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羽红尘————暴暴雨

作者:暴暴雨  录入:11-26

我攥紧了被角,胸口一阵酸痛。
来柝日,你要把我玩在掌心里,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小心付出代价。

陵王府座落在皇城的一角,与后妃的寝宫遥遥相对,虽然远离主殿,但奢华程度却丝毫不让。一样的金缕雕梁画栋,一样的彩绘飞鸾走凤,偌大的王府门庭若市,真真不似我那暗野荒郊似的门可罗雀。
亲王,身份就是不一般。
可不知怎的,我对他就是无甚好感。
"侯爷这边请。王爷已恭候多时了。"中年管家蓄着几撇小胡,一边引路,一边不时的回过头,小小的眼睛上下打量我。
陵王府气势恢宏,楼阁亭宇造型别致,每一细节无不彰显精雅与贵气,庭院内布置的有如御林园一般。盎盎春日,花香鸟语,各种古木争相拔出绿枝,抢夺时令的宠爱。
我在石径边停了下来。
那是王府里唯一的两棵梨树。久违的香气让我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小小的花蕾含苞欲放,在暖风中轻轻摇摆,一点娇嫩的粉红,像极了含怯的少女。
故乡城门外的梨林,若是在往年的这个节令,应该亦是如此一番姿态吧。
今年,会如何呢?
我不知道,也已经不想知道了。

"侯爷驾临,本王有失远迎,望侯爷海涵。"他身着紫色长袍,金色的丝线穿龙描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罪臣岂敢。倒是罪臣叨扰王爷,理应赔罪才是。"我一拱便欲行礼,不想被他一把拦住,捉住了抱拳的双手。
大庭广众,这男人竟比他兄长还要露骨几分。
"侯爷何必如此客气呢?哈哈。"
我不动声色的撤出手,对他微微一点头。
他一瞬间的尴尬转而被一抹浓浓的笑意取代。
"请!"
"请!"

皇兄说,如果儿臣誓死都不愿放弃自己的爱人,母妃会责怪儿臣吗?
晔啊,那是你的选择。只要你有勇气承担责任有能力应付一切可能接踵而至的不幸,就足够了。母妃尊重你。
皇兄看着坐在母妃怀中的我,浅浅的笑了。
可是母妃,如果你知道你所支持的是天理不容离经叛道的兄弟乱伦,你还能说出那样洒脱的话来吗?

12.
傍晚一挂斜阳,浸红了天边。风儿温柔的撕碎彩云,露出滴血的心,它说,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

树叶沙沙作响,外出觅食的鸟儿回到亲人身边,天籁归于沉寂。
晚间的光色渐渐暗了,万家烛火却相继亮了起来。
凉凉的风拂动衣摆,一丝凄凉萦绕心头。
"侯爷还没安置啊?"陵王一连笑意的走进来。
我慌忙闪过脸面向墙,拭去眼角泪湿的痕迹。
"侯爷对壁上这幅丹青很感兴趣吗?"
我抬起头,才发现头顶上用金框表着一幅水墨画。
他以为我在赏画吗?
看来武夫的神经不是一般的粗啊。
"这是不久前皇兄特命有天下第一之称的画师为本王作的吴越图。侯爷以为如何?"
我描了一眼,画工精巧细腻,人物表情栩栩如生,笔法老练,着墨恰到好处,不失为佳作。
他与我并肩而立,一脸自负的陶醉。
我扯扯嘴角,"单就画工而言,不愧其名。"
"哦?侯爷的意思是美中有不足了?"男人眯起眼睛,一丝不满不经意流露。
"王爷方才称这图为......"
"吴越图。此图正是为褒扬卧薪尝胆的勾践十年吴宫血恨这一千古佳话而作。"
"看来王爷很欣赏勾践。"
"这个自然。试问天下男儿那一个不期如他一般,赢得生前身后名,流芳百世?"
"也如他一般为谋皇位争天下,苟且偷生,尊严丧尽,棒打鸳鸯,美色诱主,买通内贼,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吗?"
"你......"他怔住了。
或许从前没有人这样说过,更或许之后也不会再有。
"勾践是个虚伪的小人。"我叹了口气。
他沉默了良久。
"那麽,你呢?"他扭过身,直视我的双眼,"你现下不也是在这里苟且度日吗?难道你没有想过颠覆来沪,重振大钟吗?"
我轻轻的笑了,这笑容中有多少刺痛,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吗?我应该不是勾践吧。我不要复国也不要王权,我只想要一条命啊。"

13.
春雨贵如油。
可是上天如此吝啬,纤纤疏疏的雨帘受不住风吹,将断未断,竟比那岸堤旁瑶池边的杨柳还要柔弱几番。
大地回暖,南雁北归。
苍翠的生命尽兴沐浴在珍贵的雨水中,就连皇城的后妃侍女也对这场淅沥而至的小雨倍感亲切,一面忙着欣喜的享受,一面却又不忘抱怨雨露的稀少。
万物都是这样,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弃你而去。
而当它丰厚的绰绰有余时,不屑一顾的偏偏又是你。
哎,人生还真是无奈的紧啊。


