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在手上,不过片刻会觉得骨子里面都是渗凉,好似三九天里面不着棉衣。
齐砚秋将东西还给醒梦,"这是哪来的。"
醒梦只是浅笑,道:"你去问单自瑕,如果要救自己的命,就把他家珍藏的沧浮玉交出来。"
"你要此玉有何价值可言?"齐砚秋反问道。
此玉色为四色,随季节变换,戴此玉则冬暖夏凉,毫不惧气温变化,兼可强身健体,不过若起来真正价值,在齐砚秋或是醒梦眼里,只能算是二流宝贝,醒梦要来更加是无用,狐狸早就不畏夏冬,不惧气温变化,是以齐砚秋对醒梦这个要求感到非常奇怪。
狐狸却只是一笑,青袖掩面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你尽管去问,看他是要命还是要玉。"
这个选择十分简单,单自瑕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却是十分的好奇谁要来为他避开这场祸事。
一场教训还是没有让这个个性张狂的家伙吃到教训,齐砚秋只能乱七八糟的扯上一个理由,说是请了师门高人前来助阵,而且要他们在夜间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可往外张望,否则不知道全家则会有血光之灾,单自瑕亦是知道齐砚秋拜师之事,这才生生的忍住了好奇之心,不再言语。
直至夜半时分,大宅里面人都睡下,齐砚秋坐在房里,漆黑一片,醒梦靠在床边,貌似悠闲的喝着酒,好象喝的不少,脸上飞起红纱,似朱砂揉开,层层的渲染,嘴角却仍是挂着一丝笑意,寒若离冰。
已经这样一个时辰,却仍是无甚动静,齐砚秋正欲开口,却发现狐狸脸色变了变,仔细一听便听到一层沙沙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草上滑过。
若有若无的娇笑声传过来,夜风中好似银铃,却这无月的夜色中却是显的分外的诡异,其间亦伴上嘶声。
"今日是第二十八日。"醒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齐砚秋变了脸色,"难道是......蛇?"
醒梦露出一个的确的笑容,"要说单自瑕运气不好,那庙大概是供奉了哪个蛇妖,蛇妖向来小气又爱报复,看他对自己如此不敬,自然是寻上家门来,今日是第二十八日,月轮一转,戏弄老鼠亦该收网了。"
齐砚秋仆在窗房上看了看,语气极镇定:"你确定是蛇,不是蟒......"
"成了精嘛,总归是要有些份量的。"醒梦暗暗笑道,没想到齐砚秋竟然会惧怕那些东西,龙蛇一族,再怎么样他也算是龙族之后,竟然会怕起同类来。
即便是他表面强作镇定,却早就看出来冷汗流了一背,索性作了个顺水人情,手扬起,凌空之间便将他推出门外,扬声笑道:"放心吧,你手上还有火融,最不济也会留个全尸。"
这下齐砚秋算是把狐狸的前三代后八代都骂遍,刚刚动静已经惊动那妖精,双眼血红如铜铃大小,直直的回过身来看着齐砚秋,竖起的头却是比齐砚秋人还高上一人,腥红的信子嘶嘶的往外吐,一股腥膻之气亦从那里发出,齐砚秋苦笑一下,他实在不愿意将那娇媚笑声与眼前此蛇联系起来。
那蛇嘴角往外咧开,看见是人便不假思索的朝他扑来,铜锤般的蛇头将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飞身闪过的齐砚秋不由暗吸了口气,那一下若是砸在他身上那还得了。
提气之下几个跳跃,便跳至院中那颗大树之上,这才看到蛇妖全貌,竟是通身雪白,在月色下泛着银光,那质感非金非银非玉非石,齐砚秋这才看出那时被醒梦抓在手里的对象原来是那蛇的鳞片。
那死狐狸早就知道,就是不说。
齐砚秋气的都快要吐血,一怒之下拔出火融,剑身已成暗红,那蛇好似看懂什么,竟然往后退了几尺,血红眼睛里映出火融,它便不再往前直攻,却是绕着树打起转来,齐砚秋快被他转的头昏,叱了一声,便朝那蛇扫去,反正它身躯庞大,亦不担心会落空。
可是剑却未曾如他预期一般刺中蛇身,他只觉得身边浮起一股雾气,飘渺如纱,身边的景色亦空明起来,好似刚刚那蛇不曾出现过,连走廊里那刚刚被砸出来的坑亦不见踪影,让人不禁怀疑这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说你真是没用,竟然让那家伙给跑了。"醒梦语带嘲讽,凉凉的取笑着,靠在走廊柱上,齐砚秋冷哼一声,"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明知道那是蛇妖。"
狐狸摆出不屑表情,"告诉你,你就不会让它跑掉吗。"看到齐砚秋快被他气的不行,却又神秘一笑道:"要不要知道如何抓住它。"
"你知道?"齐砚秋问道,便朝醒梦走去,狐狸嘴角边笑意愈加深,却是在下一刻笑不出来,齐砚秋将剑尖直刺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醒梦往外一跃,堪堪避过,衣却被划开大口,气怒道:"你得了失心疯了!"
