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上]

他们曾经象两只温顺的羔羊，彼此温暖了一阵子，而现在各自蜕下羊皮，如敏锐的猎豹，警惕的衡量着彼此的胜算。
FANY面对被揭穿的身份，反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同于初到这里时对于真相的急迫，对BRIAN命运的关心超越了一切。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觉得BRIAN不过是个缺乏温暖，而又努力挣扎活下去的勇敢的人。
不论他杀死李闵浩的目的是如何，他救了自己，为了LISA做的一切都是不能骗人的。
况且他杀的不过是一个罪大恶极，浑身血债的黑帮头目，他开始下意识为他的行为找借口。
"JOE，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李闵浩？"
JOE喝了一口酒，声音戏虐的回答。
"你想提前知道真相？不需要带我回去领功么？到时候知道也不迟。"
FANY沉默下来，看着BRIAN充满了嘲讽和戒备的眼神。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杀了李闵浩，但是因为这件事情，EREBUS和CHAOS关系更加紧张，这关系到很多的人命。。。"
JOE了然接口。
"所以你需要我说出真相，帮你完成任务？ "
FANY认真的点了点头，JOE盯着他的眼睛。
"我可以说，但是你未必会信。"
FANY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JOE陷入了回忆。。。
那晚，city high一切如常。
他在包房里，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等待李闵浩的到来。眼前忽然模糊起来，灵魂开始向上漂浮。
症状就像服用了软性毒品，但却并不兴奋，而是身体麻木，精神滞钝。
一个人走进来交给他一枝手枪，他抬起头看着那张脸，他的视力很正常，却无法辨认出那人的样子。那个人似乎跟他说了一句话，而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那个人走出去，不久李闵浩就到了。他很快发现他的异常，问他是否服用了什么药品。他迟钝的无法给李闵浩反映，手却无意识的将枪口对准了面前的男人，扣动扳机。。。
整个过程他就象做梦一样，却又是真实发生了。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杀死李闵浩的，另有其人。
听着他的诉说，FANY觉得疑惑，但是他又觉得BRIAN不像是在骗人。
他的目光让JOE哑然失笑。
"我说过你不会信的，像不像爱丽思梦游仙境？但是却又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想，我是服用了某种控制神经的药品。不过确实是我亲手杀了李闵浩没有错，你可以带我回去领功。"
他依然记得，李闵浩倒下时疑惑的目光。在临死之前，他似乎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除了那句让他好好活下去。
死都死了，为什么还惦记他？是他亲手杀了他，就算被用药，难道他就不该恨他么？
他真正的灵魂却被拘禁在被控制的身体里，无法回应他。但是他却清楚知道，即使死在他手里，那人也没恨过他。
苦笑过后，JOE坦然的对FANY说。
"带我回去吧，如果可以查出真相的话，我想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情。"
FANY反倒没有这么急迫带他回去，因为黑帮的规矩他最清楚，即使并不是JOE出自本意杀了李闵浩，CHAOS也不会放过他。
也许他可以请义父帮忙查出幕后的黑手，还JOE一个清白，这样对蒙蔽在真相里的两个帮派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他对JOE说。
"我愿意相信你，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操纵。也许不一定是针对你，但是目的或许是希望CHAOS和EREBUS自相残杀。给我时间，我想我可以帮你。"
JOE看着他，这个可能他也想过。但是他没有想到有谁能帮他证明这一点，他该相信眼前的男人么？
现在的他处在风雨飘摇的世界里，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掌控，只能凭着直觉作出决定。
眼前年轻的男孩子，认真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JOE冲着FANY笑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FANY。"
FANY因为那灿烂而舒服的笑容怔窒了一下，事后他才回想起，那感觉叫做，如沐春风。

重返纽约
从邻镇返回加油站的路上，货车里的男人向外望着。
天空水洗过一样明净的蓝，紫色的山艾随风摇曳，颇有点心旷神怡的味道。
从来到这偏远的小镇，他一心只是想着完成任务，从未认真注意过周围的景致。他记得，JOE总是站在高速路边望着荒芜的沙漠，都是沙子和荒草，有什么可看的呢？
也许是心情已经不同于刚到这里时的焦躁，也或许是受到某人的影响，他居然也能注意到那些隐藏在沙砾中，却开得无比茂盛的不知名的野花。还有遍野盛开的山艾，一片一片，小小的却顽强的存在。
就像JOE。
他忽然想起JOE说过，要带沙漠里最美丽的花去看LISA，他停下了车。
FANY一边摘花，一边不禁觉得好笑起来。蹲在路边摘野花这样的事情，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做的。
继续返程的路上，身边大捧的野花散发着清香，他哼着悠闲的曲子，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农夫，嘴角一抹笑意就弥漫上来。
哼着哼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哼的就是JOE曾经唱给LISA的那首"What If She's An Angel" 。
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人影响。
