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惊吓得听着从房间里传出来的争吵声、打闹声、砸东西的声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说什么。回到一个人的房间,永远只是一个人的房间。他知道,只有这里,是属于他 的。没人跟他争,也没人愿跟他抢。这片天地,也只有这片天地,属于他。"
"卡尔迪......"韩海紧紧抱着他的身子,那个幼小的灵魂也像今天这样颤抖吧!他好想能回到那个时候,也抱住一个人躲在房里哭泣的身影,让他不再踏错任何一步。
卡尔迪,你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灵魂卖给魔鬼的......
绝对的孤寂、绝对的忽视,在没有爱的空间长大,你只学会了冷漠和轻视。
所以你才会在痛下杀手时,毫无感情的一眼带过。别人的人生于你而言,苍白如纸,死亡亦是解脱,对吗?
"卡尔迪,那些家庭教师,在我之前的家庭教师,她们、她们都死了,对不对?"
"韩......"卡尔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紧张地说,"韩,你别担心,我说过,我说过绝不会再伤害你。真的,韩,相信我,韩......"
"我相信你。"抚过他的额头,手指滑在他如玉般光滑的脸颊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们没有一个是好人,她们全都该死。"
"卡尔迪......"
"哼,一个个假装对我好,一方面想要爬上我的床,一方面又舍不得塞萨尔的财产。骨子里全是虚伪的东西。我讨厌她们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
"只是因为讨厌,就一定要了她们的命吗!"韩海显然有些气愤他的说词。
"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讨厌的就毁掉,喜欢的就留下。我没觉得有什么错,也没人说过我错。"
卡尔迪,我该如何说你才好。生在这样的家庭,也造就了你自以为是的性格。在你的世界里,没有对错观念,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你。那些女人的性命就好像被你踩踏过的草丛一样,不值一提。
这些,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原因吗?如果换做别的家庭,一个有家人在身边的正常家庭,还会有今天的这些事发生吗?
曾经以为是对母亲的爱,让你容不下任何有可能会夺走塞萨尔的女人,所以你才会--
看来,我错得太离谱了。卡尔迪,你爱过谁啊......
"卡尔迪,我告诉你,你错了,完完全全错了。没有人有权利随便夺走别人的生命,她们的生命和你的一样贵重。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做这种事。"
"那她们的生命也和韩的一样贵重吗?"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如果是和我的一样,那就无所谓生与死,我反而不会后悔自己的做法,只有这样,我才能遇见韩。可是,如果是和韩的一样......韩,我答应你,再也不杀人了,再也不。这样,韩会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卡尔迪,你--
韩海静静凝视他良久,才拉下那颗金色的脑袋,贴上慰暖心脏的温唇。
卡尔迪,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你的语言到底是将我包围的蜜糖还是要刺伤我的利箭。永远,冷冷的嘲笑我的永远,我再也不敢去想......
卡尔迪,你能想像我们的结局有多么悲惨吗?抓住这短暂的幸福,回忆还要留给谁......
我只希望那一天再晚些到来,玄风,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求你了......
属于
洗完澡,韩海坐在床上准备看会书,卡尔迪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进了屋。
"韩,晚上不要看书了,对眼睛不好。你躺在床头,我帮你滴药水。"到浴室洗完手,顺带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韩海合上书,微笑着乖乖照做。本来这些事他自己做就可以,但卡尔迪却坚持非要帮他弄。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冰凉的药水跑进韩海眼内。轻轻闭眼,待它溶进。卡尔迪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手指也迫不及待地攀上他的脸颊,"韩,我看皮肤的颜色 好像是有变淡,萨托医生真不愧是整形外科的权威,他配的这种带药性的护肤品的确有效。"仔细清洗完脸颊,擦干,卡尔迪将护肤品挤在手心,搓匀,涂抹到他的脸上。绕 着手术过的地方轻轻划圈,一点一点地按摩。
"卡尔迪,你都从萨托医生那里出师了。"闭着眼睛享受这种细心的呵护,韩海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怎么样,我很棒吧!这种按摩手法可是独一无二的。一开始他还不愿意教我呢,我死缠烂磨了很久他才答应。"
像是警觉到什么,韩海突然睁开眼。"你该不会用什么暴力手段吧!"
不悦地蹙起眉,卡尔迪稍微提高音量。"韩,把眼睛闭上。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我跟你在一起后,有做过什么坏事吗?为什么我的改变你总是看不见。实话告诉你,我是给他做 了两个星期的苦力他才答应的。"
"苦、苦力?"