齐砚秋冷哼一声,道:"我倒真希望你是那只死狐狸。"
"看样子你的确是恨不得我去死啊。"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九重的清纱衣在风中透着飘逸,醒梦手里勾着酒壶,笑意盈盈的立在那里,看着与齐砚秋对面而立的"人",那人依然是保持着醒梦的模样。
"难道会被识破,原来今天你喝了酒啊。"那个醒梦说道,白雾升起,恢复了原身,原来是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身着白衣,绣上槿花样式的纹案,额上点上三点红点,眼睛是血玉的红,狐狸一双眼睛在暗黑中隐隐发出金色,那蛇妖扭动纤腰朝醒梦走过去,笑的极妩媚,手指在樱唇上划了几划,颇为挑逗,"许多年不见,不知道最近可好?"
他们认识?齐砚秋吃了一惊,却表面上不露声色,只是静静观看那两人,醒梦嘴角一丝笑,语气却是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道:"那几百年可真是多亏了你们的照顾了,在下可是时时刻刻想要找你们报答这份恩情呢......"
话音未落便出掌相击,蛇妖与醒梦对击一掌,蛇妖往后退了两步,而醒梦却是不见任何改变,仍是冷冷的笑着,道:"白蛇属水,水生幻境,幻腾,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除了那幻术外还有什么本事!"
幻腾被击的气血翻腾,却仍是口头上逞强,娇笑道:"看样子当年睦鲣君还未曾将你驯服,还是一只没教养的野东西。"
醒梦的戾气愈加重了,连离他较远的齐砚秋亦不折不扣感到那狐狸是真的动了杀意,他怒极反笑,一字一句的从喉间挤出话语:"到了地府,记得找阎王哭,为什么你会有那样的哥哥!"
一道青影便飞掠而过,齐砚秋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火融不知何时竟然脱手而去,转落在醒梦手里,他背朝齐砚秋,沉声道:"今天也让你看看,何为火融。"
原是暗红色的剑声发出瑟瑟呜声,从那里升起一股暗火,剑柄处的细碎花纹流转出金光,幻腾亦白了脸色,火融大名她早已听过,当年火融在赤侑君手里,不过一挥便令青时河翻起沸水,就算是不在本君手里可却也决不能小觑。
心头一慌便要逃走,却看见能烧尽一切的业火已从火融剑身之上拔然而起,却是诡异的不曾照亮其它地方,醒梦声如鬼魅,状似夜叉,"死在火融之下,亦不枉你!"
业火离剑,跃成龙形,直击到蛇妖身上,那白蛇发出凄声哀鸣,火在她上雄雄烧起,却没有将她马上烧死,而是一层一层的将她的皮,筋,肉,骨剥落,可她的精神却是清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空气中浮起一层肉香,蛇妖哀声愈来愈苦,最后显出原型,巨大的身子已经被烧的蜷成一团,生生的团在一堆小小的火中,烧脆的骨头亦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最后喊声愈小,最终消声涅迹。
7.