"皇上,皇上......侯爷在沐浴,容奴婢禀报一下......"
"皇上----"
木门被凶狠的撞开,小小的婢女立在门边,簌簌发抖。
笨丫头,你也不想想,人再怎麽厉害,赤手空拳也是搏不过野兽的啊。
"滚!"女孩惊慌的合上了门。
我拉起一条宽大的巾子,围住赤裸的身体。
发丝上的水滴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叮叮作响。
"罪臣接驾失礼,请皇上恕罪!"
"失礼?你还知道什麽是失礼?"他英挺的眉紧紧蹙在一起,眼神中放射着骇人的怒火。
我又哪里开罪他了?不会啊,我今儿个才从陵王府回来的呀。
"朕问你,在陵王府这几日,过的如何?"
"很好啊。陵王可热情了,常与罪臣谈诗论画,把酒言欢呢!"我笑嘻嘻的看他越拉越长的脸,"陵王对罪臣就像对家人一样照顾的无微不至......"
"都照顾到床上了,是不是?"
我的下颚一阵剧痛,被人狠狠的捏住提了起来。
这个禽兽,动作已经粗鲁的到了要命的田地,疼得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回答朕,是不是?"
我眨眨眼睛。"皇上,罪臣虽为大钟国人质,寄人篱下,但是起码的尊严还是有的,"妈的,快放手,我的眼泪已经溢出来了,"罪臣恳请皇上,不要再羞辱罪臣了。"
他呆了半晌。
"秦祎,你,哭了?"
他松开魔掌,粗糙的指腹抚上我的脸颊,来回摩挲着。
我泪眼汪汪的,生怕他再动粗,一个劲儿试图从他可触及到的范围里逃离。
哪知这禽兽一下子把我带进怀中,紧箍的双臂让我几欲窒息。
"秦祎,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胛,喃喃地说着,炽热的鼻息喷出来,我不禁缩缩脖子。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到一滴滴沾湿长巾的东西,带着他的温度,温暖了我的身体。

如果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注定没有未来的话,
那麽就让我来承担一切后果吧。

14.
天气越来越热了呢,怕是离雨期不远了。
再这麽无聊下去,我就快要疯了。
该是时候找点刺激了。

"本王想见侯爷一面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啊。"他呵呵笑着,接过侍女奉上的去暑茶。
"王爷言重了。"
那个男人东巡半月有余,后宫几名显赫的妃子跟了去,然后便是大队浩荡的人马。若是有他把持着皇宫,想来我也不必如此自寻乐趣。
"候爷专著思考的样子还真是让本王倾倒呢。"他不怀好意的凑过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进入鼻间,几分睡意上涌。我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候爷?你怎麽了?"眼皮好沉啊,不要叫了。到底是什麽呢,很重要的事呢。
"候爷......候爷......"眼前的人朦胧的厉害,天旋地转。会是什麽事?
"候爷......"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今天,是他巡游回宫的日子啊。


我从不知道,失去知觉的瞬间,竟能产生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解脱感。
然则可惜,只是一瞬,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
如果是死的话,大概就可以一直解脱了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奢华的大床上,流苏及地的白帐低垂,一片纯洁的世界。
"醒了?"
"这是......哪?"头痛欲裂,好似狂饮烈酒之后的宿醉。
"这是本王的府第。"他坐到我身边,灼热的目光让我隐隐难耐。
"我怎麽会在这儿?"
"你晕在了寝宫,我抱你来的。"
"药是王爷下的?"我看看他,脸上微微抽搐。
"秦祎,跟着我,好吗?"他抓住我的肩膀,"我会给你你要的一切,比皇兄的一样也不会少。"
沉默。
"夏秦祎!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王爷,如果您千方百计请我来的目的就是为说这个,那在下恐是要让您失望了。"
他愣了一下,眼中千万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爬起来,准备告辞。
"夏秦祎,你给我站住!本王还从没低三下四的求过谁,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多谢王爷垂爱,罪臣担当不起。"
"本王加给你的担子,担不起也得担!"
男人如同凶猛的野兽,扑向猎物。
眼中是无可抑制的疯狂。
我不是白痴,也不是残废,怎麽可能由着你乱来?
抽起陈设用的一把长剑,我直指他的咽喉。