视线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加油站，FANY看见一个人蹲坐在路边。
看见他的车停下，PAUL急步奔过来。
"FANY，JOE出事了。"
他的笑容一下子静止在脸上。
"什么事情？"
"你离开后，一群亚洲人来找JOE，还叫他BRIAN。后来争执了几句就带他走了，他不象是自愿的。"
FANY皱着眉头向屋子走去，耳边PAUL还在说。
"我看得出他们不是好人，都带着枪呢，JOE不会是为了LISA跟黑帮借了高利贷吧！"
他安慰了PAUL几句，报警也无济于事，他会试着找到JOE。看着PAUL稍微安心一些离开了，他拨通了那熟悉的号码。
FANY能猜想出是什么人，但是为什么不通知他就擅自做动作？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JOE的承诺，还有JOE的那个笑容。
"义父，为什么？"
"你可以回来了，是我通知CHAOS关于BRIAN的行踪。我认为，这是目前洗清嫌疑最好的办法，我们都没有耐心等到他自己说出真相了。"
"为什么？你说过会帮他，会给我时间的。"
"FANY，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是CHAOS的家事，我们本来就不该掺合进去。"
"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回纽约吧！如果你同情他，那么你错了。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说的不可以全信，明白么？"
"是，义父。"颓然挂断了电话。
JOE，不，BRIAN会恨他么？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背弃了诺言，甚至是故意欺骗他？他曾信誓旦旦答应他会帮他的，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该去向谁解释这一切？
此刻的他，仿佛能深深体会到BRIAN逃亡时那复杂而悲哀的心情。他无处申诉的冤屈与痛苦，一定比自己深刻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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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呼吸到纽约混浊的空气，BRIAN反而很平静。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没能逃出的地方，终于又回来了。
他的梦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覆灭。他的快乐和痛苦都在这里，还有city high。
也许，他的生命也即将在这里终止。
手臂被反剪着跪在地上，双手被粗麻绳绑着高高吊起，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他的头因为虚弱垂得很低，就像一架即将起飞的飞机。
这个惩罚名字叫做什么来者？认罪者。。。这只能算是黑帮刑罚里最轻的一种。
他知道，一切才刚开始。
ERU死盯着跪在面前的男人，曾经他叫他BRIAN哥，曾经他对这个人温顺，依赖，笑逐颜开。那都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李闵浩。
而现在，他恨不得亲手将他锉骨扬灰，活剥一层皮，因为他是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
他本以为当BRIAN在远遁的沙漠小镇看见自己会惊慌，会恐惧，甚至痛哭流涕乞求原谅，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开始有瞬间的惊讶，他平静得就像是从未杀过人，从未用手枪崩了自己的爱人。
他斯文的脸上，渐渐有些厌恶浮上来。
"BRIAN，不想解释些什么？说出真相你就不用死，究竟是谁指使你杀死我哥哥？"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声音嘶哑难辨。
"如果你还是认为是我杀了你哥哥，我无话可说，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
ERU几乎要冷笑出声，如果一句被药品控制就可以当借口随便杀人，那么是不是谁都不用为死亡负责了？
门轻轻打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进来，递过一张化验单。
"李先生，他的血液里确实有残存的药物成分。但是因为服用时间过长，被身体排出的差不多了，实在过于微量，所以无法化验出是哪种药物。"
BRIAN知道，ERU并没有完全否定他的解释。或许，他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CHAOS的军师玄柱在ERU耳边说了句什么，ERU看了跪在地上的BRIAN一眼，稍微犹豫后，点了点头。
他迈动修长的腿，停在BRIAN身前，替他解开手上的绳索。已经被吊起一整夜的BRIAN立刻瘫倒在地，双臂失去知觉挂在身侧。
ERU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木棍，在手中掂着。
"别怪我心狠，BRIAN。我的兄弟们不肯放过你，无论真相如何，毕竟亲手杀了我哥哥的人，是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BRIAN听见自己微不可闻的声音。
"什么选择？"
"要么选择用枪自杀，要么用这根木棍自断手臂。"
ERU带着寒冷的笑意等着他的抉择，曾经被他哥哥捧在手心的男人，悲惨的只剩下这两条路可走。可是能怪谁呢？当他勾动扳机的一刻，就该知道会有今天的下场。
随着木棍滚落在脚边，BRIAN嘴角浮上一抹微笑。
"ERU，你很快就会比你哥哥强了。"
ERU狠辣的处事风格，此刻的口吻和气势，真有李闵浩的味道，让他恍然有李闵浩复活的错觉。
只不过，此刻自己已经不是在旁边悠闲的看着热闹的人，而是等待被惩罚的罪人。
他亲眼见过李闵浩用这些方法惩戒过很多人，而ERU在曾经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时，只觉得作呕。
