对你说些什么。
你在杀害那些女人的时候心里究竟又想过些什么。你荒唐的逻辑，是怎样把她们推上不归路的。
这又是另一个阴晴不定的决定吗？我无心再陪你玩这种低俗的游戏，下一秒，你又会变成什么。
韩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喂，韩，你怎么走了。"
"喂，就算卡尔迪的礼物很可笑，也不能这样伤人家的心啊！"
"韩--你也太没有礼貌了。"
对不起，卡尔迪，我找不出可以原谅你的理由。

伊撒无意中留下的一个电话给卡尔迪惹来了不少烦恼。
一天中无数的来电说要包装他，把他培养成超级巨星。
杰拉米一行人忙得焦头烂额，而本尊少爷却悠闲地陪着韩海坐在院中晒太阳。
没有人能说动他，不管朋友们花了多大心思，费了多少口水，劝他朝演艺圈发展，他都不为所动。
一个个气愤地甩手离去时，别墅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沃卡"品牌宣传部的人，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手提公文包，看上去自信满满的男人。
一个下午的时光过去了。
金钱、地位、名誉、美人，全部谈完了，男人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能打动眼前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的男孩。一向的自负被他彻底击垮。
"我们会帮你拍很多很多的照片，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在无力地说完这最后一句明知无用的话后，男人已打算提包离去。
"会让......所有人......都喜欢我？"男孩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突然放出些异样的光彩。
察觉到他的异常，男人慌忙接话，"对对，我保证，会让所有人，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
卡尔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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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小巷、商场、地铁站、大楼、公车、"沃卡"专卖店，整个城市几乎无一漏洞地贴满了卡尔迪的海报。
及腰的金发，寒气逼人的深眸，邪魅的面孔，无孔不入的从各个角度闯进人们的视线。
慵懒地半躺，挺拔地站立，潇洒地斜坐，不羁地狂奔，身着"沃卡"男装的卡尔迪，以百种姿态呈现世人面前。
女孩们为之尖叫疯狂，刚贴上的海报被一扫而光。沃卡时装迎来了空前的盛况。
该死，走到哪都能看到他，那张脸居然会布满大街小巷，无心再逛街的韩海回到家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韩，你回来了。"
"嘭"关门声隔绝了他关心的视线，韩海锁上门，转过头。
这、这是--
四面墙壁加天花板贴满了卡尔迪的巨幅海报。黑色背景下，上衣全开，露出白皙的肌肤，一手半抓皮带，邪佞的脸孔，似笑非笑，紧盯的目光让人窒息。
床单、被罩、枕头也不放过，印满的全是那张脸，那副身子。
韩海低下头，浅浅一笑，转过身，打开门，走过守在门外的卡尔迪身边，一语不发地打开走廊另端的客房门。
"韩，那个，闹钟，闹钟别忘了，不然你明天会起不来。"卡尔迪脸上一副受伤的表情，话毕低下头递上闹钟。
无语接过，韩海紧跟着关上了门。
盥洗过后，韩海早早上了床。
第二天
"韩，起床，起床了，已经是早上了，我们一起去晨跑吧！你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吗，快起来，早餐准备好了，全都是韩爱吃的。韩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白色？蓝色？咖啡色 ？不管韩穿什么，我都喜欢......"
这是--什么声音？
韩海从睡梦中转醒，挣扎了几次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