那是一把春秋越剑,细软绵长,三尺青峰闪着寒光,映亮了他嗜血的眸子。
"王爷,请您不要在逼我了!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这大约是我第一次露出邪恶的表情,他有点吃惊。
但武将毕竟还是武将,他迅速镇静下来,想是打定主意我不会动他。
"哼,但愿你有这本事,否则本王今天要定你了!"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夏日第一场雷雨来势如此之猛,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是沉睡了一个寒秋,孤独忍耐了人间四季之后的发泄吧。
雨声不似春露的淅沥,几乎盖过了所有声响。
可是我的耳边还是听到了华服的惨叫。
闭上眼睛,我的手中是一片濡湿。

红色的液体顺着穿胸而过的长剑淌淌滴落。
男人震惊的睁大双目,无力的跌倒。
我所做的事情,如果都被你猜到了的话,那也未免太失败了。
"......最终......你还是作了......勾践......"
"或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夫差。"
"你......眼中的夫差......是皇兄吧......"
"王爷也有精明的时候。"
"哈......哈哈......为什麽,我总是......争不过他!为什麽......"因为你的智商不够。
他费力的仰起头,揪住我的衣袍,怨毒的看着我,"你会替我......杀了他的......对不对......"
我不语,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那里云暗风高,电闪雷鸣。
"杀了他......替我,杀了他......杀......杀......"
雨声越来越大,耳边已经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我冲出门外,即便是跌倒泥泞,即便是连滚带爬,我也要离开这个地方,这里让我寒冷,让我无助,让我恶心。
此时此刻,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的都好,谁的都好......

"秦祎!!!"一声呼喊穿透了所有障碍,飞入我的耳际。
好张扬的金色,在哪里见过呢。
是谁来着?

我笑了,笑在瓢泼大雨中,笑的有如春花一般烂漫。
真是笨啊,怎麽又忘了呢?
今天,是他回宫的日子啊。

15.
你很特别,特别的就像冬日的惊雷,仲夏的飞雪,永远摸不透看不清。
我生平从未看到过你这样的人。
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他是这麽说的。

我一直在奇怪,为什麽年少的时候,从未发现,时间可以过的如此之快。
旋踵间,我已经到了弱冠之年。
而他,也抱上了第一个儿子。
大约是去年东巡的时候幸了的妃子吧,而今的地位身价如日中天,就连外戚也在朝廷中趾高气昂起来。大有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之势。
我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俗事变迁,人情冷暖,冷笑着。
一切都应该在开始的时节做一个了断的。
两年,无论对谁来说,都已经足够漫长。

"秦祎,你又在闹别扭了是不是?"满面春风的皇帝,此刻心里一定是乐开了花。初尝父味,换了我,也会美得合不拢嘴呢。只不过,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罪臣岂敢。"我手中摆弄着一枝梨花,淡淡的清香。
王府被拆了。两株梨树出于他的旨意,移栽到了我的院子里。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后宫连同多事的朝廷再次沸沸扬扬起来。不过,那是我顾不及的事。
他可以把一切处理好的,不是吗?
"还说没有!下人说你好几顿饭没吃了。怎麽回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御医瞧瞧?"
他的双手环在我腰间,我就势坐到他的腿上。
"再过两天就满月了。"
"什麽?"
"罪臣是说,恭喜皇上,再过几日,小皇子就要满月了。"我甜甜的一笑,双臂缠住他的颈子。
他诧异的看着我,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喜悦。
"罪臣想去看看小皇子,不知皇上......"
"你想去看他?"
"对啊。"
他突然变得严肃,把我从身上推了下来。凝重的表情弄得我心虚。
"秦祎,朕摸不到你的心思,你却能把朕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呆在朕的身边,让朕每日都有如履薄冰的窒息感。朕有的时候真的很想一刀杀了你。"
"是吗?呵呵,那罪臣真是应该多谢皇上,让罪臣苟延残喘到今日。"
"你!............不要伤害他,他还只是个婴儿。"
"罪臣领命。"
他收回手,看着窗外飘雨的梨树,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麽我们总得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

漫长的小径,一直延伸到幽怨的冷宫。红砖绿瓦,老墙深院,褪色的彩绘,在成阴的苍翠下泛着淡淡的寂寞和哀愁。
春愁,愁春。青丝,红颜。
万般皆往昔,
青山却长在。

"谁?谁在那儿?"明明似锦年华,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
"你可是岚妃?"只因一句戏言,被贬进深宫,大约有一年多了。
"不错,是那个皇帝派你来的?"她的口吻中怀着沉淀已久的渴望。
"不是。"
她突然恐惧的睁大眼睛,用身体靠紧墙壁,颤抖的问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
"那你是干什麽来的?你到底是谁?"
终于问到重点了。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坐上从前的位子甚至得到更高的身份?"
"哼!难道你有办法?"她裹裹褴褛的衣衫,藐视的语气让我不禁皱眉。
"只要你愿意。"
"好啊,我就不信这等好事会掉到我头上!"
"但是我有前提。"我慢慢踱近她,身体的阴影几乎暗淡了整个房间,"你要保证,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惨。"我做势卡住她纤细的颈,微微用力,听到她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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