齐砚秋在旁边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说出来话来,沙哑一片,他从未曾想过火融竟然有如此巨大威力,而且......,如此霸道狠毒。
醒梦将剑掷在地上,没入地面仍是兀自的摇晃作响,金眼里仍是未能平复下来的波澜,道:"你现在可见识到了,这便是火融之力,而我发挥出来不过七成。"他往前走上几步,那蛇妖只剩下一堆黑灰,而地上的青草树木却极诡异的未有一点烧灼痕迹,风吹过,灰便四散而去,地面除去刚刚那道被锤出来的大坑,竟无半点痕迹。
月娘亦从云层后探出脸来,银色光芒洒落大地,齐砚秋细细寻过,却发现没有内丹,但凡修道不论是人是妖都应有内丹,这是固本之根本,有了内丹,如遇机缘便可重新开始修炼,而现在却一点都不曾发现内丹痕迹,这不禁让齐砚秋吃了一惊。
"火融击中,再无复生可能。"醒梦淡然道,火融极霸道,这业火一出,真正可谓是神形皆灭。
齐砚秋将火融从地上拔起,手抚在剑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手抖上一抖,火融便重新系回腰间,看似不过是一条美丽精细的腰带而已。
"我从未曾想过此剑有如此大的威力。"齐砚秋笑逐颜开,双眼细细眯起,醒梦一直背对着他,冷哼一声,道:"就凭你......,又......,怎么......可能发挥出......全部能力。"语声混浊,亦带着一股闷声,齐砚秋觉得不大对劲,靠近两步,一股血腥味飘入鼻间。
醒梦脸上刹白,唇角的血红却是分外的刺眼,绛梅点落雪地一般,飘飘洒洒,醒梦咳声愈烈,那血便随着咳声流出,他用手捂住嘴,血却是从指缝边缘浸出,越涌越多,好似开闸的水一般,身上青衣早已被染的点点透红,连带脚下亦是。
齐砚秋在师门里面也是看到过有人受伤,却是从未看到过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一阵的心慌,眼看着靠在柱边的醒梦已经软软往地上滑倒,便箭步过去将他揽入怀中,手搭在他脉门上,只觉得他的脉搏跳的气若游丝,几近探不到,心里愈加觉得心慌,"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火融阳气与我相犯,震到内腑。"醒梦惨白脸色却是一笑,齐砚秋再翻看他的右手,白晰手掌已然是黑灰色,再加上刚刚吐在上面的血,更加的血肉模糊。
齐砚秋又气又恼,"你这家伙,明知道这些还在那里逞强!"
"凭你再修炼十年......,也杀不了幻腾......。"
明明已经快要昏过去,却仍是在那里要强,齐砚秋简直不知道该拿这只狐狸怎么办好,只好将他抱到房内,渡了些气给他,耗上大半的精力才让他伤势稳定下来不再恶化,看着已经沉沉睡着的醒梦,脸色青灰,躺在床上如不仔细观看,怕真的以为会一具尸体。
"仁兄啊,你要昏,至少也要在昏之前给我指条救你的道吧。"齐砚秋从小至大都只学过怎么害人,从来都没有被教过怎么救人,何况现在要救的又不是人......,不由一叹气,只能替醒梦洗净右手的伤手,拿着干净的布坐在床边一层一层包扎起伤口,醒梦的眉不时皱起,看起来便知道那是极痛的伤。
齐砚秋靠床边迷迷糊糊的打着盹,不时惊醒,怕在他睡着之时那狐狸就这么消失,虽然的确是有祸害遗千年之说,不过......,齐砚秋抚过醒梦的脸,淡淡苦笑,每次他都是气自己气的要死又时时的冷嘲热讽,却又是次次还是回护他到最后,这狐狸啊......虽然活过千多年,却仍是孩子一样的脾气,齐砚秋将手小心翼翼的掩在醒梦手上,又渡了些气过给,再探他的脉搏,虽然仍旧的虚弱,却至少比刚才要强上许多。
待到天光,齐砚秋起身活动已经麻木的筋骨,再看醒梦,他已经睁开眼睛,看见齐砚秋,开口便道:"你这笨蛋。"
齐砚秋被他骂的一楞,沉下脸色,"我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一夜。"
