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雾烟

总算在规定的午饭时间赶到了，他习惯性的借着车子的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和发型--业务员的职业病。
虽然和他想象中的同学会有一定的差距，但能看见这么多老面孔，还是会觉得不枉此行。但是因为自己迟到了，所以还是就在角落里待着就可以了。不过选的这个酒吧小是小，装修还是满有品味的，比起自己以前大学打工的地方，各有千秋。虽然因为应酬，去过那么多声色场所，给自己感觉最好的还是就这两间了。
但从刚刚起，那边有个打扮很中性的女士怎么一直用一种很感兴趣的眼光恨着自己看。那个人好像是......他拼命在脑海里面搜索这个人的资料，但是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了，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

看他好像发现自己在注意他的样子，她随手端过两杯啤酒，向他待的地方走过去。他总算是来了。这下这些在自己这里寄放了七八年的东西，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你好。安城。"
"你好。你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你的名字。"
"你不用记得我的名字。只需要记得叶志就行了，我是他表妹。"
他冷不丁的听到这个名字，端在手里的啤酒因为手的抖动，撒了出来。
她很担心，他回复她的话是他不认识他。还好，他很快镇定下来，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看来他并不否认自己与表哥的过去。
"我记得，请问你有什么事情？"他稳了稳自己的气息，明白这也许是解决自己心底空洞的契机。
"是这样的，我表哥出国去发展了，临行前，托我给你带点东西。毕竟我和你做过同学，说不定哪天同学会会见到。他认识你那么久，也没有多认识几个你的朋友。而唯一能和你可能联系上的就是我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妹，他就把东西交给我了。就这样了。"她把话题简化到了最短，希望对方能尽快的明白，"就是这个信封里面装的。"
他掩饰住眼睛里面的疑惑和猜测，接过了这个信封，捏捏里面，好像有几张纸和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不大也不重，就顺手放进了上衣的口袋。
"谢谢......"
"没有什么，东西在我那里那么久了。只不过还真该感谢我还记得就是了。"
"那......那个他......就是叶志他出国了，是吗？"
"对啊，到法国去了。他说那边的艺术氛围好一些......表哥好歹也在国内的设计界混出了点名堂。人总是想往高处走嘛。"
"那......他还好吗？"
"他没事，在那边又读了几年书，学了几年那边的设计，现在好像渐渐正步入正轨的样子。从他E回来的照片看，他应该混的不错才是。"
"那就好......"
"咦？你还担心他？也是，毕竟也算是老朋友了吧。"她阻止了他想要解释的话语，"我清楚你们的事情。表哥在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全部都跟我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他一点都不怪你。要怪也只有怪这里奇怪的价值观吧。他说，你是他记忆中最好的一个情人了。这样不就够了吗？"
他愣了一下："对啊，这就够了。但还是非常感谢你。"他的笑容虽然明亮，但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凄凉......
"大家好歹也是同学一场，振作一点。"她兄弟式的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快去吃东西吧，大家都交了活动费的。不吃回来，对不起自己的MONEY。"
"谢谢，我想在这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他拒绝了她的邀请，留在了原地。

看来，好像他也没有忘了表哥的样子，两个人都还那么在意着对方，但是却不得不分开。好悲啊，感觉上。虽然已经是奔三的女人了，还是有权力为纯粹的感情花痴一下吧。
说实话，最开始知道表哥是同性恋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消化了好久。
自己到这个城市读书，只是因为不想呆在自己长大的地方一辈子，想出去看看，反正在家里重要的小孩是她的哥哥和弟弟。她算是归国子女吧，从香港那样一个地方到内地。然后找到了据说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叶志。她发现自己的表哥还是属于小帅小帅的那种男生，放在人群里，绝对有回头率的。可没有想到，这个表哥不仅比她大，还是她的当头学长，一个专业，也更没有想到他会是同志。
但是惊讶归惊讶，她一直都是能够理解这群人的。她觉得他们能在数量绝对少数的情况下，在没有那么多阳光滋润下，一样活得自在，活得精彩，他们才是真的勇士。因为有压力，才活的更好，反而活得更加纯粹。她甚至是欣赏他们的。
在听了表哥讲述他们之间的事情之后，她更是被感动了。其实她小小的骗了一下安城。每年的圣诞，她的表哥都会从国外发一封EMAIL到她的信箱，督促她帮他找他，他说，就算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了，但是就好像有个仪式，用来记忆这段历史，也不错。偶尔他发过来，他和他现任BF的照片，总是会让她笑死，怎么会有那么耍宝的外国人啊。
本来她打算把表哥现在的联系方式给安城的，但是最后她放弃了。现在这两个人的脑海里都是互相最美好的一面，她何必再去破坏这种默契呢？
任务完成了，找机会溜吧，然后去给表哥发个信，说他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人，已经收到了他最后的礼物，而且也过的很好的样子。