现在，居然也如鱼得水了。
他真该，替李闵浩觉得高兴。
想到这里，BRIAN麻木的手臂渐渐可以活动了。
他毫不犹豫的抓起沉甸甸的木棍，抬起右臂，在ERU迟疑的目光中，狠狠的挥下去。。。

真相假象（上）
暗红色的窗帘不住被风掀起，明明暗暗的光线在黑暗深处的那张脸上扫过。
男人阖着眼睛，手杵着下巴。看不出是在午睡，还是在思考。
FANY恭立在一旁，没有什么事情汇报，却不愿意离开。
从小义父就是他最敬佩的人，在他的心中，深深觉得唯有义父这样的男人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刚毅，果决，有大智慧，还带着点黑道人物的邪性！
他像是一株朝阳的向日葵，从小就自然的以义父为方向活下去。
他是一个孤儿，当年若不是义父收养了他，他说不定早就死在美国街头了。
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跟在义父身边，所以他的一切都烙上了义父的痕迹。可以说，他的生命虽然不是义父给的，但是他却是义父塑造出来的。
从他略懂事之后，义父灌输给他的教育就是要忠诚，并要懂得感恩。
FANY不知道别人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冷漠而严厉，但是只要从义父那里得到一点爱，他就很容易满足了。
为了讨好他，他从未享受过别的孩子那样用来玩乐的时间，不去做任何会被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他知道唯有拥有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枪法，做个有用处的人，他才会得到义父的一个赞赏的目光。
而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男人，可以担当义父的左膀右臂。他急切的希望可以成为义父的骄傲。
尹赫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面前笔直的男孩
"FANY，依你看来。指使BRIAN杀死李闵浩的会是谁？"
FANY知道义父还是不相信BRIAN是无辜的，只能恭顺的说
"我想不到，但是CHAOS崛起后，很多老帮派都看着不顺眼。而李闵浩生性狂妄，很难说得罪了谁。"
尹赫点点头
"本来这事我应该看热闹就好，可是这样的一个屎盆子扣下来，真让我不爽。"
"李闵浩死后，他弟弟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如果不是念在他刚死了哥哥，怕人说我欺负后辈落井下石。我现在就能把CHAOS端了。"
FANY想起那场声势浩大的枪战，心有余悸。
尹赫接着说
"幸好被我发现了BRIAN的行踪，我们的嫌疑算洗清了一半。"
忽然又想起什么
"想知道李路是怎么对付BRIAN的？"
FANY安静着，尹赫扫了他一眼
"废了他一只手，然后关起来了。李路这家伙成长得很快，看起来李闵浩后继有人了。"
FANY虽然早就猜到BRIAN现在的处境一定很糟，但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BRIAN。。。只是替罪羔羊。"
尹赫点点头
"这话不错，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情。"
他专注的看着FANY
"我知道你还在为了他的事情四处调查，不过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Erebus的人，让李路知道你为了BRIAN而做动作，他会怎么想？有些事情，不容你任性而为。"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义父。"
走出那阴暗的房间，FANY觉得心还在抖。混在黑道这么久，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血腥的味道。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失去了温度，没有比铁块温暖多少，看来他错了。
他耳边似乎还飘荡着那温暖的歌声，眼前似乎还晃动着墓前那虔诚的背影，紫色山艾的清香也仿佛还在他的心头萦绕不散。。。
BRIAN，对不起。
我能为你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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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顺着昏暗的楼梯盘旋而下，是一个废弃的超市的地下储物室，阴暗而潮湿。因为日久不见阳光，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玄柱指着一扇铁门后的房间
"他已经喊了很久了，说有老鼠，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李路皱着眉头
"搞什么鬼？他不是硬骨头么？敢自断一只手，居然怕什么老鼠？"
玄柱迟疑一下，还是说了
"我怀疑他精神有些不正常了。进来这里时，他忽然后悔，让我给他换个有阳光的房间。"
李路冷笑着
"要求还不少，他凭什么要求这些？给他留着一条命，他是不是嫌多了？"
玄柱摇了摇头
"这不像他，这两天他几乎不吃不喝，一劲儿的吵闹，说房间里有老鼠。我想还是通知你一声，如果他有什么不对，那么你哥哥的死，真要是沉大海了。
李路思忖了一下，知道玄柱说的是对的。
现在他们手中唯一的线索就是BRIAN的记忆，他说当时有一个人交给他一把抢，还告诉他一句话。
可惜他完全忘记了那个人的样子，并且也不记得更多了。
虽然他并不确定BRIAN的话是否值得相信，但是他也一直想象不出BRIAN杀死哥哥的动机。无论事实如何，他也只剩下这一条路。
玄柱打开铁门，两个人的视线一时都不能马上适应黑暗，屋子里似乎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儿。
等到勉强能看清东西，两个人同时一愣。
角落里一团人影，颤抖的以僵硬的姿势蹲着，听见声音迟钝的抬起脸，表情仓皇而恐惧。断臂别扭的垂在一旁，一只手指着空落落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