"在你刚动完手术那段期间,我白天不是经常不在吗?骗你说是公司有些事需要处理,其实我是跑到医院去求他。本来想着帮他做事让他一感动就答应我了。谁想到那个死老头竟 把最脏、最重的活交给我,抱着让我受不了罪,自动放弃的决心。我就跟他杠上劲了,说什么电梯坏了,让我扛着三箱药爬上十层楼,一天就是一二十趟。我累得脚都软了,那个破电梯却跟我做对似的,愣是修不好。可在我刚离开的那天,竟是坐着它下的楼,你说气不气人。每天还得帮病人换药。那副情景,真是一想到就有想吐的感觉。一张张烧焦、砍伤、血肉模糊、变形的脸摆在眼前,晚上总会做恶梦。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被情绪激动的病人给抓伤。我是多么辛苦才得到萨托医生的肯定,你居然说这种话。"
男孩带着怒气和委屈的声音,听在韩海耳里,却似暖暖的泉水,让心再次温活起来。
卡尔迪,你到底还为我做了多少事,却只愿默默独自承受吗?
白天在医院辛苦一整天,夜间熬夜学汉语,天刚亮又要赶到我床边。如此周而复始,你是铁打的身子也挺不住的。
韩海睁开眼凝望着他,十五岁的眉宇有着淡淡的轻愁,伸手拂去,落满一地哀伤的尘屑。深眸加重忧郁的颜色,只痴痴垂下的视线与他形成一道扯不断的交集。
卡尔迪,你有一颗心忘在了我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还给你的方法。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不会将这颗心也完好无损的带走,任它枯萎。
卡尔迪,收回一点点吧,我只要你收回一点点。到离别之时,你会少了这一分的心痛,也能支持你走完没有我的孤寂。
"卡尔迪,为什么非是我,如果不爱我就不行吗?如果有一天,我--"我会离开你,卡尔迪!伤悲过后是绝望,最后请你选择遗忘。
"韩,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沙漠里长着一棵小树。因为缺乏水分,就快干枯而死时,有一个小女孩走到它面前,浇了一杯水。小树才得 以存活,从此它每天都期待小女孩来为它浇水。而小女孩就像是跟它约定好了似的,每天都如约前来。小树因此快乐的长大,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可小女孩却因为生病突 然离开了人世,再也不能来为小树浇水。小树伤心的哭泣引来了天神的怜悯,他决定将小树变成一个男孩,与小女孩的来生续上一段情缘。谁知哭泣的小树却拒绝了,它说‘我很 感激小女孩,所以请把我的生命给她吧!让她能继续活下来。我不要做人类,只要她能继续每天来为我浇水。因为,我爱上了那杯水'韩,对我而言,你就是沙漠里的那杯水,而 我就是那棵树。不管长到多大,我需要的永远只是那杯水。如果没有了那杯水,小树也就不存在了。没有了韩,卡尔迪也就成为没有实体的名字了。"
沙漠里的、水?
卡尔迪,我该怎样才能抓紧你的手,不被分开。为什么非要把自已禁锢在伸不出手的铁栅栏内,铐牢那颗心,傻傻的不愿飞出。
只为我这样的人,哼!白痴一样的男孩,还甘之如饴的越陷越深。说什么没有了韩,卡尔迪只能成为没有实体的名字。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到底要挂在嘴上多久!只为我这样的 人,只为我这样最终还是要抛弃你的人。
卡尔迪,这张写不出骄傲的脸,你为什么还不厌倦!
韩海语带气愤地说:"卡尔迪,你不是说帮那些病人换药,会让你觉得恶心,有想吐的感觉。晚上还会做恶梦,是不是!那这张脸,这张曾经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脸,为什么你要 一遍一遍地看,为什么连恶心的难受也不愿放我走。卡尔迪,连我都不想看第二眼的脸,你怎么还能抱着它说喜欢!卡尔迪!!!"
双手托着他的下巴,卡尔迪贴进韩海与他相反方向的脸庞,宠溺地抚摸刚上过药柔滑无比的肌肤,"韩,好怕你生气,从来没敢告诉过你。其实,如果可以,我会希望你一直拥有 那张脸。不需要植皮,不需要整容。因为连那样的韩我都爱不释手。在我眼里,韩永远都没有改变。我看不见你的伤疤,看不见世人所谓的丑陋。因为韩并不是一张脸所能组成的 ,"指腹从他唇边轻轻滑过,"我爱的是全部的韩,一点点微小的瑕疵,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韩,我爱你。"
"微小的瑕疵!你说它是微小的瑕疵!那什么对你来说才是不可原谅的伤害!"
"韩的离开啊!韩大吵大嚷着要我放你走,那才是会让心脏疼得有如火煎的感受。韩如果永远看不见,你知道我会有多开心吗?韩的手永远只能抓着我,能感知的人也只有我。我 就变成韩的唯一。韩如果毁了容,你知道我有多欣慰吗?再也没有人会和我抢韩,那些女人,那些可能会夺走韩的女人,可能会成为韩结婚对象的女人,再也不会靠近韩了。韩就 只属于我,只属于我。和韩日夜不分的那段日子,虽然你总是对我大吼大叫,但却是我十五年里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卡尔迪,卡尔迪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了。那些黑夜,曾 经让我害怕得发抖的黑夜,我可以在棉被里抓着韩的手,带着老茧的磨擦,传到手心的温度,都在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不再是一个人了。韩,你是我的......"
卡尔迪......