"你的气属火性,我气属寒性。"醒梦白了他一眼,却是远比不上以前的杀伤力强,短短两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中间亦有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来,脸上颜色更加的难看。
齐砚秋心里恼怒自己,却又不愿望在狐狸面前示了弱,脸色难看的与醒梦一较长短,咬牙道:"你应该知道怎么救自己吧。"
"......"醒梦只是沉默,半晌才淡淡道:"不用管我,多躺一段时间便好。"语毕便又昏睡过去,整整三日都不再睁眼,齐砚秋无法,却又不方便叫其它人进来照顾,在旁边守上三天,人整整瘦上一圈,分外的憔悴。
到了第四日,仆在醒梦床边的齐砚秋觉出一丝妖气,一阵金铃,清清脆脆的响在门外,齐砚秋沉下脸色,道:"门外何人。"
"讨厌,知道人家是妖精,还这么问。"绛姜笑嘻嘻从门外闪进来,一衣的绛衣,轻飘飘的浮在空中,眉心一点红痣,腕上金铃亦一步一响,看起来倒像是金童,而非妖孽。
绛姜懒的走路,索性半浮在空中飘在齐砚秋面前,黑眼扫过,淡淡笑道:"果然是赤侑君之后,眉眼里倒有几分的相似。"
齐砚秋冷眼看他,出手极快,抓住小狐狸的衣领就把他压在桌上,冷道:"我懒的问你其它,快说你来的目的。"
小狐狸眼睛眨眨又要落泪,齐砚秋冷冷一笑:"你的眼睛真真比的了六月的天,我却倒是想在上面戳个窟窿出来。"手便搭上火融,绛姜被他吓到,勉强一笑收回假哭,道:"杀了我,谁来救醒梦。"
"你能救他?"齐砚秋笑道,却仍是未曾放松手上劲道,"你道行不如他,能力不如我,身上又没有药草味道,亦看不出来你哪里聪明伶俐善通歧黄之术,拿个理由出来让我相信你。"
绛姜被齐砚秋一顿抢白,却是张口结舌,只能道:"可是我知道救他的方法。"
"他也告诉我一个方法,只是不是速成的而已。"齐砚秋不禁想翻白眼,那狐狸告诉他只要多躺一段时间,谁知道他要躺十年还是百年还是千来年,到时候,别说是他养母,恐怕自己都可以死上十七八回了。
绛姜狠狠瞪他一眼,心里暗暗骂醒梦,谁说这个人很好对付来着,咬牙道:"敢情你是要他马上就好,你把我当神仙了!"视线却越过齐砚秋,直视到他身后的床上,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醒梦此次有难,却未曾想过竟然会伤到如此。
齐砚秋索性把小狐狸一把给揪到床边,"有什么办法,快说。"
绛姜一撇嘴,不答反问,"醒梦到底是怎么伤到的?"
虽不耐烦,齐砚秋却是源源本本将昨天的事情告诉了绛姜,绛姜愈听,眉头愈皱愈紧,直到最后,讲到醒梦手持火融击杀幻腾时,绛姜深吸口气,紧紧抓住齐砚秋衣袖,道:"他竟然去拿火融?!还杀了幻腾?"
"对,怎么了......"齐砚秋亦觉得这样不对劲,这下倒更好追问。
绛姜一向笑的无邪的脸色亦沉了下来,思索片刻便道:"那幻腾......,是白龙睦鲣君之妹啊......"
"那明明是蛇......"齐砚秋不解,面露疑色,小狐狸淡淡一笑道:"蛇亦是龙族,应该这样说,但凡是有鳞爬行之物皆可称为龙族,而龙族神君却只是指赤黄蓝黑白五位龙君,逦龙赤侑,黄龙呜炝,蓝龙行青,黛龙糅兴,还有就是白龙睦鲣,而被醒梦所杀的那个幻腾,便是白龙睦鲣的妹妹。"绛姜中间略作停顿,朝齐砚秋看了一眼,齐砚秋却笑道:"我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那狐狸甘愿自己受伤也要用火融烧的那幻腾神形皆灭了。"
绛姜一笑,其中的缘由却不是如齐砚秋想的那般单纯,但绛姜知道那是醒梦私事,而且那件事与此事并无太大关系,便没有说出来,他接着说道:"醒梦是九尾狐,他身内寒气较重,阴气又压过阳气,而火融又是极霸道的火系之剑,遇一分则弹一分,自然是会灼伤他,更何况......"他原本就是有伤,这次是伤上加伤。
"更何况什么?"齐砚秋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