"啊～这是你儿子的照片？好可爱啊！"
"就是就是，长大了，肯定跟他老爸一样帅。"
"过奖了！过奖了！"
"什么照片？我看看。"
她一把从别人手中抄过那张照片，照片里面的一家人，甜蜜的笑着，尤其是活泼的小孩面对镜头那种有点拘谨但又不失放肆的表情，还真是平和。
"不错的合照啊～过的不错啊～"
"哪有？过奖了。"他迎上她的目光，笑的那样幸福。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还是在表哥之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诚挚的奉上自己的祝福。她一定要在给表哥的信后面加一句，"你曾经的他，现在已经是个三岁小孩的爹了，他很幸福，你该放心了......"

"小城，
展信开颜！
很久没有用笔写过字了，可能会有点怪，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看下去。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演讲比赛的时候吧。后来就基本没有见过了。
而在这个最后的时候，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并不后悔曾经认识过你。说是最后，那是因为我过几天就要到法国去了，以后也许就留在那边发展了，然后就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想还是给你留封信，把我们一直都没有好好说的话题好好的全部说一次。不管你最后看不看得到这封信。
但是我发现写信对我来说真的很困难。我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用笔写过正式的东西，连当时申请奖学金的申请也是你帮我写，我抄的。后来就留了个范本在那里，需要的时候又拿出来，改改关键字，又继续用。所以，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比登天还难的一件事。本来是想录音的，但后来发现录音的话，我的思路就会跳的很快，没有办法慢慢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明白，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折磨自己的办法。好歹还是看过你写的那些学生会的总结报告，要这样写的话，问题还是不大。
其实主要是关于那个工钱的事情，就是你奶奶走的时候，我们分手前，我帮你打工十几天，挣的那将近八百元钱。那个算是我的处女打工工资吧，我本来想作为我们相识一周年的礼物送给你的，但是那个日子还没有到，你就说要分手，我也就只有当作最后的礼物送给你了。我真的真的绝对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难得我大少爷会想去体验生活，挣回来的钱让它用在需要的地方，比较能够物尽其用吧。你一定要相信我。
......
跟你分手后我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了好一阵子，一直都是空窗。后来交往的人，我总是拿你来和他们比较。他们没有你勤快，没有你会做菜，没有你会打扫卫生，没有你细心......总之，我就是不停的从他们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可能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你又对我太好了，我都几乎把你在当老妈子使。虽然因为我不收你房租，我到是享受的心安理得，但是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做的有点过份就是了，希望你能谅解我。也是这样，我才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可是听朋友说，你和我没有分手多久，就开始和你跟我说的那个什么红谈恋爱。我的愧疚感就变低了。其实我见过几次你和那个红约会的情形，可能你没有发现，因为我就是静静的坐在一边观察你们。
我发现你在她面前的平和的样子，虽然空洞了很多，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跟我在一起，我观察你的感觉好一些。那时我就知道，我真的只能做你的恋人，但不能做你的家人。
家是什么，一个让人有归属感的地方，一个能完全放松的地方。你在我面前也许是开心的，但是你又是紧张的，对我们关系的不安定感，一直存在于你我之间。而那个女生能让你露出那种表情，我开始想，也许你真的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虽然我是极度厌恶你这个决定的，就算是现在也一样。但事实也不能改变了，讨厌还是要接受，的确你跟她做家人比较适合。
说到这个问题，我就冷静不下来，也许思路有点混乱，希望你还看的明白。
我今年在准备要出去的时候，听了你的建议，回家去住了。我明显发现老爸老妈变老了很多，我才明白你说的家人不要失去了的时候才后悔没有对他或者她更好的机会了。老爸老妈再怎么也是我的双亲。虽然他们不一定能真正的理解我出生后的行为，但是他们是世界上最真实期待我来到世间的人。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尝试着关心老爸的腰痛，和老妈的风湿，他们那种有点受宠若惊的表情，让我印象深刻，原来我真的忽略他们太久，或者该说是我逃离自己太久。
关于这点，我相当感谢你。是你让我去学会怎么爱人的。也许就是一句问候，就能真正的让他们感谢不已。我能在出国前，意识到这个问题，真的是太好了。
......
关于那只手机，你那天还给我之后，我就一直把它保存了起来，就当作你送我的礼物。虽然你从来没有在物质上送过我什么东西，但是你给我的感情礼物已经很宝贵了，我也不好再奢望什么，其实也就是个象征而已。但是现在我要走了，我想我也该从这些东西上面转移目光了，所以我想还是把它物归原主吧。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就算它不能再用了，好歹也是我给你的礼物。我还是想留点物质的东西来证明什么。虽然是学艺术的，还是免不了俗。
也就这么多东西了，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出来，估计是完了吧。要是还有想说的话，就再补充就是了。