面前笑得无邪的男孩让韩海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抬起手按下他的额头,让唇贴在自己紧闭的眼睑。
有一些咸咸的东西跑进卡尔迪的嘴边,沉默的空气里却再无人言语。
卡尔迪,抓紧我吧,别让我跑掉,别让我从你指缝里悄悄溜走。把我的心也一并抓到你身体里,让我的双腿再也移不动。
让我遗落一颗心到你那里,就算天涯已过,也总有回到你身边的那一天。
对不起,卡尔迪,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多的语言。
希望明天,我再也不会对你说这句话......
锁心指环(上)
最近塞萨尔·贝罗奇奥变得异常烦躁,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总是匆匆的赶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躲进书房一两个小时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别处。
令他如此焦头烂额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韩海知道玄风已经加快了进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卡尔迪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为了躲避家里那种紧张的气氛,卡尔迪带着韩海出来踩踩佛罗伦萨的阳光。
"韩,待在家里那么长时间,一定闷坏了吧!刚手术过,怕强光和路上的灰尘弄伤你的脸,一直不敢带你出来。今天,我们要玩个尽兴才回去。"
"好,"牵着他的手,十指交缠处,满是情意贴紧手心。
"韩,你爱我吗?"
"问什么白痴问题。"
"可我还是觉得好不真实,以为一辈子等不到的愿望,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韩,你还是多告诉我几遍你爱我,给我一点能定定心的东西。"
"要不要给你一棒子!"
"不要。"
"韩,你爱我吗?"
"不爱。"
"韩,你爱我吧,你不会吃亏的。"
"才怪!"
"韩,你爱我吗?"
"你烦不烦啊!"
"韩,我爱你,你爱我吗?"
"被你打败,好了好了,爱你、爱你行了吧!我爱你......"
"早说不就好了,真是不诚实啊!"
"你这家伙......"
如果幸福能在这一秒停驻,该有多好......
我想要的永远不是回忆,永远不是,无可奈何的回忆......
曾经在电视上见过抱着水晶球的占卜师,没想到真能在现实中遇到。本来韩海对这种事情就不感兴趣,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或上天手里,绝不是这种摸摸玻璃球,装模作样 的人所能掌控的。但卡尔迪却像中了邪似的,扯着他的手不愿走开。
"韩,我们也去算算吧!"卡尔迪两眼放出深蓝的光芒,无限期待地说。
"算什么,我没什么想知道的。"韩海有些不耐烦地说。
"算一算未来,我和韩将要走的未来,还有多少困难。每一次,每一次被那些不该有的误会给击倒,其实心还是很痛的。"男孩遗风独立,牵起的长发或高或低地荡在他眼前。绕 过后脑的柔光划出绚丽的半弧,溜走在发尾的金线再也找不回。"但是,我想我那么痛的话,韩应该是比我更痛,更痛一百倍,一千倍,才会一次次想要赶我走,韩--"水蓝的 圆盘如下蛊的深海沼底,紧缠住他的身影。"我不想让你再有那种痛。绝望、恐惧、悲哀,那些如果可以避免的话,就让占卜师帮助你统统远离。任何一点点的伤,如果可以的话 ,让我帮你来受。"
"韩的心只要完完整整的交给我就好,我绝对会好好爱护、保养。"
"韩的心等我们百年之后,再还给你,好吗?"
等我们,百年之后......
卡尔迪,留给你就好,留到下一世,我再好好爱你......
韩海背对着他,被他牵起的伤感令他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深呼吸,抓住男孩的手--
卡尔迪,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我们的未来--
锁心指环(中)
搭起的帐蓬内摆放少许几件物品,阴暗的色调更添神秘感,淡淡的薰香萦绕帐内。一件紫色长袍搭在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上,锐利的褐色眼眸深深锁住进来的两人,想 要洞悉一切的行为让韩海有些不自在。
卡尔迪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紧盯着身前桌上被黑色绸布覆盖的直径十几公分大小的圆形物体。"这个,是水晶球吗?"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轻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噢,"卡尔迪把韩海拉到跟前,指着他,"我想知道他的命运,他的将来。"
老人将目光放在韩海脸上,一瞬不瞬的盯视令他心虚得别过头,虽不信什么占卜、算命之类的,可毕竟他是有愧之人,实在不想面对那双染上太多岁月尘埃的褐眸。
老人没做太久停留,便对向卡尔迪,"前半生可能略有坎坷,能熬过那些关头,也就好了,虽不会大富大贵,倒也过得平稳、安定。"
卡尔迪松了一口气,"没病、没灾就好。"
老人扫了一眼韩海,"他是你什么人?"
"爱人。"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
"卡尔迪!"韩海不悦地斥责。同性恋这种事情在意大利并不是被认可被祝福的,这样堂而皇之的宣称,只会给他们自己带来难看而已。
"没关系的,韩,"卡尔迪伸出一手搭在他肩上,"对占卜师当然要诚实,不然怎么能占卜得准呢?"
"唉!"无奈的叹口气,这个孩子有时候真像单细胞生物。认准一件事就绝不改变,打死也不改变。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