叶子
200X年1月26日
PS：突然想起，忘了告诉你，我托来给你这些东西的那位大小姐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她跟你曾经是一个班的，其它你的朋友我又实在是不认识，而且也不放心。她是个活的很潇洒的人，放她那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如果，你们班上一直不同学会的话，这封信就有石沉大海的可能，但是毕竟也是机缘问题，就好像，要是那天在你第一天到酒吧上班的时候，我没有去调戏你的话，我的生命里就永远不会出现安城这个人一样。我有些时候还是相信命运的。再过几天就要走了，希望你在这边也过的好！晕，又写了那么多了。
PS又PS：最后一句，我还是一定要说出那句在我们上床的时候说了无数次的话：我爱你！"

他无法止住自己留下的眼泪。为着这信中不太通顺的语句和纯粹的感情。
在回到家楼下的停车场的时候，他打开了那个封了那么多年的信封，里面有764.5元的人民币和一个旧款的NOKIA手机。他就忍不住从鼻子上涌起的酸意了。
再看了信之后，他更是忍不住泪水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过。原来他和他一样也深深的为对方所吸引，为对方所着迷。但是，他作出了那样的决定，真的是伤人太深。以前的叶子是不会管你那么多，一定要按照他的意愿来做事的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去能给他带来这样大的改变。也没有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眷恋还是那么深。
正当他还在车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爸爸啊，我是小志啊，妈妈问你回不回家吃晚饭啊？"
他赶紧用手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捂住听筒，顺了一下自己的气："啊！是乖儿子啊！跟你妈妈说，爸爸等会儿就回家了啊，让妈妈帮爸爸留菜啊。你不要全部把好吃的都吃完了啊！"
"好的啊，小志一定会留菜给爸爸的。妈妈--爸爸说他要回来吃饭！"
"来，乖儿子，把话筒给妈妈。"
"城，你要回来是吧。要不要等你啊，我反正还有几个菜还没有做。"
"我要回来，你先做好了就先吃，不要饿着小志了。"
"饿到他？！那只小馋猫，从刚才就在偷我的香肠吃了，饿得到他才怪？！你快回来吧，我们等你啊。"
"那好吧。就快到了。拜拜！"
"拜拜！"
放下手机，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又在脑海中想起了叶子总是臭臭的一张脸。叹口气，打开钱包，把那764.5元放进去，然后把那个旧手机放到车里的杂物箱里面。然后抽张纸斤出来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锁了车，到小区的公共厕所用冷水洗了个脸，再到单人间里面拿出那封信，细细的把它撕碎，然后扔进马桶，放水冲掉。
这封信，没有了它留下来的必要性，的确，他现在有需要保护的东西。只要把信里面的内容记住就行了。没有必要局限于物质的东西。留下来，反而是一个地雷，一种麻烦。
现在的他更加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你也同意吧，叶子！

其实，我也爱你，叶子！但是我现在要爱的是我的儿子和我的妻子。拜拜，再见！

他再到洗漱池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摇着家门的钥匙，朝家走去。

--完--

过节
--FAREWELL番外

这一切发生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

圣诞
从来没有想过要过洋人的节日，安城是不太习惯就是了。但是叶志元旦那几天会有个设计的作业要做，而自己过了元旦就是一大堆的基础课考试，也没时间。前几天都没有陪到叶志。就算明天一大早有微积分答疑，今天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只不过反正平常的练习是做够了的，主要是再记一下公式就好了。看叶志的样子，好像很期待。本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就会总是不够用。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好久没有享受圣诞有人陪的感觉了，叶志本来也不打算过这个节的。但今年好不容易有了情人，不凑凑热闹怎么行？而且小城这两天好几门的公选课考试，也已经神经都要崩断了。出来放松一下，也比较容易提高效率。要是让小城待在家里，他肯定又不会放下他的高数练习册，做他的微分、积分。不能让他紧张过度，然后考试失常吧。小城又是那种闷葫芦，有话都不会说出来的。所以今天用拖的也要拖他跟自己一起出来。

......
两个人到了人聚集的最多的市中心的广场。
还真的是无聊的中国人，一个外国人的节日，为那些小商小贩创造了无限商机。只要沾点圣诞气氛的东西，都有人在兜售。
叶志不顾安城的反对，硬是买了个圣诞老人的帽子套在安城头上。而安城也不示弱，抢过叶志手中的气球大锤，追着叶志打他的头。
他们都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有一天是一天，而且难得出来玩一次。当然最好要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